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伯以為李云凡不作聲因為救人不成而自責，反而意味深長地看了李云凡幾眼，微微笑道：“為人在世，難免會有生離死別。當醫生這一行，每年不知道要遇到千百次這種情況，雖然說生命是寶貴的，但是人力終有限，有時候太過于拼搏只會讓自己心神疲憊，李云凡，你應該懂這個道理吧。”

他說的這番話，自然就是針對李云凡過度透支體力而住院一事。他是贊成李云凡去救人，但并不是以命搏命地去救人。

一個高超的醫者，并不是在于他能夠在某個時間段救回多少個病人，將瀕死的病患拉出鬼門關。更多的是如何保持高效地長時間持續救人，而且在工作過程中能夠讓自己的身心在最為放松的情況下，發揮出最佳的水平。

只有這樣擁有高超醫術和穩定心理的醫者，才有可能成為醫界的常青樹。不然的話，哪怕是你醫術再高明，精神狀態和身體狀況不穩定下，也只能如同高傲的青竹，經受不起世間狂風暴的歷練，最后只能折腰不起！

李云凡細細地琢磨康伯的話語，點了點頭。確實那天自己的確是太拼命了，不然的話也不會累的要到達住院的地步。

“欲先醫人，必先醫己，你好好去琢磨一番吧。”康伯哈哈一笑，把錦旗鄭重地放到李云凡的手上，同時一個大紅包也一并放上。

“這是？”李云凡有點好奇，康伯微笑道：“他家里人的謝金，只是小小的心意而已，并不是那些太過沉重的謝金。何況這是你應得的，這個你不用多想。”

說完這些，康伯才哼著小調回到自己的就診位置上。劉雪紅瞅了幾眼李云凡，笑罵道：“想不到連康伯都給你送紅包，你可不得了了！”

“拜托，這是病人給的，再說康伯工資這個月的工資還沒給我呢，哪會給我什么紅包呢。”李云凡哭笑不得。

劉雪紅點了點李云凡的腦袋，哼了一聲道：“就你才干一晚的活，就想拿一個月的工資，你是不是太想占別人便宜了，再說康伯就算再老，也不是糊涂的！哼，別愣在這里，趕緊進診所干活吧！”

李云凡笑了笑收回屬于自己紅包，把錦旗整理了一下，然后回到小診所。

雖然第一次收到病人的錦旗，那是對自己醫學生涯的肯定，即便自己并不是職業的醫生，同時也并不是什么名牌醫科大學出來的。可是遇到第一次出手就有人因感激而送來錦旗，這種感覺實在是不錯。

在經歷那一晚救人事件后，劉雪紅原先第一天對他那種討厭感覺也因他拼命救人而發生改觀。見到李云凡一副樂呵呵傻笑的模樣，她不禁打趣李云凡道：“今天康伯可是挺照顧你的，今晚沒有安排你的工作，讓你先慢慢調養身體。對了，那邊有一些康伯這幾天簡單整理出來的書籍，你可以先去去看看。等有病人來取藥的時候，你才過來幫忙吧。”

李云凡點了點頭，走到小診所的一間休息室里頭。只見一張簡單的木制長椅上，擺放著一堆書籍。一本一本堆了起來起碼有半人高，而且看那個架勢起碼二三百本，李云凡不覺咋舌了：這還算簡單整理出來的，要是康伯把所有醫書拿出來豈不是嚇死人了？

李云凡苦笑地搖了搖頭，拿起其中的一本翻開慢慢看了起來。

這些書籍并不是像現在的書籍那樣被訂書機裝訂在一起，而是有一部分是用漿糊糊在一起的，還有不少是拿線來裝綁起來。每一本書頁都呈現淡黃的顏色，顯然都是被存放很久，李云凡翻了翻手頭上的那一本書籍末頁，只見上面的日期竟然是五六十年代出版的，而且發行量還只有寥寥的數百冊而已。

大為好奇的李云凡不免又翻看了放在這本書后面的幾本醫書，只見毫無例外都是那個年代才有的書籍，有些甚至在上世紀初期印刷出來的。

“都是陳年舊書，還能保持得這么完整無缺，真是難得。這些舊書，就是拿我手頭上這一本，單是論年代還有那寥寥無幾的冊書，估計一本起碼也能買上幾百上千塊也不成問題。這里起碼不少于兩百冊，看來若是全賣掉了也有十來萬塊錢。”

一想到這里，李云凡不禁多看幾眼康伯的背影，突然發現這個老頭似乎并不是那么簡單。

尤其當他看到那些舊書上配合醫學奇聞描繪的插圖，那些插圖在那段暗涌奔流的破壞年代，可是要列為公害的禍書，是鐵定要被燒毀的。可是奇跡的是，這些書籍在那個動蕩不安的年代還能夠保存下來，而且還不只是一兩本。

李云凡吞咽了一下口水，難以置信地看著這堆精神寶藏，他真的想不出一個蝸居在南陵市小小的一間診所的老頭，每天只是接診那些小病小患的病人，這樣的人物當年到底是用何種辦法保存這些價值不菲的古書。

他不由得笑了笑，自己想那么多做什么呢，既然康伯能夠拿的出來這么多古書，顯然對自己好歹也有些寄望吧，那么自己也不應該辜負他的期望。

李云凡也不再多想，埋頭便開始研讀這些舊書，一本本地翻閱，用心閱讀那些舊書上記載各種病例和醫學原理。

康伯看著李云凡那如饑似渴地閱讀那些自己擺放已久的舊書，臉上不約浮現一絲淡淡的笑意，平時不愛抽煙的他竟然走到門口處還點燃了一根香煙，滿腹心事地看著滿天的星斗，不知道出神地想著什么。

或許這個年代已經不適合他這樣的老家伙了，幸好自己在垂暮之年，還能遇到一個跟自己當年一模一樣的家伙，更為難得的是這少年還是一塊可以經受雕刻的璞玉。或者自己這些舊書能夠幫助得了這個少年在醫學的道路上，再踏上更高的臺階吧。

李云凡，你千萬不能讓我失望，不然我這老頭可不會輕易放過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