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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唐風錦瑟

第三十七章賽前風云(一)

“阿莫,把我那匹棗紅馬牽出來,今日我要帶它去抖抖威風!”

午時自太學回來后,王二郎便一頭扎進了房里好生折騰了一番,又忙忙地帶著幾個隨從出門去。只見他著一身白衣勁裝,頗有幾分武士之姿。他一邊大步往門外行去一邊隨口吩咐著。正當他將將跨出王府大門,斜刺里突然閃出個人影來,只見一道銀光閃過,那攔在王二郎身前的一只纖纖玉手中赫然握著一把森寒的精致匕首,王二郎嚇了一跳,連忙將左腳撤了回來,稍稍退后一步與那匕首保持了一定的距離后方定睛看去,卻是同樣一身白衣勁裝的王三娘。

王二郎長吁口氣道:“我說妹子,你要出現我也不攔著,好歹打個招呼吧?”

王三娘拿著匕首上前幾步逼近王二郎,虎視眈眈道:“我就是要逮你個正著,說吧,這幾日神神秘秘,早出晚歸的,去做什么了?”

見她手持兇器走近,王二郎不敢怠慢,張嘴便道:“不就是學里聽講,然后去找柳娘談談心嘛!你既與柳娘談笑相宜,不至于去告我的狀吧?”

王三娘擺弄著匕首,靈眸一瞪,道:“我可剛從蘇姐姐那兒回來,你確定是去找她?”

“我自然是去尋她,莫非你去過了便不許我去?”王二郎道。

“那你今日還是不要出門了!”王二娘道,“蘇姐姐陪著那個秦娘子去廟里上香祈愿了!”

聞言,王二郎露了幾分尷尬,又被王三娘手里的那把閃亮亮地匕首晃得眼暈,頗為無奈道:“你這大中午的來這里堵我,又想做什么?”

“什么我要做什么,明明是我要問你,你要做什么?”

王二郎打量了一番氣焰囂張的王三娘,沒好氣道:“明知故問!”

“果然如此!”王三娘狡黠一笑道,“擊鞠這么有意思的事怎么能少了我呢?”

“你可是被禁足了,我哪里敢帶你出去!”王二郎難得反抗了一下,道。

王三娘左手叉腰,右手握著匕首穩穩當當的架在王二郎脖頸上,道:“你若不帶我出去,就休怪小娘子我不講情面了!”

王二郎將手一攤,兩眼一閉,道:“阿兄我連麗景門刑房都見識過,還會怕你這個?不信你且下手試試?”

沒想到往日里百試百靈的手段,這回卻要失效了,她這位二兄自打進過一回大牢后,性子倒是越發硬氣了。王三娘哪里會真傷他,果斷地將匕首一收,一把挽住王二郎的胳膊道:“好阿兄,你就帶我去看看唄!你看我這小胳膊小腿的,又不占地方,是吧?”

“那我去問問阿娘的意思?”王二郎難得聽到她如此低聲下氣的口吻,憋著笑故作正經的建議道。

聞得此言,王三娘的小臉立時黑了一半,恨聲道:“你且消遣我吧,算是讓你報了往日的仇怨。不過我王三娘卻不是好惹的,既然我出不去,你也別想出門!”

王二郎淡定一笑道:“你且去告狀吧,我可是得了阿娘批準的!”

“批不批準還是兩說,你莫要得意忘形!”王三娘離了王二郎,邊往正房去邊悠悠然道,“上兩月還躺在榻上的病秧子,如今卻硬撐著要去擊鞠,那是多危險的事情啊,若是一個不好,舊傷復發是其次,怕只怕某人體力不支摔下馬來,到時候誰還顧得上你,必定會危及性命,若是如此,倒不如不去!”

王三娘行出十余步,忽然回身嬌笑道:“你看這個理由如何?”

這下子輪到王二郎黑了臉,不滿道:“你這妮子,忒會編排人!我又不上場,不過去捧場罷了!難道我看著他們擊鞠訓練也不成?”

“若只是捧場又何必牽走棗紅馬,那可是你往日里上場擊鞠的坐騎,平日出門,也沒見你舍得騎它啊?”

王二郎真真是悔恨自己有這么個時時刻刻記得威脅自己的妹子,他發誓他更喜歡溫順可人點的,比如蘇柳娘這類,瞧瞧人家多賢惠多體貼多溫柔,他如今十分同情瞎了眼看上了自家妹子的鄭瑞,如此上好璞玉,卻要砸在這小妮子手里了,當真是可惜,可惜啊!

王三娘滿臉得色的看著王二郎變化不斷的臉色,笑盈盈的等著他投降。當然,若是知道王二郎此時心中所想,她必定是笑不出來的。

而接下來的一系列變故讓王三娘確實笑不出來了。從后院里走來一五旬開外的胖婦人,她一眼便認出了門廊內外對面而立的兩人,又見王三娘一身男子裝扮,立時橫眉豎目道:“這還有沒有規矩了!”

忽然聽到這一嗓子,王三娘生生嚇得一個哆嗦,側目看去卻是那嚴嬤嬤三步并作兩步走了過來。王三娘再也沒有忽悠王二郎的心思了,只恨不得自己如說書中的游俠兒們一般,能飛天遁地,立馬從這老嫗眼前消失,或者干脆讓這啰嗦的老嫗在自己眼前消失。

只見嚴嬤嬤行到二人跟前,與王二郎行了一禮,轉臉對著王三娘卻是一副居高臨下的模樣,板著臉道:“小娘子原是與二郎君敘話,倒是讓老身好找!”

王二郎瞟了一眼猶如老鼠見了貓似的規規矩矩與嚴嬤嬤見禮的王三娘,心里立馬跟明鏡似得,怪不得今日小妹非得讓他帶出門,想必是受不了這老嫗的訓導。雖然他有些同情王三娘,可想起她方才如小狐貍一般威脅自己的模樣,心里面將將升起的三分憐憫立時煙消云散。

“錦兒要好好聆聽嬤嬤的訓導才是!嬤嬤,您辛苦!我這還有事,先行一步!”

王三娘見王二郎如此惺惺作態、幸災樂禍,不禁怒目而視,卻見王二郎言罷便施施然轉身離去了,恨得王三娘干瞪眼。

嚴嬤嬤見王三娘這副齜牙咧嘴的模樣,心中越發不喜,皺眉訓道:“女兒家該有女兒家的樣子!還不趕緊將衣服換了,我在后院內堂等你,速去速回!”

這嚴嬤嬤是母親吩咐前來教導王三娘禮儀規矩的,她之前害得王二郎入獄受傷故而有言在先任由這嚴嬤嬤教導絕無半句怨言,如今真的只能乖乖聽訓了。

與此同時,在洛陽城東郊草場,十來個少年郎君正策馬奔跑。他們一個個手拿月杖,在馬背上時而側身擊球,時而起身駕馬追趕,只見是你來我往、爭來搶去,好不熱鬧。

其中最是醒目的便是一身著黑衣的玉面少年,他突然間從人群中殺出,一路風馳電掣的趕著草地上飛速滾動的鞠球,劈波斬浪的沖向側前方的木板球門,只見那球門不過一尺見寬,若要在這樣高速行駛之下射中怕是非常困難。

卻見他雙眸微瞇,長臂一展,掄起月杖,狠狠一桿子將那鞠球打將出去,因他臂力大、出手快,那鞠球只在空中劃出了一串影子,嗖的一聲朝著那球門飛去。

那黑衣少年身后眾人都騎馬過來觀看,均是屏住呼吸目不轉睛,但見那鞠球從球門洞中不偏不倚的穿梭而過,立時響起了一片喝彩之聲。

“阿瑞,好球!”裴恒騎著馬兒來到鄭瑞身邊,道,“沒想到你還頗有天賦,幾日間便有如此成績,真當不錯!”他出言鼓勵還不夠,又伸手拍了拍鄭瑞的肩膀。

鄭瑞苦笑道:“你好意思夸,我卻不好意思聽!”他舉起手中的月杖,橫在身前繼續道,“打了十桿,才中了這么兩三桿,連一半都不到,你還說好?”

裴恒哈哈一笑道:“你這小子,真真貪心,若是讓我從無到有的只練上這么幾日,怕是連一個球也別想進!更何況如今只讓你拿這單球門練練擊球過門,真正比賽起來卻是雙球門的打法,若是以你現在的水平,沒有人擋駕的話,進個球也是平常!”

鄭瑞知道他是安慰,哪里真信他,只暗自下決心要抓緊練習才行。

“裴大郎、鄭大郎,你們說什么悄悄話呢?”二人聞聲看去,說話的是個二十上下容貌清癯的男子。他來到二人身邊,對鄭瑞笑道,“裴大郎介紹的人果然不一般啊,這才幾天,便有如此成績了!”

此人姓魏名仲卿,乃時任御史中丞的魏元忠魏中丞的侄兒,在他們這個馬球隊中以射球精準為能。鄭瑞聽他夸贊,俊臉忍不住熱了幾分,連連拱手道:“慚愧慚愧!”

“魏二郎夸人從來都是真心,你呀,確實不錯!”一個與鄭瑞同齡的魁梧少年緊隨而至,他是裴恒的堂弟,名喚裴忣,與裴恒關系極好,亦是四門學生,其人好武惡文,急躁直率。

“確是我迂腐了!”鄭瑞笑道,“那我就收下各位的夸獎了!”

裴恒拍了拍鄭瑞的肩膀,道:“早該如此!”轉而又對魏二郎道,“你可從王二郎那兒探聽到了什么消息?”

魏二郎道:“這王二郎可當真今非昔比,口封嚴的很。不過我卻知道他們隊中一定會有此二人!”

“誰?”眾人聞言都圍攏了過來,一個個支起了耳朵。

他們此次與太學馬球隊的比賽卻非常例,而是因緣巧合下才湊成了這一次比賽。

若說起因還得從那次探春野游說起,往日里不曾往來的太學生和四門學生在王二郎和裴恒的竭力促成下攀上了交情,這二人又攛掇著雙方來一場學里的馬球友誼賽,又因種種原因,雙方便規定各出七人于寒食之日一決勝負,誰知天公不作美那幾日均是陰雨連綿,這才延期。

因雙方都是臨時組隊比賽,故而都想探聽對方底細實力,雖說是友誼賽,畢竟還是比賽,輸了總歸是沒面子的事情。

“一個是武三郎攸義……”魏二郎話未說完,除不明狀況的鄭瑞以及微皺眉頭的裴恒外均是驚呼出聲。原因無他,那武攸義如今是左翊衛中郎將,又是武皇孫侄,在貴族子弟中名頭響亮,其之前在太學讀書時便是太學馬球隊中的佼佼者,以勇武著稱,只要有他出場幾乎是每戰必勝。

“不是說四門與太學比么,那武攸義早已不是太學生了!這王二郎也太不地道了!”李文語出不滿,他是來廷縣李縣令的外甥,與鄭瑞相厚,只是論擊鞠水平勉強算個中上,所以聽到對方有高手鎮場,不免有些擔心。

裴恒沒出聲,他看了一圈眾人,除了自己、裴忣、魏仲卿三人擊鞠水平不差且有豐富的實戰經驗外,剩下的如鄭瑞才剛剛起步,雖說他進步較快可畢竟沒有實戰經驗,另外李文、郭海、程笠三人擊鞠水平尚可且各有所長,不過還是缺在經驗上。如此一分析,裴恒發現自己這幫人確實弱勢了一些。

“慌什么!”裴忣道,“他再厲害也就一個人!魏二郎,你且說說還有一個是誰?”

“另一個是我大兄伯仁!”魏二郎冷笑一聲道,“武攸義的消息就是從他那兒得來的。”

“如此,你可要與自己大兄對陣了!聽說你大兄的擊鞠水平也是上佳!”裴恒道。

魏二郎冷哼一聲,道:“好不好的得在球場上見分曉!”

“二郎說得極是!我鄭瑞雖然技藝拙劣,可也不畏他們那些花花名頭,你們比我有水平、有經驗,難道還不如我么?”鄭瑞見眾人情緒略微低落,借機鼓動道,“只要咱們七人同心協力,未必就比他們差!一群各自為陣的勇夫未必就能勝過一支配合默契的老弱殘兵,況且他們不過出了一個勇夫,而我們可比老弱殘兵強上百倍,你們說,是不是!”

鄭瑞的一番話立時讓眾人鼓舞了幾分,也紛紛出言相互打氣應和。

經過這件事情,裴恒忽然發現眾人在訓練時比平日里更加用心,這倒讓他欣慰不少,再看看揮汗如雨的鄭瑞,也是頗為滿意。若說以前他所認識的鄭瑞,雖也不缺乏少年的血性,但總感覺他身上帶著一股深沉之氣,穩重有余而銳氣不足,如今他好似更積極開朗了一些,這卻是個不錯的變化。

甬城金雀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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