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朗將在監護府中所發生的事原原本本告知了韓第,韓第一臉不可思議道:“余兄弟,你……你怎可害我家王上?”
“在下并無意害楚王。”
韓第將侍從支遠,緊忙道:“那你為何給吳兆榮那匹夫出這等主意,豈不是要拆了楚王府辛辛苦苦才得回來的基業?”
“若我不出主意,韓相國以為監護府就不會對錢莊下手?若他們按照我的計策來,吃虧的反倒是他們自己。”
韓第眉頭疏解:“原來余兄弟你早有對策。說來也對,即便余兄弟你不出謀,吳兆榮和司馬及也會想盡辦法來錢莊搗亂,想想之前的經營權,楚王府才剛上軌跡便被監護府上奏朝廷掠奪了去。若無余兄弟你以經營權換錢莊的計策,恐怕楚王府已經無以為繼。老朽居然還懷疑余兄弟你,實在是該死。”
“韓相國不聽聽我的對策就已經推心置腹相信在下沒有害楚王?”余朗笑道。
“那還真要聽聽余兄弟你的對策。要說余兄弟給吳兆榮提的這主意也夠歹毒,若真有大批人來擠兌,恐怕不但錢莊賺不到錢,還要令楚王府賠的血本無歸。”
余朗和韓第已經走到了街口,余朗停下腳步,正經道:“敢問韓先生一句,現如今錢莊內銀錢是靠何種人來支撐?”
韓第想了想道:“商賈戶少,但所存銀錢居多;百姓戶多,但所存銀寡,存量寡但合起來也不比商賈少。”
“也就是一為商賈,二為百姓,兩者不可失?”
韓第點頭道:“正是如此。”
余朗道:“不用多久,監護府必從各渠道存進錢莊不少銀錢,用做將來擠兌之用。這筆錢暫不可借出,而是留待擠兌之時。”
“那是否要將現今所借出的銀子緊忙收回,以備擠兌時支出?”韓第打理了錢莊一段日子,多少也有了解,想出自己的對策。
余朗搖搖頭道:“將錢莊所留下沒有借出的銀子稱之為儲備金,一旦儲備金不足,那監護府就有機可乘。但我請問韓先生一句,多少儲備金夠眾人擠兌?”
韓第為難道:“不在少數。”
“恐怕要全部收回吧?全收回了,那錢莊還做哪門子生意?”
韓第有些犯難道:“那意思是不收回了?那為何余兄弟卻讓我們將監護府所存銀子暫不借出?”
“暫時不借出,是要等你們在被百姓哄擠兌的時候才借出。”
韓第驚道:“眾百姓擠兌,我們不收銀子,還要大筆的借出?”
“沒錯。你們所借與的就是大的商賈,平常百姓想借因為沒有抵押也借不到。大商賈為了不得罪楚王府,必然會先行試探錢莊是否入不敷出,等這些商賈借到你們銀子,那他們就會覺得錢莊的銀根穩健,就會心安。”
韓第思索著,說道:“還有百姓呢?眾百姓擠兌,若此時錢莊還大筆外借銀子,恐怕無錢來支付百姓。若百姓拿不回存銀,恐怕會鬧事。”
“我還怕百姓不鬧事呢!”余朗一笑道,“到時錢莊一方面限定每日取款限額,每日提走一定銀款,百姓必須要在第二日才可提取。有衙役幫忙,如此可緩解一定擠兌壓力。但百姓久拿不回存款,一定會認為自己的存款打水漂,到時便會鬧事,楚王府不應制止,還要鼓噪百姓鬧事。允州亂,乃是監護府實職,監護府維護一方穩定不利,朝廷便會問責。恐怕到時監護府的存款也要乖乖拿出來為錢莊所用。”
韓第盤算了許久,抬起頭道:“余兄弟,此計是否太過冒險?”
余朗道:“韓先生,所謂船經風浪才知是否牢固,而楚王府想常長期經營錢莊,也需要經歷一番考驗。若這次錢莊可以在如此窘況之下安穩度過,百姓便再無擔憂之理,而監護府再想打錢莊的主意也會難上加難。”
“余兄弟言之有理。楚王府的一舉一動都會為朝廷所注視,此番還要仰仗余兄弟。余兄弟身陷狼巢暗中幫忙,辛苦!老朽這就告辭回去準備。”
看著韓第的背影,余朗嘆口氣。看來日后在楚地的生活會舉步維艱,兩方的人都會來利用他,他知道幫監護府等于自尋死路,必須要替楚王顯穩住一方局勢。而這一方局勢中,政局尚未穩定,軍權未到手。路漫漫其修遠兮,他就要如此不斷上演身在曹營心在漢,徹底做成無間道。
………………
才到黃昏,屋子里蠟燭明晃晃的照的通亮。
林瑜原本應該坐在床沿上,等待余朗這個新郎官來給她掀開紅蓋頭。不過而今成婚的兩個人,在一起久了太過熟悉,當日發生的事情又實在太多,繁文縟節也就免了。林瑜對著鏡子給余朗梳著頭發,就好像一位母親要將自己的女兒嫁出去一樣。
“瑜兒,能不能不梳頭發了,我剛才吃的不多,想再去吃點。”本來是柔情蜜意的時候,余朗卻說了一句不搭邊的話。
林瑜露出埋怨的嗔態,道:“先生,我們還是早些就寢吧。”
“這個……”余朗看看外面的天,云霞還沒有消散,“天才剛要暗下去,我們就要睡覺,不太好吧?”
“先生難道忘了今日是什么日子了?”
“怎會忘。”余朗正色下來,一個不妨將林瑜抱住,讓她坐在自己的腿上。二人之前一直以禮相待,還從未有過如此親昵的舉動,令林瑜有些不適應。
“瑜兒,你不會怪我吧。新婚燕爾,總說一些沒情調的話。你知道我這人古板,不會討女孩子歡心。”
林瑜羞赧一笑道:“才不是呢,先生一舉一動都令瑜兒難忘。”
“都成婚了,還叫我先生,太見外了,不好,不好。”余朗突然對稱呼上在意起來。
“那瑜兒日后就稱呼先生為夫君。”林瑜臉上醉也似的酡紅,“夫君,讓妾身服侍您就寢。”
余朗笑道:“為夫要滿足娘子的訴求。不過呢。”余朗頭看著窗口,“在我們就寢之前,應該處理一下外面偷看的小貓。”
余朗到了窗口,突然打開窗戶,窗戶下抬起兩個帶著驚慌面容的小腦袋,正是小易和林齊。他們兩個就好像黏在一起的,余朗一直說小易將林齊帶壞了。
“你們兩個在做什么?學人聽洞房?”
滿林家的人對大小姐和新姑爺的事情都不聞不問,也只有這兩個小家伙才會在這里偷偷貓著。
小易一臉委屈道:“義父,小易只是想知道……什么是洞房嘛。”
“你一個小女兒家,也不知羞。看看人家余邵,多懂事,現在還在讀書。”余朗抬頭看著正在對面屋前對著黃昏落日看書的于邵。
于邵抬起頭道:“義父,孩兒想多讀一下兵書,免得下次再被您考住。”
“嗯。有上進心是好的,也要早點休息。天黑了看書對眼睛不好。”余朗正要關窗,突然想起于旃兒的事,“余邵,明日早晨不要出去,義父有事問你。”
“哦。”于邵應了一聲,繼續看他的兵書。
小易和林齊還是將一對眼睛瞪著不打算挪窩。
“你們兩個還在這里干嘛?再不回屋去,罰你們抄寫論語十遍。”
“啊?不抄三字經改抄論語了?”小易叫苦不迭,“可是人家才剛開始學論語啊,義父……小易這就回屋去。”說罷搖頭晃腦往對面屋子走去。
關上窗,終于安靜下來,成為余朗和林瑜的二人世界。
原本余朗以為,憑他以往的經驗,一定可以在床第之間贏得上風,到了今晚他才發現不是。林瑜要比他想象中更加懂得床第之樂,直到林瑜偃旗息鼓了,余朗才可以發起反擊。
二人都好像是不知疲倦,珍惜這久盼得來的時光。
可不知為何,在一切都歸于平靜之后,余朗又想起了阿什,想起了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光。他緊忙讓自己的腦海摒除關于阿什的一切記憶。看著懷中熟睡的璧人,余朗告訴自己,不能辜負瑜兒,是她給了自己安定的生活。而阿什,只是他一切痛苦的根源。
清晨,余朗起的很早,一如既往。而林瑜這一日卻貪睡了。
當明媚的陽光灑在林瑜白皙的手臂上,林瑜眼瞼微微跳動了兩下,睜開眼,發現余朗已經穿好衣服,笑盈盈看著她。
“小懶貓,起床了。”
林瑜用被子蒙著頭,埋怨道:“瑜兒不是小懶貓,夫君才是呢。”
“誰起的晚誰就是懶貓。下次可不能貪被窩了。”
林瑜將頭露出被子,臉上帶著幾分小女兒家的俏皮道:“那明日瑜兒一定早起,到時候看看瑜兒和夫君,誰才是懶貓。”
余朗打開窗戶,外面一片明媚。過上燕爾新婚平靜生活的第一天,本該有輕松和淡然。但他心中還是滿懷憂慮。楚地波譎云詭的時局,向他撲面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