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臘月二十,馬上就要新年。林府上下都在忙活著操持新年。
今年的新年與往常年有些不同,大老爺病重,一年內經過幾次折騰,臨到年末了,居然以前不顯山不露水的大小姐執掌了林記的鑰匙。而且,還帶了一個新姑爺回來。
新姑爺很低調,每日早出晚歸的。據說他是個教書先生,林府上下也有不少的男童,現如今一個都沒在他那里讀書。本來是說肥水不流外人田,家里有個教書先生也不該找別人了,可這位新姑爺對家里的這些偏房子嗣根本沒心情去理會。見了人也很少打招呼。
這一天新姑爺回來的很晚,他前腳回了家,便有一群形色匆匆的人來找新姑爺。大小姐和夫人早就吩咐過,但凡來找新姑爺的一律請進小院去。下人們也是按吩咐做事。
余朗剛在那邊完成了“婚禮”,便回到家。飯沒吃,屁股沒坐熱,韓第匆匆忙忙來了。
從他搬到這里來,除了有次在草廬時韓第去喝了杯茶說了說防止監護府擠兌的事情,韓第還從未登門拜訪。尤其一下子還帶了許多人來。大戰在即的模樣。
等余朗將韓第請進屋子,屋里只剩下二人,韓第才帶著憂心道:“監護府早前上表朝廷要將楚地六軍調回楚地,而今朝廷已經正式下發公文,批準了。”
余朗知道楚地六軍調回楚地的意義,這些可都曾是楚王的親軍,將士大多都是楚地人。那就意味著楚王府很有機會能拿下軍權。但朝廷會如此放心將楚地六軍調回來?
余朗問道:“六軍有何變化?”
“除了勇備營的主帥,其余的全都是監護府舉薦的將領,連下屬的將官也換了不少,那些將官或平級會提級調往他處,等于是只將士兵給送回楚地,六軍的統轄權完全在監護府手中。”
“永明軍如何調派?”
韓第嘆口氣道:“永明軍暫時將部分調回永明城,還是留下幾營人馬協助楚地防務。”
余朗心說朝廷也是謹慎,怕楚地的六軍在外地日久會惹事生變,才將六軍調回楚地。不過又怕六軍向楚,換了將官的同時還把永明軍留守,可說是雙管齊下。
“那為何勇備營的將官又是何人?為何并非是監護府舉薦?”
韓第道:“勇備營原本的主帥乃是于顯忠,而勇備營更為楚王府所重用,而今可能也是怕監護府一家獨大,便派了一名舊夏的將軍來統帥勇備營,一者可以挾制其他楚地五軍,二來此人跟監護府和楚王府都無關系,起到監視楚地的作用。”
“哦?是何人?”余朗聽到是“舊夏”的官吏,忍不住問道。
“商明書,商老將軍。”
余朗一聽心中恍然,商明書可算是南夏的一代名將。而今管著區區一營不過一萬多人的兵馬真是大材小用。余朗忍不住想起當年跟商明書這老頑童去偷酒喝的場景。
商明書在南夏滅亡以后便稱病不出,本身在舊夏將官中威望甚高,加上曾經被南夏故主投閑置散,也是老來不得重用。北漢重新啟用商明書也是為了收買人心,本是高明的手段,卻忽略了余朗現身在楚地,而且與商明書私交甚篤。
“楚王危矣。”余朗突然說了一句。
韓第嘆道:“這也正是老夫所擔心的,本來永明軍駐守楚地,監護府和楚王府尚能相安。如今楚地六軍調回,若六軍起內亂,趁機將楚王除去,也可賴到亂軍頭上。到時候永明軍再趁勢平定,楚地便無楚王!”
“那楚王府不打算趁機收回兵權?”
“如何收?”韓第眼睛瞪起。這也正是他今日來的目的,往往不可能的事情,到了余朗這里便水到渠成。
余朗起身,徘徊了幾步,道:“若能收服商明書所帶的勇備營,或楚地六軍軍權可得。”
“當真?”韓第乍一聽“軍權可得”,欣喜若狂,不過馬上愁容滿面,“且不說楚王一向與商明書老將軍無交情,即便可得商老將軍的支持,勇備營區區一軍,有其他五軍和永明軍在,能起多大波瀾?”
“五杯濁水,跟一杯清水合成一杯,仍舊是一杯濁水,但五杯清水,被一杯濁水混合,那這就是一杯濁水!”
韓第尋思了一下余朗的話,問道:“余兄弟是說令勇備營來做這一杯濁水?”
“嗯。”余朗道,“年關將至,想來監護府準備大規模擠兌也就是這幾日,到時必會引起楚地百姓的恐慌,監護府便可趁機調楚地六軍入允州城,到時候再趁機引發內亂,楚王便除。可說是連環計!”
韓第被余朗這一說,驚的站起身來,緊忙問道:“余兄弟,你這一說可不是如此?那……如何才能化解危機?”
“就等六軍駐扎楚地,在下會親自去拜會一下這位商老將軍。在下有信心會陳述利害,令商老將軍棄暗投明。即便不成,在下也可承擔,與楚王無關。此事若成,順帶再借他的口向監護府獻策,到時監護府一定會中計。”
余朗心中已經有了全盤的定策。只是欠缺監護府的一個“大動作”,而這個大動作本來也可以由他這個無間道去提,但如此去提,一定會引起吳兆榮和司馬及的懷疑。由帶兵的商明書去說,一切才顯得順理成章。
“余兄弟這番話不禁令老夫想起當日蘇逐所言,一樣是胸有成竹叫在下不要擔心。蘇逐小兒擅于信口雌黃,但老夫相信余兄弟你的本事。楚王府二百多年的基業,這次可全憑余兄弟你來挽救!”
送走韓第一行人,余朗獨自一個人在飲茶。其實他心中說是有全盤之策,但這策略中路東甚多,首先第一條,而今的商明書是否能聽他所言,敢于“棄暗投明”。再者,即便商明書投誠,他身旁也必然有監軍監視,勇備營是否能被全盤控制也是問題。
最后一點,吳兆榮和司馬及相不相信商明書的“建議”,那還要看監護府到底有多想取代楚王府在楚地的地位。一旦吳兆榮求勝之心不切,余朗還是無機可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