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人神經撕裂般劇烈的疼痛!
龍淵沙啞地慘叫一聲,落地時腳下一個趔趄,身子一歪,直接就摔倒了下去,差點沒就此暈厥過去。
不可以!
腦海中那種由第六感帶來的驚怖的感覺,仍然強烈地存在著,他伸出右手,死命摁著已折斷大半的,鮮血淋漓的左臂,落地后迅速地一記翻滾,又強撐著爬了起來。
不出所料,與此同時,方才摔倒的沙地上,此刻已穩穩扎進第二支利箭!
龍淵痛得幾乎站立不穩,當即腳下踉踉蹌蹌地往后疾退,斷臂處,鮮血橫灑,觸目驚心!
嗖——
又是一記凌厲的精鐵利箭!
仿佛戲弄一般,精準而殘酷地,從龍淵右小腿中央洞穿而過!
龍淵咬牙悶哼一聲,身子左右晃了兩晃,跌坐在地。
劇烈的痛楚貫穿肺腑,他蜷縮著身子,弓下腰來,將頭頂死死抵上細碎的白沙。
左手斷臂處,濃稠的鮮血如流水一般,浸入沙地,很快暈染出渾濁暗紅的一片。
而后,那少年忽然抬起頭來,仿佛垂死的困獸一般,睚眥欲裂地瞪著前方那即將至自己死于非命的家伙!
眼中是決裂、瘋狂的恨意!
只看見,威武將軍楊愷,身穿精鐵鎧甲,內罩大紅袍,身披純黑滾銀花邊貂皮斗篷,背負雕翎箭,威風凜凜地騎在一匹純白神駿的高頭大馬背上,一手勒住韁繩,一手提著粗獷的牛角大彎弓,神情冷漠地遙望著自己。
四目相接,猶如閃電交擊,霎時間,‘噼里啪啦’冒出仇恨的火花!
楊愷勝券在握地揚了揚眉梢,將手中牛角彎弓負在背上,翻身下馬,上前三步,一腳踐踏在龍淵一只折斷的左臂手腕上,狡黠地退下了那串‘牛角念珠’。
仿佛極為滿足一般,欣然套在自己的右手腕上。
龍淵放慢了呼吸,看得眼角直抽!
“這玩意我老早就想要了,一直苦于沒有機會。”戴上‘牛角念珠’的家伙炫耀般又往前逼近數步,揚起手臂,得意洋洋地奸笑道:“九殿下,這回可真是多謝你了!”
龍淵仿佛沒聽見一般,依然一臉恨意跪坐于地,狠狠地瞪他!
威武將軍楊愷這個人,是精英組的教練,他雖然認識,卻并不熟悉,不曉得這家伙秉性如何。
平日看上去似乎還道貌岸然的樣子,而現在……
怎么看怎么卑鄙下流無恥啊!
“龍云飛不是傻子,哄著他傾盡家財去三殿下所在仙府門派中借來這玩意,也是需要大費一番口舌的。”仿佛爆料一般,楊愷垂下眼簾,將一只左手緩緩撫上那串念珠,一顆一顆從上面梳理過去,繼續道:“有了這個,即使要帶兵謀反,也不是不可能的……白澤氣數已盡,接下來,該是我稱王稱霸的時代了!”
龍淵的表情忽然變得驚栗,一雙恨著楊愷的眼睛,霎時間瞪得更大了。
“怎么,你很吃驚嗎?”楊愷忽然‘哈哈哈哈’仰天大笑起來,狀似癲狂地高舉起雙臂,狂妄道:“我要當王了啊!你不知道嗎!白澤的王!天下的王!只要有了這串‘牛角念珠’,我還有什么做不到的!”說到這里,他又好像想起什么似的,忽然安靜下來,獰笑著,遙遙向龍淵伸出自己一只右臂,極為愉悅道:“而你,九殿下,將很榮幸地成為這場盛典第一只祭品。”
楊愷一只右手腕上,十二顆牛角念珠,其中九顆幾乎同時閃爍出晶亮絢爛的光芒,極為璀璨耀眼地亮了起來。
與此同時,一道又一道色澤各異、圖騰各異的法陣,不斷在半空中交疊涌現,彼此錯落,交相輝映,相輔相成,形成一場極為恢弘壯觀的奇景。
龍淵目瞪口呆。
他,他這是要做什么?
為了殺我……九道法陣一起開?!
瘋了,真是瘋了!
這家伙,壓根就是個瘋子啊!
那串‘牛角念珠’開出來的法陣的威力,龍淵自己也是見識過的,雖然并沒有將其中九道法陣皆數開盡,可是,有一點他卻非常清楚。
——就憑自己現在這副狀態,無論如何是避之不過的。
別說九道,怕只需連開兩三道,他都受不了。
終于,要死了啊!
忽然間,就好像參悟到什么玄奧真諦一般,龍淵打心底涌起一種明朗的,開闊的感覺。
掙扎了這么久,壓抑了這么久,這就是最后的結果么?
腦海中仿佛穿針引線一般,不斷閃爍過今生往事,世間十余載,點點滴滴。
忽然又猶如狂風暴雨般,打心底深處,涌出莫大的痛苦!悲哀!怨忿!
不甘心!
這么就要死了啊……碌碌無為地,毫無價值地,輕如鴻毛地,就這么死了!
我不甘心哪!!
當漫天法陣往自己仍然稚嫩的身軀上壓將下來的時候,龍淵忽然做出垂死掙扎!
雖然理智上明明知道,無論自己再怎么掙扎反抗,根本連一點用都沒有。
可是,情感上卻不能接受!
想活下來……
心底有一個聲音在無聲而憤怒地吶喊著:我想繼續活下來!
可是,可是——
躲不過呀!
狂風暴雨中,他蜷縮著身子,緊閉雙眼,匍匐在地,準備迎接最后一刻的到來,結果……
沒有結果。
預料中卑微的死亡并沒有降臨,耳畔忽然流淌過一道輕柔的梵音,悠揚,溫暖,飄渺婆娑,好似天籟一般,給人一種似有若無、純粹凈化的感覺。
什么美妙的感覺都沒有,此時此刻,龍淵所有知覺當中,只剩下心悸的麻木,與對忽然逆轉的情勢產生的不可思議。
他緩緩抬起頭來,看見就在自己身旁,離地丈許開外的半空中,懸浮著一根藤木杖。
彎曲得很有藝術感的,很眼熟的一根藤木杖。
就是這個東西,仿佛定海神針一般,將即將落下來,或者從地底蜂擁而出的殺戮,止于無形。
且,只見信物,而不見人。
是他!
那位看上去病懨懨的老人!
他才是東海龍宮派來選人的真正的妖仙!
原來是他!
竟然是他!
霎時間,龍淵忽然有一種張口結舌的感覺。
然而吃驚的人并不止他一個,對面的楊愷,同樣也是一臉震撼的表情。
能將他開啟‘牛角念珠’引出來的九道法陣一氣呵成盡數定固,這,這是什么樣的法術?這其中需要多么龐大的力量!
太可怕了!
究竟是誰——
究竟是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就在他愣忡的剎那,龍淵突然爆射般從沙地上跳起來,手中忽然無數道靈光迅速凝聚,幻化成一柄白牙骨劍,隨后連猶豫都沒有,直接甩手往楊愷心口處投擲了過去!
他要反撲!
這正是個最好時機!
極品靈劍自帶強大劍氣,如此去勢凌厲的一擊,未必不能扳回敗局!
龍淵心底下狂熱地期待著。
“做夢呢?”沒想到那楊愷竟然不避不閃,稍微往旁邊一側身,伸手一抓,竟然精準凌厲地將那柄極品的靈劍一把握在了掌心之中!
就好像完全不費勁兒似的!
這就是‘固本境’第十階‘悟道’大圓滿的程度啊!
果然非同凡響!
龍淵仿佛很吃驚地張嘴,望向楊愷,不知不覺中,眼中光彩熠熠,嘴角也悄悄拉出一彎翹起的弧度,無聲口語道:你死了。
噗!
什么叫做‘你死了’?楊愷還沒有反應過來,就已經看見一柄冰冷的利劍從自己背脊而入,一直破出前胸,刺穿了自己的心臟。
霎時間臉上血色褪盡,楊愷驚愕非常,明明被刺穿了心臟,此刻竟然還搖搖晃晃不肯摔倒,硬是大瞪著一雙死魚眼睛,不可置信地望著龍淵。
白牙骨劍已被他擒與掌中,這又是哪里來的第二柄靈劍?
竟然還會有第二柄靈劍!
竟然是無聲無息從背后發動的致命的一擊!
為什么?
他此刻最想問的,無非這三個字,只可惜,傷勢太重,嘴里面除了鮮血狂涌之外,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呢?
龍淵望著對面那具僵硬地撲面倒下的尸體,無聲地嘆了口氣。
因為,可以使用‘念’控制的,除了靈器,理所當然的,還包括自己的肢體啊。
龍淵一條左臂,雖然已經折斷,可對于‘精神力’遠高于常人的他來說,即使折斷,他現在仍然與那一條左臂,有著藕斷絲連般某種超越常理的心靈感應。
楊愷當前的位置,正好在龍淵與他那只斷掉的左臂中間,當龍淵正面將‘白牙骨劍’投擲過去的時候,實際上就已經暗地里算到,對方功力深厚,或許這一擊未必就能成功。
如果失敗,該怎么辦呢?
于是他的腦筋就動到了落在楊愷身后,自己那只新斷掉的左臂上面。
然而這只是決勝的基礎條件,他還需要一個更必要的條件。
那個‘必要條件’,就是‘千里雪’。
龍云飛已死,千里雪失去了與舊主的聯系,又重新回到‘未認主’狀態,混亂中,被龍淵撿了回來,滴血認主之后,收入體內。
這個時候,在龍淵‘意念’的操控之下,又從那條折斷的左臂掌中,幻化而出,隨即乘其不備,當機立斷從背后一劍將出,刺穿了他的心臟!
如此手段,哪怕他楊愷修為再高深穩厚,只怕也是防不勝防的。
龍淵本不是卑鄙無恥、心狠手辣之人,他之所以這樣,也是被他逼的!
這是一場非你死,便我死的戰爭。
與其我死,不如你死。
更何況,為了一個‘贏’字,那楊愷又何嘗不是費盡心機,用盡各種辦法企圖置龍淵于死地?最后詭計破滅,落得個反而被奪去性命的下場,理所當然也是他活該啊!
更何況,這個人野心太大,留他活著,回去之后,必將發動傾國戰爭,亂離江山,禍害百姓,搶奪原本就該屬于大哥龍翔的這片天下,他龍淵又不是腦殘,何必做這種傻事?
這種人,奸狡毒辣、野心勃勃,平日里隱藏得太深,根本就看不出來,這時候才算是‘本相畢露’了。
自然是要殺之以除后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