眾女一路行至渠馭的寢殿,此時可馨公主正端坐在塌邊。可馨見到眾人立即起身。賢王妃在眾人中最為年長,她走到可馨跟前,贊嘆道:“真真是個妙人。”然后她挽起可馨的手說道:“讓我來給你介紹,這個是你四妹妹名叫蕓兒,這個是你四王叔的女兒……”
賢王妃把在場的眾人一一介紹給了可馨。林夕覺得,可馨和她四目想視時,眼里藏的是出自真心的歡喜。雖不似幼年時那般玉雪可愛,但是如今的可馨臉上依舊肉肉的,皮膚白里透著些粉,現在穿著大紅嫁衣,更襯著她甚是嬌憨。賢王妃最后才介紹自己。可馨連忙要行禮,可是賢王妃攔住了她。然后賢王妃沖著林夕她們一眾說道:“小孩子都回嘉禧殿賞歌舞去吧,我們還要和公主說說話。”
賢王妃是什么意思大家都明白,一眾未嫁的姑娘皆紅著臉離開了渠馭的寢殿。林夕回到殿中就見殿內的武姬剛剛一曲舞罷,正在退場。林夕趁亂到公主身后剛坐穩,就聽鄭銜說道:“恭親王與可馨公主真乃佳偶天成,我西林與周成為兒女親家,這正是兩國子民的福氣,銜以為,如此良辰,這喜事何不再填上一樁?”
坐在上首的周皇笑道:“不知道二殿下有什么想法?”
鄭銜笑道:“成人姻緣是美事一樁,今天銜為的可不是自己,而是為著我西林鎮北將軍鄭筠。”
殿上的眾人皆把目光集中在了鄭筠身上。鄭筠此時也已站了起來,立在了鄭銜身側。
鄭銜微側了身,說道:“鄭將軍不僅武藝高強、更是頗通文墨,如此人才一心為國,直至現在還未曾娶妻,鄭將軍的婚事早已成了銜的一樁心事,卻不想此番鄭將軍竟在周覓得了意中人。”
周皇點頭道:“北定王第三子攻音律善詩文,少年便揚名在外,不知鄭將軍的意中人可在這殿中?”
鄭筠行了禮,答道:“筠自第一次入嘉禧殿便遇見了心儀之人,只是那時筠身負重任無暇打聽消息,今日筠存了私心攔在恭親王寢殿前,竟真的讓筠知道了那姑娘竟是益陽縣主。”
林夕的心跳早就已經不受自己的控制了,從一開始鄭銜說道鄭筠時,林夕的心就已經跳慢了一拍,再后來隨著鄭筠的話語漸漸引導自己的身上,林夕直覺得自己似乎連呼吸都沒有了。
殿上已經炸開了鍋,這時周皇笑道:“益陽縣主天生麗質,鄭將軍在眾人中一眼便看中了縣主,孤還真是相信,不過,孤以為以鄭將軍必不是那種只耽于外貌的人。”
鄭筠認真的答道:“周皇說的是,剛剛筠在攔住縣主眾人時,曾出過一題,請諸位對上‘赤月言吉'四字,當時的答案中唯有縣主的答案合了我的心意。”
周皇饒有興致的問道:“縣主如何作答?”
鄭筠道:“夕山中土。”
周皇思襯了一下,說道:“文相你以為縣主對的如何。”
文丞相笑道:“老臣以為鄭將軍這‘拆字對’很是有趣,而縣主的答案也妙在了取巧。”
這時一個爽利的女聲在殿中響起:“大皇容稟,驪非以為,還有更佳的答案。”
周皇笑道:“說來聽聽。”
“習木又喜!”
周皇點點頭道:“不知鄭將軍以為如何?”
鄭筠道:“當時縣主第一個識出了筠耍的這個小花招,那一刻筠便覺得自己終于得了知己。”
周皇笑道:“這件事,孤說了不算,還要問一下公主的意見,渠凌你怎么看?”
廉儀公主笑道:“鄭將軍如此才華品貌,世間難尋,我自是為夕兒歡喜,只是這親事還是要問一下呼延三殿下的意思。”
不知道內情的人,此刻已經被殿上復雜的關系給繞暈了。
此時的呼延巒岫正坐在那里自斟自飲。公主提到了他,他便拿起一杯酒一飲而盡,然后起身抬步走向了林夕她們這一席。呼延巒岫今天著了一身煙灰攢金絲暗紋的袍子,依舊帶了護臂束了金帶,他的模樣凌厲張揚,行走間鬢角的幾捋發微微飄動。
“你覺得怎么樣?”這是他問林夕的話。雖沒走到林夕近前,但是他矗立在那里,背著手俯視著坐在那里的林夕。那種傳過來的壓迫感讓林夕一動也不敢動。林夕此時正在發愁不知道怎樣回答。
“不言語就是不反對,既然你不反對,我給你準備嫁妝就是了。”
呼延巒岫邊說邊踱到了鄭筠身側。林夕感受到了那股消失的氣壓,她的腦海里響起的是那天他來時的那句話‘我是來幫你達成心愿的’。”
“大皇,益陽縣主曾經救過我的命,如今她能覓到佳婿,我自是沒有意見。”
鄭皇點點頭道:“既然是一樁美事,孤也樂的成全,如此便將益陽縣主許給西林鎮北將軍吧。”
林夕做夢都沒想到他們的親事居然這么容易的定了。這喜悅來的太快,林夕一時間竟有些不敢相信。
殿上的眾人自然是恭賀連連。廉儀公主滿臉笑容,眼角閃著淚光,說道:“我只有一個要求,讓夕兒多陪我幾個月,明年春天再出嫁。”
周皇笑道:“皇妹啊,現在后悔也晚啦。”
在這殿上眾人的目光中,林夕望了一眼站在殿中的鄭筠。隔著那許多的人,他也微笑著望向了她。
回公主府的路上,公主摟著林夕,感嘆道:“沒想到這么快就要把你嫁出去,還要嫁那么遠,哎。”
林夕溫順的伏在公主懷里,喃喃道:“我定會找機會常回來的。”
“傻孩子,哪有那么容易。”
沉思了一會兒,公主說道:“以前我在父兄的保護下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那時候喜歡我的人也多,他們送好玩的東西給我,送好吃的好看的給我,被那么多人愛著捧著,我那時候就想一定要找一個最最寵我的人做駙馬,但我覺得他們做的都不夠,于是我找了好多年都沒找到。”
林夕問道:“直到遇到了何駙馬?”
公主搖搖頭道:“也對,也不對,我第一次見他是在廉家的馬球場里,馬球是武人們愛玩的游戲,周的官員們大都不喜歡,我卻愛看,于是由于我經常去,而那些愛慕我的人也經常一同去。”
公主微閉了眼睛說道:“就在那里我遇見了他,他一人冷冷的立在眾人之外,偶爾場上人手不夠了,他們就叫他去湊數,我見過他好多次了,可他從來沒正眼瞧過我。”
“后來我就命人打聽他的消息,卻不想我們其實幼年時是識得的;那時候他父親是奉常,與武太傅交好,他那時也時常跟著父親到太傅那里,我們那時候都喜歡欺負他,他總是認打認罰;后來太傅出事了,奉常也受到了牽連,不過還好那時候他們只是削官為民;他再次回到盛京是因為他在北地謀了一份養馬馴馬的差事,那一年廉將軍家從北地買了一些馬,何勁他便是為著送這些馬入京而來的;他來了便不想再走,他想憑自己的本事再走出一條路來,我越是對他好奇就越是想接近他,可他總是不睬我,后來我了解他的故事了解的多了,再看他時便越發的覺得我要找的人就是他;我請求皇兄招他為駙馬,皇兄不肯,說他無官身無家勢,我說我可以等,于是皇兄先復了他父親的官職,又給了他入官的機會,待到他升至從三品時,我已經快是老姑娘了;我等這一天等了那么久,我以為我們成婚后他會擁著我喜極而泣,可是什么都沒有,他呆我冷冰冰,一切依禮行事,我不召他,他便只在官署和他自己的院子間行走;我用權利逼他威脅他,我引著愛慕我的人在府內通宵達旦的飲酒,無論我怎么做,他皆是那樣,不理我不看我。”
林夕聽到這里,一陣心驚。
公主接著說道:“那夜,我心如死灰,我就想去問問他,既然他不想娶我,當時為何不拒絕,可是當我踏進他屋子里的時候,還不等我開口,他倒先說道‘十年了,你第一次踏進我的院子’。”
公主說到這里時竟有些哽咽,“我當時眼淚嘩的就流了下來,我撲到了他的懷里,我以為他會推開我,可是他沒有,他一手環著我,一手輕撫著我的背,我在他懷里哭了良久,最后他輕笑著說‘凌兒,我的衣衫都被你弄濕了’;那時我又氣又惱又覺得好笑,我與他成婚十載,他竟第一次如此稱呼我;后來的事你都知道了,我們成婚十載,我與他竟是賭了十載的氣,竟沒有做過一日和氣夫妻;后來我才漸漸想明白,我一開始就把他套在了籠子里,一直想讓他按照我的想法去生活,而他之所以不掙扎竟是因為他雖不甘但是無奈自幼年起就心悅于我;他愛的是我,不是公主,直到我放下身份去找他時,才解了他的心結。”
林夕聽到這里,簡直有些瞠目結舌,這二人居然如此執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