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舒錦手上的柔劍,此時剛勁非常,哪里還有輕柔的模樣,陳逸下意識躲開那劍的鋒芒,在他看來,這劍如同白色身子的毒蛇一般。
“噗!”佝僂老者吐出一口血,怨毒的目光盯著舒錦和小鳳仙,冷冷說道:“鳳兒,你居然,聯合外人,你忘了你是何等身份?”
此時的小鳳仙茫然無措,怔怔道:“我……我……”
陳逸跳出來嚷嚷道:“鳳小姐,可千萬別聽信他的鬼話,一個嶺南人,說自己是渤海女真人也就夠奇的了,還說你也是,老先生,說幾句女真人的族語來聽聽。”
佝僂老者此時身負重傷,臉上青中帶紫,中毒已深,聞言冷冷道:“臭小子,你便是那個姓阮的?怪不得,鳳兒自從遇到你就開始魂不守舍,為你,竟然背叛自己的族人。”
“外瑞購的。”陳宇突然說出句讓人費解的話。
老者道:“小子,你說什么?”
陳逸要的就是他這句:“這句你不懂?這可是我今日才學來的一句女真族語,意思是敬畏我們偉大的渤海龍神,渤海龍神知不知道?那可是女真人最崇敬的神明,女真人發毒誓的時候都是以他的名義,這位老先生,你不會不知道吧?”
幸好今天還遇上個標準的女真人完顏灼,這些話連騙帶蒙說的有板有眼,連小鳳仙都有些詫異地望著陳逸。
老者臉色已然在發黑,嘆道:“孽障,都是孽障,早知道讓你這小畜生死在街上,做一堆枯骨,給你飯吃,給你衣穿,到頭來居然連同外人來殺你的恩人……”話到后來,已然斷氣。
小鳳仙眼見老者斃命,雖然知道這十幾年來都一直被蒙在鼓里,一直被人利用,但畢竟老者是她的救命恩人,她能有今天完全得益于老者的幫助。要沖上前,陳逸卻從后攔住有些失控的小鳳仙,小鳳仙轉過頭,抱住陳逸撲在他懷中哭個不停。
舒錦用帶著促狹的目光望了二人一眼,笑道:“弟弟,是不是該做點正事了?”
陳逸不解:“正事,我們來還有正事嗎?”拍拍小鳳仙的后背,安慰她幾句,小鳳仙才勉強抬起頭。
“背著她!”舒錦指著床上赤身裸體的女子道。
“不……不是吧?男女授受不親。”陳逸為難道。
舒錦白他一眼,心說抱著小鳳仙和自己的時候就不說什么男女授受不親,完全是因為女子受了傷,傷口還在化膿。
舒錦向他揮了揮手上的軟劍,陳逸老老實實放開小鳳仙過去背起赤身的女子,舒錦從一邊拿過一件長袍,給陳逸背上的女子披上。出了門,小鳳仙遲遲不愿離去,泣訴道:“公子,鳳仙……想留下安葬阿公的尸體。”
舒錦道:“不可,他身上全是毒蟲的汁液,一旦觸碰必然喪命,鳳姑娘不妨先行離去,我會找人來火葬此人的尸體,到時候鳳姑娘再安葬也不遲!”
……………………
舒錦找來馬車,將受傷的女子送回那茶樓,也找人燒了先前的房子,小鳳仙從地上撿起一把焦黑的土,裝進土罐中,帶到城郊的荒山中埋葬。陳逸和舒錦自始至終都陪在小鳳仙身邊,等土罐安葬好,小鳳仙拜了幾拜。陳逸想去安慰她幾句,小鳳仙臉上卻異常的平靜,自行下山回到漢一樓,再未與陳逸說一句話。
回到漢一樓,小鳳仙獨自回了房。一大幫的年輕男子興高采烈走進后院,當前的一個正是一臉興奮和得意的魯正,被一大堆人簇擁著。
“先生,姐姐她怎么了?好像哭過的樣子,跟她打招呼也不理我。”風少文走過來說道。
“你姐姐不舒服,要回房休息。”陳逸皺眉望著這些一身臟兮兮的年輕人,連那日咬了自己一口的假小子也在里面,“你們又出去打架,戰況如何?”
“不是打架,是爭地盤!”風少文笑的很得意,“先生還不知道,今日城西城北的一群人跟我們約戰,本來辛小子沒來,我們不敢去的,卻有這位小兄弟肯幫我們,你不知道,他簡直就像殺神一樣,一個人打十個都輕松,我們不過是在后面幫幫忙,那些比我們大幾歲的混混跑的跑,投降的投降,我們……現在已經正式起名叫漢一幫,愿意投誠我們的有六十多人,先生覺得我們這名字好不好?”
“規模壯大起來,麻煩就接踵而至。”陳逸望了一眼魯正和舒錦,“要是沒人幫助你們恐怕難以成事,錦姐姐,我說的沒錯吧?”
舒錦沒想到他會改口叫自己“錦姐姐”,嫵媚一笑:“現在姐姐與小正也是漢一樓的人了,漢一樓的忙,我們自然要幫!小正,以后你就多幫幫他們出去打架!”
魯正一臉高興的神色點點頭,陳逸無奈搖搖頭,眼看魯正就要到青春期年歲,想打架證明自己的躁動是有的。陳逸又打量了一眼那假小子,四目相對,那原本憤恨的目光也轉的淡了,躲閃到別處。
……………………
陳逸到了小鳳仙的房間門口,門是虛掩的,陳逸推了一把,小鳳仙背坐在床上,頭躲在整齊的被子里,隱約能聽到她哭泣聲。
陳逸走進屋關上門,往前走了兩步到床邊道:“鳳小姐不妨想開一點。”
小鳳仙聞言轉過頭,梨花帶雨,與平日那個柔美的小鳳仙有很大區別。小鳳仙抽泣幾聲道:“公子,你怎么來了?”
陳逸一笑:“來看看鳳小姐,怕你做傻事。”
小鳳仙低下頭道:“謝公子的關心,鳳仙……沒事……”
陳逸嘆口氣道:“突然遭受這么大的打擊,怎會沒事,還是哭一場的好,要不去喝酒,一醉解千愁!”
小鳳仙直接撲倒陳逸的懷中,像是找到依靠,攬著陳逸的腰,直到陳逸感覺自己的腹部全是濕漉漉的淚水,小鳳仙才稍微平緩過來。
小鳳仙推開陳逸,臉上一紅:“公子見笑了。”
“我怎會笑鳳小姐,你看我,遭受那么大的打擊,不照樣活的很好?人要往前看,往前走的時候也可以往兩邊看看,路邊的風景也不錯。”
小鳳仙一臉哀容望著陳逸:“公子,你可是已經娶了六位夫人?”
陳逸沒想到她此時會問自己這問題,一愣:“鳳小姐問這么做什么,這個……是在下的私事,不便多言。”
小鳳仙神色轉黯道:“其實與公子唱完第一出戲,鳳仙便為公子所傾倒,愿意追隨公子左右。可是……公子已經娶親,若是公子愿意……”
陳逸趕緊阻止她往下說:“鳳小姐無須將感激化成其他的什么東西,在下懶人一個,也是個不學無術的人,配不上鳳小姐你。”
小鳳仙道:“公子,你與六夫人還未圓房吧?”
陳逸有種被人看穿的感覺,登時傻眼:“鳳小姐如何……知道……”
小鳳仙低下頭道:“其實,在結識公子之后,鳳仙曾趁著夜色去公子的府上偷偷瞧過,公子與夫人都是分房而睡。”
“鳳小姐,你……你偷窺我?”陳逸掩了掩自己的衣服,不過很快神色變得正常,“不過也沒什么可隱瞞的,只要沒看到我換衣服洗澡便成。”
小鳳仙臉上羞紅一片:“鳳仙并無意冒犯,鳳仙一直欺騙了公子,以后……鳳仙自當遠離公子。”
“這個,其實也沒什么,誰心中沒點秘密什么的。其實我也有個秘密,一直沒對人說……”
小鳳仙大驚道:“公子,你……”
陳逸道:“鳳小姐去在下家中探查之前,難道就沒去打探一番阮寧的為人如何?”
“這個……其實城中早有傳聞……”
陳逸道:“可不是,不學無術,只會敗家,斗大的字不識一籮筐,只認識大小二字,在下聽了那些傳言都覺得不堪入耳。這種人,活在世上還有何意義?鳳小姐,你看在下像那個傳言中的阮寧嗎?”
小鳳仙登時無語,哪有人說這般自嘲,說的自己一文不值?
“的確……不太像。”
陳逸嘿嘿一笑:“其實,在下是遇到一點意外昏迷,醒來以后呢,才發現自己在這個陌生的地方,在下與那阮寧毫無關系,可偏偏他們都當我是他,那我……也就面勉為其難接受了這身份。”
小鳳仙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目光:“那公子……不想回到家鄉去,回歸原來的身份?”
“哎!回不去了,我的家鄉很遙遠,遙遠到……永遠也回不去。”陳逸神色愴然。而此時小鳳仙也低下頭,似乎也聯想到自己的身世。
“鳳小姐,在下想說的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過去,與其自怨自艾,不如去追尋美好的未來。”
小鳳仙突然又抬頭道:“公子,你不會是編個故事來騙鳳仙吧?”
陳逸一把將自己的帽子摘下來,露出一頭不長的頭發:“鳳小姐見過這發型嗎?”
小鳳仙搖搖頭。
“這種發型在我的家鄉很流行,男子很少有留長發的。而在這里人人的頭發都比我們那的女孩子長。”
小鳳仙道:“身體發膚授之父母……”
陳逸不加理會,拿起桌上的一本劇本:“這個呢?這種戲,在我們家鄉已經不流行了,人們都喜歡聽流行音樂,要不就是重金屬,搖滾,披頭士,可比這個刺激多了。聽戲的不是老年人就是跟社會脫節的人,像我這種。照我家鄉的話說,沒救了。”
“鳳小姐之前又吃沒吃過那種沒有酸味的饅頭、包子?那些都不過是我家鄉普普通通的食物,面包,奶酪,其實平時都喜歡吃快餐,十幾二十塊錢,不是這種關子票,而是花花綠綠的鈔票。”
小鳳仙越聽越迷糊:“公子,你的家鄉到底在何處?”
“都說了很遠,遠到連想想都覺得悲涼。我的家鄉,沒人乘坐馬車,要出門,要不就是用四個輪子用起由柴油發動的機器,很快,一個小時,哦,就是半個時辰能行駛一百二百里,要不就坐飛機,天上飛的一種大鳥,那個比聲音的傳播的速度還要快,一秒鐘,就是這樣……”陳逸用手掌派了兩下,間隔大約一秒,“短短兩聲相隔的時間,已經飛出去一里多路程。人們要傳遞消息,可以在千里萬里之外打個電話,電話知道嗎?一撥,兩個人隔得再遠也能交談,而且幾乎是瞬時能傳達過去。走在街上,到處是高樓大廈,按照現在的話說就是瓊樓玉宇,幾十丈高的樓房,人們用電梯,一按,那電梯自動就將人送到想去的樓層。”
“相比于現在,那可真是天堂啊。你說我這么一個人,突然來到這么一個落后的國度,我都能忍受下來,鳳小姐,你還有什么想不開的?”
陳逸一大串說完,發現小鳳仙用一種怪異的目光打量著他。整個人都聽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