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龍湖畔，天際月光如水，輕輕灑落，湖面清澈蕩漾。

張飲在河底走了很久，也許是三個小時，也許是四個。

走著走著，腳底忽然落空，整個身體帶著一片淤泥順水而下，落在水底，便是激起一層滑爽細膩的白沙。

借著戰甲的光芒望去，這里的水底，水草飄零，不時有數群魚兒歡快游蕩，在月光的折射下，魚身銀光粼粼，魚尾輕擺之下，很快沒了蹤影。

輕輕起身，白沙飄揚流動，順著戰甲漸漸滑落，張飲雙腳一蹬，整個身子彈射出去，在身后留下一道無數水泡形成的水汽。

將青葉甲收入儲存空間后，張飲揮動著左臂順勢而上，隨著越游越高，本是深邃的暗色慢慢變得明亮起來，直至可以看清上方那一抹微光，白銀微亮，透著幾分孤獨冷傲。

當他破出水面，那抹微光赫然是九霄之上的一彎明月。

猛地吸了口氣，胸腔擴張，張飲呼出一大口粗氣，吹起一片冰涼水粉，微風飄過，灑在他的臉上，涼絲絲的。

隨后，又是一道波浪拂過他的臉上，如一雙溫柔的手，輕輕撫摸，又宛如一個調皮的女子，觸之即離，只留下一道道漣漪從他身邊蕩漾開來。

貪婪的呼吸著空氣，張飲整個身子浮在水面，月光靈動，湖水波光粼粼，一波又一波的水花托著他慢慢飄動。

過了許久，當他翻過身來，向岸邊游去時，水底之下，忽然閃過一道金紅之光，看在眼里，也不過就是一晃而過。

張飲打起幾分精神，望了望四周，湖面依舊波瀾不驚，他皺了皺眉，心道也許只是眼花而已。

然而，就在這時，水底暗流涌動，力量之大，竟將他所在的湖面卷起一道旋渦，風起水涌！

一時間，水流湍急，張飲頓時被吸入旋渦，混混沄沄中金紅之光再度亮起，隨著一道清嘯，宛如龍吟一般，那道金紅光芒從漩渦中心射出，直沖天際！

剎那間，風聲呼嘯，雷電轟鳴，天地間為之色變！

旋渦之中，張飲只覺暈頭轉向，整個身體完全不受控制，只能隨著暗流沖入湖底。

待他剛剛適應這種狀態，那道金紅之芒又是從天上閃入湖底，緊接著，竟有一股反向暗流對著他狠狠撞來！

嗙！

湖底一陣悶響，旋渦中心炸起一道沖天巨浪。

體內靈力散亂，張飲只覺整個身子先是飛上了空中，隨后又重重地砸在水面，“噗通”一聲沉入湖水，在水底劃出一道水氣。

全身劇痛，已是沒有半分力氣，肺部自動呼吸，可是吸進來卻是大量湖水，張飲不自禁地嗆了幾下，一汪血水夾雜氣泡噴涌而出，到最后，他盡是連咳嗽的力氣也是沒有，只剩下一絲絲血液從口中不斷溢出，隨著身體的沉落，濃血漸漸淡化，在水中渲染出一抹抹淡紅色。

慢慢沉入湖底，張飲微瞇著眼，只見湖水之中，在月光的照射下透出無數道光柱，輕輕流動，如夢如幻。

這片美麗的水底世界，隨著他的下沉慢慢變暗，又增添了幾分神秘之感，他心想…或許死在這般優美之地，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輕輕閉上雙眼，忽然！一道陰影透過眼皮映入眼瞳，他下意識的睜開眼睛，水波之中，映入眼簾卻是一個女子。

水光之下，女子一襲白衣，烏黑秀發在水中飄蕩開來，水流滑過她的面頰，映出一張絕美無比的容顏，冰肌玉膚之中，浮現一雙靈動的雙眼，其內露出的深藍瞳孔，宛如兩顆藍寶石般璀璨奪目。

她無比溫柔地舞動水流，宛如與水融為一體，很自然地接近張飲，然后在他的上方，止住了身形。

那一張絕世容顏就在張揚的眼前，兩人相互凝望。

他看著她。

她也是看著他，只是臉上表情卻好似做了什么錯事一般，顯得有些驚慌失措，過了一會，她向張飲伸出雙手，但隨即好似想到了什么，連忙將手又抽了回來，水波中的神情，幾分擔憂，又有幾分凝重。

這是什么意思？到底救不救我？

縱使這女子再美，張飲此刻也是回過了神，可當他看見女子準備救他時，又突然收回了手，心急之下，又是一口鮮血從嘴里吐了出來，濃濃艷艷直接是混著湖水，染到了白衣女子的臉上。

白衣女子頓時一驚，即使還有些猶豫，但還是伸出一只纖手，緊緊握住他的手臂，水流拂動之下，帶著他向岸邊游去。

剛觸及到白衣女子的手，就傳來一片暖意。

為什么她的手這么暖和？

張飲不知道。

在白衣女子的帶動下，兩人在水中的速度如同魚兒一般，張飲心中更加好奇了，莫不是她也是覺醒者？要不然怎么會游得那么快？可剛剛暗流相撞，她為什么毫發無損？

張飲想不通，他也沒力氣去想了，此刻只想呼吸新鮮空氣。

兩人浮出水面，白衣女子拖著他向岸邊走去，剛走沒幾步，身后便傳來張飲的扯動，回頭望去，卻只見他漲紅著臉，一副極為難受的樣子。

“我你我，你，我…”白衣女子一臉擔心，可說了半天也是重復這兩個發音不太標準的‘你和我’字。

一大灘湖水嗆在肺里，張飲連氣也透不過來，神智漸漸模糊，他依靠最后一絲意志，將左手繞到后背，無力地拍了幾下，但力氣太小卻是沒有起到任何效果。

看著張飲做出如此動作，白衣女子雙眼一亮，頓時知道了什么，她赤著雙腳，踩在岸邊的鵝卵石之上，來到張飲的后方，伸出左手，對著他的后背拍了下去。

啪！

一聲脆響，后背傳來一股巨大的沖擊力，張飲只覺胸中翻騰，也不知是血還是水，通通一并噴了出來。

“哼啊！咳咳…哼啊~”

大口地呼吸著空氣，時不時地咳出一些血水，張飲已顧不上白衣女子下手之重！唯一能做的就是大口呼吸，他忽然發覺，原來呼吸是這么爽的一件事情。

白衣女子先前見自己一掌將張飲打得吐了那么多血，心中本是驚慌，現下看他慢慢恢復過來，這才放下心來，看著張飲的背影，她忽然想到了什么，連忙來到他身邊，抬起他的左手。

月光之下，白衣女子滿臉期盼，襯著月色，張飲的左手手背之上，拇指下方，赫然是一道煙疤。

白衣女子先是一驚，隨后吃驚地看了看張飲，緊接著，她又看向煙疤，像是在確認著什么，目光閃動之下，忽然，她滿臉歡喜，像是找著了什么寶貝一般。再次看向張飲時，眼神中已然露出另外一種神情。她旋即回頭，面向湖面，大聲喊道：“是他！是他！就是他！”

“是誰？”張飲看向湖面，夜色下，湖面碧波蕩漾，并沒有什么，而且他也是今天才發現自己的手上竟然還有一個煙疤？

可是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事，這個白衣女子為什么會知道？

“是他，是他。”白衣女子看著張飲，滿臉激動。

“誰啊？”張飲不解問道。

“是他！是他！”白衣女子有些著急，只是緊握張飲的左手，重復地說道。

看著白衣女子握著自己的手不放，邊說‘是他’的時候，還一直大力搖晃著自己的左手，張飲忽然反應過來，她口中所謂的‘是他’，大概就是指自己的意思。

“是我？”張飲指了指自己，下意識地問道。

“呀！”白衣女子歡呼一聲，滿臉興奮，也是指著張飲，同樣說道：“是我，是我。”

“……”

張飲愣了愣，大概明白了什么，糾正道：“不是你，是我。”

白衣女子同是一愣，雖是歡喜，但也有些疑惑，靈動的雙眼眨了眨，口型模仿著張飲，“不…不…”不了許久，終究是沒學著說出來，最終還是一指張飲，高興道：“是我，是我。”

動作雖然有些幼稚，但那一張扣人心弦的臉，已是深深映在張飲的眼中。他坐在地上，白衣女子站在他身前，牽著他的左手，溫暖傳來的同時，天際那一抹月光灑在她的背后，三千青絲下的容顏仿佛浮現淡淡月華，一襲白衣晶瑩剔透，宛如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這恍如隔世的美，好似在那白云之外。

那一夜、那一人、那一眼，仿佛超脫了時空，凝固了時間，直到永遠。

晚風吹過，濕漉漉的身體傳來一片寒意，張飲打了個冷顫，卻只覺全身上下，也只有左手是暖和的。

“嗚~~嗚~~”

這時，湖面傳來一陣陣奇怪的聲音，像是某種水生動物的叫聲。

聽見這叫聲，白衣女子嘟了嘟嘴，隨后又跺了跺腳，顯得極為不開心。

“是我，是我。”她忽然有些焦急地指了指張飲，隨后又指向自己，好似詢問什么，“是我？是我？”

張飲默然，本想和她說話，但卻發現不知該說些什么，因為在交談的過程中，這白衣女子除了會說‘你我他’之外，根本不會說其他的語言，甚至連‘你我他’這三個字，她都分不清誰是你，誰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