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龍淵依憑著靈丹妙藥對自身體質的調理，以及比尋常人更加刻苦勤奮的精神，在修行一途上走得很順。
或者說，不是沒有壓力，只是，都在他能夠承受，能夠克服，能夠通過自身不懈的努力，將其化解。
而今天這一回考試，他徹底輸了，輸得感覺連翻身的機會都沒有。
不是他沒有努力，實際上，他真的已經拼竭了全力，可是，考試內容難度太大，且并非專長，他便是使出渾身解數，也做不到。
晚上獨自坐在山泉邊的大石頭上打坐冥想的時候，覺得心里面煩躁不安，不知道為什么，總是一遍又一遍地在心底響起師父的訓誡。
“你確定自己真的已經竭盡全力了？真的完全沒有別的辦法了嗎？如果你真的這么想，只能夠證明你‘應變’能力修行不夠，還不足以進階。”
這番話，跟判人死刑一樣。
明明按照通俗規定，要達到‘固本境’第六階‘應變’的程度，只需要與同階級妖獸互相搏斗，并將之獵殺而已！
按這種方式來算，他早就過關不曉得多少回了。
可偏偏師父刁鉆，出那么一個什么莫名其妙的題目……
‘你真的確定自己已經竭盡全力了？真的完全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不期然，心底又冒出這么兩句話來。
龍淵深吸口氣，強摁住內心躁動不安的情緒，迫使自己冷靜下來，反復捫心自問：
我真的就不能做得再好一點了嗎？真的嗎？
是，我可以確定，我當時確實是竭盡全力了，可是，那個時侯，我不是還身負三百斤負重嗎？既然是作為‘應變’的考試，那么，出于‘隨機應變’，我便是臨場卸下負重，也無可厚非吧？
如果卸下那三百斤負重，我的速度一定能夠更快，動作也會變得更加凌厲精準，一定能夠做出更好的成績來吧！
雖然，僅憑如此，估計還不能將滿滿一樹的落葉盡數斬斷。
畢竟，握劍的只是一只手……
如果，我再加上另一只手呢？
如果，我雙手持劍，又將如何？
必然能事半功倍吧！
想到這里，龍淵好像一下子內心充滿了無限希望一般，‘唰’地睜開雙眼，霍然從冥想中掙脫出來，一下子跳起來，飛奔著沖進樹林中，找到落葉梧桐，按照自己心中所臆想的，開始了一遍又一遍的試驗。
而這一切，作為師父的鑒天老人，看在眼里，嘴上雖什么也沒說，可到底心里面十分欣慰。
這孩子就這么一個好處，再艱苦再看似高不可攀的困難橫在面前，他也絕不會輕易言敗。或者，在他的思想中，就從未考慮過‘做不到會怎樣’，他心里面所想到的，只是‘怎么去做，并且做好’，如此而已。
而實際上，鑒天老人心中也非常清楚，這一項考核，對于現階段的龍淵而言，實在太過嚴苛，根本就不在他能力所能及的范疇之內。
只要他能夠真正傾竭全力，到一個月后，我也稍微通融一下，讓他過了這關吧。
老人暗自在心下盤算著。
·
估摸只用了二十五六天的樣子，還不到一個月，龍淵就主動找上正將鑒天神鼎擺在山泉邊一處平坦的草地上，一邊曬著太陽，一邊優哉游哉地吸收著天地靈氣的師父，要求補考。
這段時日以來，這小子跟著了魔似的，每天絞盡腦汁，只盯著做這么一件事，從半夜三更一直比劃到青天白亮，實屬家常便飯。
此時此刻，他站在鑒天老人面前，比一月前瘦了些，皮膚也變成健康的宗褐色，整個人看上去總顯得有些憔悴，只是那一雙眼睛卻十分明亮，光芒奕奕的樣子，洋溢著一種緊張的，卻又充滿著無限自信的神采。
“嗯？你準備好了？”鑒天老人瞇起眼睛，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好像根本就不曾把這個當做一回事的樣子。
龍淵沒說話，卻篤實地點了點頭。
“那好吧！”鑒天老人整個人漂浮起來，凌空飛渡，往前游蕩出一箭之地，伸手指向附近一棵落葉梧桐，道：“我也不為難你，所有的一切程序，還是與之前第一次相同，可好？”
“……嗯。”龍淵跟在鑒天老人身旁，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過去，發現一棵比第一回更粗壯至少三分之一的落葉梧桐樹……
這也叫與第一次‘一切相同’？
分明坑人！
不過，即使如此，龍淵也不愿退縮，是輸是贏，不賭一把，又怎么能夠知道呢？
他那么逆來順受的反應，倒惹得鑒天老人忍不住回過頭，深深地望了他一眼。
入目只看見那少年出了神一般，束手而立，仰首盯著那棵落葉梧桐，雙眼專注而有神，神情平靜，氣韻沉斂，心無旁騖。
他必是已經完全準備好了。
看見他那副模樣，務須言語，作為師父，鑒天老人已然完全能讀出其中的意蘊。
只是，怎么可能呢？
這本是一件‘不可能的任務’，他該如何才能做到？
“開始。”憑空猜測什么的，不是長項，還是‘眼見為實’的好。
鑒天老人左手凌空一甩長袖，整棵落葉梧桐再度一如既往地被‘拔毛’，所有樹葉往半空中飛騰而起——
砰！砰砰！蹭蹭蹭蹭蹭！
這一回，龍淵的反應極其敏銳，師父那‘開始’二字剛一出口，他便如金蟬脫殼一般，干凈利落地甩掉身上三百斤負重，化為一只靈敏的猿猴，‘蹭蹭’地竄上那棵落葉梧桐，往最尖端攀爬而去。
與此同時，身形剛攀附至落葉梧桐三分之二處，他稍微一停頓，左手五指利落地反掌抹過腰際，帶起一連串程銀色的亮光，曾扇面曲線狀，凌空畫弧，飆射而出！
嗖嗖嗖嗖——
二十四柄骨牙飛刀，化作二十四道流光，往著二十四個方向，沖入撲騰墜落的梧桐樹葉，輕易地將其懶腰斬斷。
倘若仔細觀察，會發現每一柄飛刀刀柄處，都凝聚著一團十分微弱的光芒。
這一團光芒，是‘念’。
所謂‘念’，在正統意義上來講，是‘元氣’，亦是‘法力’。
龍淵一身所學，唯獨‘精神力’一項最為強大，擁有敏銳的第六感，擁有‘精神內視’的‘特異功能’，甚至毫不夸張地說，在這一方面，他已經完全達到了‘培元境’的地步。
所以，經過這么二十來天反復地測試，他為了達到目的，急中生智，竟然創造性地凝聚出這種一小團特殊的‘念’，用以牽制已脫手而出的每一柄飛刀。
實際上，修為真正達到‘培元境’，可以‘隔空御劍’這一階段，也同樣是以自身強大的‘意念’控制飛劍，殺人掠貨于千里之外。
只是這個時候，龍淵的整體修為程度畢竟還太低，還打不到那種隨心所欲的地步，傾盡所能所凝聚出來的‘念’，也最多只有一個‘將丟出去的飛刀再拉回來’的作用。
就好像回旋鏢一樣，可以投擲出去，再凌空劃弧，從另一個角度，再旋轉回來。
表面看上去，似乎只是比較方便一點而已，可是用在此處，卻恰到好處地又能斬斷更多落下的梧桐樹葉！
并且，對于這時候，需要以另一只手不斷舞劍斬斷周身落葉的龍淵來說，非常方便，且可以周而復始地利用。
因為他光是忙著眼明手快地將近前的落葉盡數斬落，都忙得脫不開身，哪里還有時間去撿擲出手的飛刀？
它們每次被丟出去，再飛回來，落入龍淵左手掌心的瞬間，又被他往另一個方向投擲出去。
畢竟，他現在這個階段，能力有限，速度再快，也不可能顧及到那么大的范疇，所以，他所布局的策略是，用左手控制二十四柄飛刀對付所有距離較遠的落葉，用右手那柄‘白牙骨劍’掃盡所有距離較近的落葉。
從樹葉一開始墜落的時候，就開始‘剿滅’它們！
“哦？原來還可以這樣……”方式很新穎，連鑒天老人也不禁眼前一亮。
只是，這棵樹貌似比尋常龍淵用于‘測試’的所有落葉梧桐更加粗壯，落下的樹葉也格外繁多，他拼命地努力武動手臂，凌空飛斬，從上到下，最后，似乎仍然力所不能及……
距離周身距離約丈許開外的一周，仍然有少量‘漏網之魚’的落葉，靜悄悄地飄落下來，很快就要與地面來個‘親密接觸’了！
而這時候，龍淵二十四柄飛刀全部剛剛脫手，正追斬向四面八方另一批落葉殘黨，他根本就再沒有任何利器可以依憑！
一丈的距離，并不遠，卻也不至于觸手可及。
眼瞧著它們翻翻落落，就要及地……
呼——
砰！
千鈞一發之際，龍淵手中靈劍頓消，光華凝聚，化作那根‘黑白兩儀棍’，雙手握住，往周身一掃，先揚起一陣小風，輕輕托住落葉，緊接著狠狠往地面上一砸，在周身丈許范疇之內，蕩起一圈無形的氣浪！
以至于那少許‘漏網之魚’終于又在落地之前，被重新往空中震起一尺來高。
龍淵連忙收了長棍，再換骨劍，利用極品靈劍鋒銳的劍氣，揮臂起伏之間，將之盡數斬斷。
終于，所有隕落下來的梧桐落葉，全部都在未及落地之前，被他眼明手快地‘殲滅殆盡’。
至此，也算是‘使盡渾身解數’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