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東苑管內務的管家就把林夕帶到了書閣。書閣自成一院,外面由回廊連接著翠薇湖,另有一條鵝卵石鋪就的小路通往王爺和郡王們的院落。院內自有一段回廊,上面纏繞著密密的紫藤。還有一個小池塘以及許多的花灌木。林夕和另一個會侍弄花草的女孩兒一起被安排宿在書院西面的耳房。女孩兒叫名叫紫蘇,看起來比她要年長一些。
對于北定王府的其他人來講,林夕這個浣衣房干粗活的女奴真所謂是一朝成名。被分配到書閣,這里不僅清閑還可以有自己單獨的房間,她莫不是走大運了。只是林夕尚不能為她脫離苦海而開心,因為這事兒來的太蹊蹺了。于她而言,她只是個十歲左右的小女孩,而昨天那人少說也過了不惑之年,那么所謂的“蘭兒”跟她有什么關系呢?
那個叫紫蘇的女孩兒一直刻意和林夕保持著距離,林夕看出紫蘇并不是奸詐之人,她猜測紫蘇大概也是畏懼她這不明不白就得了恩寵的隱情。林夕知道在這里沒有伙伴是萬萬不行的,于是她瞅準了機會走近紫蘇,露出自認為天真無邪的笑容說道:“紫蘇姐姐,我名叫林夕,今年十歲,來王府還不滿四個月,對許多事情都不熟悉,以后有什么不對不周到的地方還請姐姐多多包容。”
伸手不打笑臉人,紫蘇雖然不大想和林夕親近,但也不好太疏離了。就這樣,林夕總算有了一個同伴。自打林夕進了這書閣,就再沒見過北定王。日子過的清閑,紫蘇也慢慢的和她親近了。
這天兩個人一邊打理院落的花草一邊閑聊。紫蘇說:“爺爺就給了我一個藥材的名字,你我來到書閣都是前世修來的福分,這里比外面要好,我也沒啥別的想法,咱們姐倆個好好打理書閣,有朝一日王爺給咱們個恩典嫁個本分人就行了。”
林夕停了手里的活,笑著打量著她。不過是十一二歲的女孩兒,怎么說嫁人就跟說吃飯喝水一樣自然,難道不該是羞羞答答閉而不談?
“妹妹,你想什么呢?”紫蘇看林夕盯著她愣神兒,詫異的問道。
林夕回過神來,擠了一個笑容說道:”我只是想起進府之前有人也和我說過類似的話,祝姐姐早日覓得一個好郎君。”
紫蘇聽林夕打趣她,舉著手里的撣子,紅著臉笑罵道:“好你個小丫頭,我掏心窩子的跟你說話,你居然打趣我,瞧我不打你。”
嘻嘻鬧鬧暫時攪散了林夕心中的隱憂。但是夜深人靜的時候一想起那個吃下的藥丸,她始終是有些惴惴不安。
書閣的活真是清閑,林夕每天無非是撣撣塵土,掃掃院落,弄弄花草。在王府呆了些日子,她對這里的事情也漸漸有了了解。這個書閣之前一直都是王妃在打理,王妃喜歡讀書侍弄花草,王爺不在府上的時候,王妃經常宿在這里。自從王妃病逝之后,王爺便不喜別人提起這里,也不愿過來,這里便沒有專人打理了。這次派林夕過來,大家自然是充滿了揣測。
這里的初冬已經有些涼了,今天天氣不錯,林夕和紫蘇來到院外清理被風卷到墻邊的落葉。只聽一個冷冷的聲音道:“你們是這院里的丫頭?”
這聲音很陌生,透著囂張霸道,林夕心想莫不是是這府里大家都要忌憚幾分的辰郡王?她這一尋思就忘了規規矩矩的行禮,還是紫蘇趕緊扯她跪下。
“回郡王,奴婢紫蘇現在在書閣打理花草。”
林夕也趕緊仿著紫蘇的花說道:“回郡王,奴婢林夕現在在……”
“你就是林夕?”林夕不想他竟然對自己的名字這么敏感,只聽他加重了語氣喝道:“抬起頭來!”
林夕心里暗暗叫苦,這八成是事有不妙。
她抬頭環視,只見東面假山上站著一個身穿玄色衣服的少年,和少年犀利的眼神相對的剎那,林夕心里不禁一顫,這少年莫不是和自己有愁?拋開他那慍怒的眼神來說,他一身玄色深衣,烏黑的頭發隨意的用絲帶系起一縷,站在高處,一陣風過來將他的墨發翻起絲絲縷縷,那一雙如寒星般明亮的眼眸,面部輪廓感很強,連緊閉的雙唇都透出一絲冷酷的美感。林夕不禁暗暗吸了口氣,原來這就是古代的美男啊。沒想到他不過十三四歲的年紀,可是周身散發出的氣息完全讓你不能把他視為一個孩子。看樣子正是長個子的時候,整個人略顯清瘦。
鄭辰只是那樣看著林夕,但是什么也沒說,接著自顧自的下了假山步入書閣。林夕心想,聽說他有半年沒來這里了。這時就見鄭辰進了書閣后登時就頓住,還沒等林夕二人上前伺候,就聽他大呵道:“誰在這伺候,不知道這里的規矩么!”
一旁的紫蘇早已嚇得跪在地上,口不擇言的喊著奴婢知錯。
林夕之前打聽到每次鄭辰來這里都會焚上一爐香。她略略思索以后沉靜的說道:“郡王,可是在找甘松香,奴婢之前打掃書閣時看到有舊的甘松香,但是太久沒人打理有些受潮,于是奴婢就拿去風干的,想必也已經好了,奴婢這就給郡王焚上。”
鄭辰沒有說話,但是林夕知道他的目光一直盯著自己離去的背影。這回算是自己多事,見到書閣久沒人打理,灰塵重的很,于是里里外外打掃了一遍,開門窗通了通風,卻不想不僅去掉了鄭辰喜歡的香料味道,還把香料拿了出去。
鄭辰走時天已經微暗了,紫蘇提著的心也終于放下來了。平時就聽說辰郡王喜怒無常,今天算是見識到了,以后他少不了來書閣,林夕覺得自己還是小心為好。林夕又環顧了一眼書閣里的陳設,這里的東西她都原樣未動。這樣說其實也不算貼切,那個紫銅南瓜狀還雕著喜鵲繞梅花紋的手爐她就拿起來端詳過。日子好不容易舒坦點,可千萬別再生什么事端,現在這個小身體,跑不了逃不掉,出去也是羊入虎口,還是在這里好好混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