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殿下抄起雙手,身披外套,別看他年紀不大,身體鍛煉得卻好像小牛犢一般,他一邊往大榕樹下的少年逼近,一邊鋒利地挑釁道:“你這副病懨懨的樣子,連別人看了都覺得討厭,你自己活著就不覺得痛苦嗎?簡直就是浪費資源,怎么就不去死呢?”
龍淵雙手捧著藥碗,還沒來得及喝,聽見他這話,如當頭雷殛,緩緩抬起頭來,一雙眼睛憤怒地瞪過去,眸子中光芒亮得驚人。
這時候,其余少年子弟差不多都已經(jīng)收拾妥當,見八殿下大耍威風,又開始沒事找茬拿人開刀,他們一個個也不急著走了,都圍攏過來看熱鬧。
“我活著什么感覺,是不是浪費資源,與你無關。”別看龍淵體弱多病,半點武功不會,聞言卻絲毫不露怯懦之色,冷笑一聲,反駁道:“為人處事尖酸刻薄,連最基本的禮貌都不懂,好像你這種人的存在,才真的是污染環(huán)境、浪費資源呢!”他一邊說著,一邊還騰出只手,輕描淡寫地撣了撣衣襟,一臉‘被污染了’般的表情。
古往今來,待人接物,向來都講究‘禮尚往來’,人家敬我一尺,我敬人家一丈;誰若欺我一尺,我必還他十丈!
對于這種人,沒必要和顏悅色,更沒必要謙和忍讓。
他龍淵雖身患頑疾,卻也絕非懦弱好欺之輩,不找事,并不等于被人欺到頭上來,會怕事!
果然,他一番話冷嘲熱諷,引得周圍旁觀的眾位少年議論紛紛,更有以往被八殿下欺負過的少年,一個個拍手稱快,大聲叫好!
“混賬東西!你說什么!”八殿下‘騰’地一下就火了,突然間肩膀一晃,搶步上前,一把抓過龍淵手中的藥碗,‘嘩啦’一聲,將滿滿一碗濃黑的藥汁潑了他一臉!
龍淵年紀尚小,又不會武功,力量和反應都及不上八殿下,頓時被潑得滿頭滿臉濕透,他一聲悶哼,抬起雙臂,下意識地遮擋。那八殿下還不夠解氣,左手一探,猛地抓住龍淵胸襟,高舉右拳,似乎還想要劈頭蓋臉將這少年一頓痛打。
龍淵個頭較矮,被他這么一抓,整個人好像要被提起來了一般,晃晃悠悠,腳下直打趔趄,忍不住又不斷咳嗽起來。
“不要打他!”旁邊送藥過來的江姑姑見了,嚇得急忙不顧一切撲上去,拼盡全身力氣,雙手抱住那少年的手臂,哀求道:“八殿下!九殿下身子骨弱,禁不起您這拳打腳踢的,您就高抬貴手,繞過他這一回吧!”
龍淵年紀尚幼的時候,這婦人曾做過他的奶娘,從小一直在身邊侍候的,又兼那少年自幼沒有娘親,兩人的感情便格外親近,表面上雖是主仆,實際上卻情同母子。
“給老子爬!”這婦人什么來頭,八殿下并不知道,也不屑知道。在他心目中,她只不過是區(qū)區(qū)一名卑賤的下人,輕賤如螻蟻一般,竟然膽敢以下犯上!毫不客氣地,那少年手臂一揮,就想要將她甩開,可惜江姑姑抱得緊,他這么一甩,居然沒甩得掉。
“八殿下,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了!”江姑姑是一名體格微胖的婦人,被八殿下?lián)]臂這么一甩,雖然抱得緊,一下沒甩得掉,但也不覺一陣天昏地暗,她唯恐那少年傷了龍淵,無計可施之下,只好苦苦哀求著,雙膝一屈,就要往地上跪。
“姑姑!”旁邊忽地伸來一只手,及時扶住了她,龍淵連自己半身濕透也顧不上,忙不迭扶住她的手臂,極力制止道:“不要跪!”
江姑姑愣了一下,雙膝雖然微曲,可到底沒跪得下去。
“跪下!”八殿下見了,更是怒火中燒,當即一聲暴喝,嚇得那婦人一顆心狠狠跳了一跳,雙膝一軟,‘噗通’一聲,就跪了下去。
“姑姑!”龍淵見了,心下不免又氣又急,連忙伸手,想要將那婦人攙扶起來。
“臭小子,少得了便宜還賣乖!”八殿下哪能給他機會?揪住龍淵衣襟的左手,手腕一翻,五指如靈蛇出洞,倏然探入少年懷中,跟做賊似的,摸出一顆玉白色的寶珠。
那寶珠雖然只有荔枝大小,不過表面光滑細膩,珠光盈盈,十分神奇地如水紋一般泛起層層漣漪,透出五光十色粼粼光彩,瑰麗奪目,讓人一眼望去,即知價值連城。
“當年,就是這玩意在森林中大放異彩,才吸引父王過去的!”八殿下好像‘捉賊拿臟’似的,高舉起手中玉白色的寶珠,憤慨道:“我就搞不懂了,只不過一枚珠子而已,憑什么要收你這野種為義子?你就是個妓女生的,生下來沒人要的小雜種!”
‘砰!’
再是個好脾氣的,聽了他這番話,只怕也有想要撲上去宰人的沖動,更何況龍淵不是?
他雖體質羸弱,如今卻氣紅了眼,拼了命地一拳打過去,力氣不算太大,卻依然將八殿下揍得別過臉去。
八殿下根本沒料到,這看上去風一吹就能飄上天的小子,竟然敢出手打他!
他竟然敢打他!
“我草你媽!”八殿下也火了,飛起一腳踹開跪在地上的婦人,一手拽住龍淵胸襟,一手握拳,狠狠往那少年一張清秀稚嫩的小臉上揍了下去!
龍淵眼中怒火翻滾,咬牙切齒,恨恨瞪著飛來的一拳,無可閃避,卻也不肯流露出絲毫怯懦的表情!
挨打就挨打!
有什么了不起!
卑躬屈膝、自踐尊嚴這種事,他龍淵還做不出來!
旁邊站著那么多人,也隨著二人‘械斗’的升級,一個個瞪著眼,張著嘴,瞠目結舌,看傻了眼。
眼見一記重拳即將毫不留情地落在少年臉上,忽然從旁邊伸出一只手掌,張開五指,瀟灑一攔,‘咚’地一聲悶響,竟然穩(wěn)穩(wěn)當當將八殿下一拳力道卸去。
“龍濤,你這是做什么?”攔下八殿下一記重拳的,是一名年紀約在十六七歲左右的少年,他一身藏青色錦衣華服,腰束玉帶,身材明顯高出眾人一頭,頗有幾分‘鶴立雞群’的味道。
那少年明明生著一張溫厚篤實的臉龐,如今卻皺緊了眉頭,他迅速掃了現(xiàn)場一眼,仔細一琢磨,將現(xiàn)場局勢猜了個八九不離十,心中更是惱火,忍不住喝斥道:“你小子最近囂張得很吶,竟然欺凌到自家兄弟頭上來了!怎么,我們都換組了,你一個人在這里皮子癢了是不是?說吧,想玩什么?隨你喜歡,六哥陪你!”
少年一口氣說完,五指倏然收攏,手臂瀟灑地往前一送,即將他‘蹬蹬蹬’往后擊退出七八步遠,差點沒倒跌坐在地上。
“六殿下!是六殿下!”
“什么時候來的?”
“哇!厲害啊!精英組的人就是不一樣!一出馬就將八殿下收拾了!”
“是呀是呀,只一招,就將那小子囂張霸道的氣焰壓下去了!”
“果然和我們這些人不是一個級別的呀!”
“……”
周圍圍觀的少年跟看見明星偶像親臨現(xiàn)場似的,全都圍攏過來,一個個興奮地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龍淵趁機將跌倒在地的仆婦扶了起來,扭頭喊了聲:“六哥。”又回過頭,大步上前,站在八殿下龍濤面前,伸出手,冷聲道:“拿來。”
“滾一邊去!”龍濤正一肚子窩囊氣,看見龍淵,更是厭煩得很,伸手往他胸口推了一把,轉身將手中白玉寶珠往外擲去,憤恨道:“誰稀罕你這破落貨,拿去爬!”
‘啪嚓’一聲,好端端一顆價值連城的寶珠硬是被摔出一道道瑕疵,就這么毀了。
“你——!”龍淵怒火上沖,氣得當場就想要撲過去找他拼命!
結果還是江姑姑與六殿下神志清醒,一邊一個急忙將他拉住,努力勸解道:“算了,算了,你打不過他!”
龍淵滿面通紅,氣急攻心,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
“龍濤,看你干的好事,還不去把九弟的寶珠撿回來!”六殿下見這事情眼見就要鬧大,急忙擺出兄長的派頭,吆喝道:“欺負自家兄弟,你這算什么東西!”
“呸!他才不是我兄弟呢,也不知哪來的雜碎!”六殿下生性篤實厚道,八殿下根本就不怕他,不僅不將珠子撿回來,反而囂張地伸手,指著龍淵,挑釁道:“臭小子,你給我記住,一個月后的比武場上,最好不要讓我遇見你,否則老子玩死你,哼!”說完,雙手往兩邊一揮,不客氣地將左右旁觀的少年狠狠推開,惡言惡語嘀咕一句:“好狗不擋道。”徑自揚場而去。
“這小子,真是被慣得越來越無法無天了!”自家兄弟這副惡霸橫行的樣子,就連六殿下也忍不住連連搖頭嘆息。
他走過去,將那枚白玉寶珠撿回來,仔細擦去上面的污漬,頗有些惋惜地遞還給那體弱多病的少年,誠懇地道歉:“九弟,對不住啊,都是六哥無能,害你的珠子給那小子摔破了……這樣,六哥那里珍貴稀罕的玩意兒多得很,你看喜歡什么,盡管來拿,我……”
“這是我父母的遺物。”六殿下似乎還想要說什么,卻被龍淵一句話堵了回去。
“……”一時間,眾人默默,望向少年的目光都忍不住帶著一抹憐憫的味道。
龍淵從六殿下手中接過寶珠,緊緊拽在手中,只覺得心里面憤懣、憋屈得很,什么話也不想多說,徑自轉頭往御花園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