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逸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會來到一個陌生的家里,然后被莫名當(dāng)成了阮家的嫡孫,這是他來平江府之間怎么都不能想到的。阮太公很有威嚴(yán),一句話不說,只是往那一站,馬上令場面得以化解。陳逸也沒打算給這個掛名的祖父行禮斟茶之類,只是看了他一看,然后人群隨著阮太公離去的方向挪動。
“阮大哥,這個老人是誰?仙風(fēng)道骨的,很有氣勢啊。”魯正摸著腦袋道。
“我怎么知道,他也不介紹一下自己,難道我還好意思上去問問,喂,老先生,你哪位?”
魯正嬉笑一聲,問道:“那我們還要不要從這打出去?”
這時候陳逸曾見過的二叔阮致生幾步走過來,拉著陳逸的手道:“銘言啊,你為何不給太公行禮?那一定是你還不認識了,趕緊過去給太公賠禮道歉,你們祖孫是第一次相見,可千萬別有芥蒂啊!”
陳逸知道這家中他的二叔是個很市儈圓滑的人,雖然心里對陳逸這個地縫里冒出來的侄子很反感,但卻能臉上笑嘻嘻的,而他的三叔阮致中卻是個很有心機的人,看人一眼,半天蹦不出一個字。所想所念全部放在心里。這大概便是人與人做人的差距吧。
“阮大哥,我們怎么辦?”魯正摸摸肚子,“我身上也沒錢了,今天的飯還沒著落呢。”
“還能怎么辦,先去把這頓飯吃了,然后有力氣出去,我要先去把我娘子給搶回來!”
阮家不愧是平江府的大戶,一次家宴,擺了二十幾桌,男女老幼,每個人都很安份,魯正坐在末席大吃特吃,絲毫不在乎旁邊人驚訝的目光。而陳逸則被安排在首桌,位置便在阮太公的對面,與自己的兩個叔叔還有隋家的家主隋東明,隋家大小姐隋棠棠,還有阮寧的堂弟,二叔家十七歲的阮竹以及三叔家十六歲的阮兆同桌,另外一個三十多歲的漢子,是陳逸的堂叔阮致橫,在堂叔一家中最有地位。
氣氛有些不對頭,整個廳堂的人,沒有一個人有話說。
“起筷!”阮太公拿起筷子,也不知是誰說了一句,其他人這才敢動筷子。倒讓已經(jīng)吃的半飽的魯正有些意外,弄了半天他們不吃是在等老太公動筷子。
陳逸也有些尷尬,滿桌的人,一個熟人都沒有,吃也不好,不吃好像是不給人家面子,但沒力氣怎么去搶無心回來?于是拿起筷子,朝著最能補充體力的雞腿伸過去,正好與兩個堂弟阮竹和阮兆的筷子交在一起,他們居然同時也要夾那塊雞腿肉。娘的,這分明是在給下馬威。陳逸一笑,縮回筷子:“兩位既然想吃,那就吃,我不跟你們搶。”
兩個堂弟同時忘了一眼自己的父親,顯然是在征求自己父親的意見。不用說陳逸也能明白,都是兩個叔叔授意,故意來要他難堪。其實他還真冤枉了兩個叔叔,他的兩個堂弟見自己的父親這些日子寢食難安,只是自己商量好了,并未與長輩打過招呼。不過這倒令陳逸將兩個叔叔的帳也記在本子上了。
“沒大沒小!”二叔阮致生笑盈盈罵了兩個小輩一句,親自給陳逸夾過來那塊雞腿肉,“銘言啊,你大病初愈,應(yīng)該多補一補。”
“不必了,受不起,我看。”陳逸將那塊雞腿肉從碗里夾了出來,反而放到隋棠棠的碗里,“還是留給客人來吃吧。”
整個桌子的人都在看著他,大眼瞪小眼。阮太公橫眉冷眼望了他一眼,像是在嘀咕道:“胡鬧!”
陳逸像是沒聽到一般,轉(zhuǎn)而扒拉著米飯,再不去碰菜,防止再被人有可趁之機。而一邊的隋棠棠最感覺意外,碗里的雞腿肉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瞪了陳逸一眼,心想他如何能將一碗米飯吃的那么香。難道真是餓死鬼投胎?
整桌人除了陳逸,都將碗筷放下,隋東明道:“阮太公,這次我們父女來不為別的,乃是為兩家聯(lián)合開布場的事。想必阮太公也聽聞了欽州一代新崛起了一家手搖織布機廠,布料已經(jīng)成為貢品,若是不及早防范,等他們的布運到平江來,恐怕沒有人再愿意買我們的布。”
阮致生道:“父親,的確是如此,我們家以前就經(jīng)常跟隋家共同販運北布過來賣,如今要是不兩家聯(lián)合,我們?nèi)罴乙矔虼硕鴣G掉布匹上的生意,這一塊,去年也占了我們家族收入很大一部分。”
原來阮家在經(jīng)營茶葉的同時也順帶經(jīng)營著布匹,想來自己出來也快一個月了,織布廠的事本來要親力親為,如今蝶夫人也一手包辦了,好在契約在手,不怕她賴賬。老太公冷冷望了陳逸一眼:“此事,容后再議!”
一句話,等于一盆水潑在隋家父女旺盛的火苗上,隋棠棠冷冷望了陳逸一眼,不再多言。阮太公是阮家的主心骨,他說要容后再議,說什么也無濟于事。
整桌家宴的氛圍有些奇怪,每個人都像是有心事一般,而吃的最歡的反而是阮寧和魯正。家宴也變得有些失去了家的味道。臨近家宴結(jié)束,陳逸旁邊的二叔阮致生拉拉陳逸的手臂,對他使個眼色,那意思很明白,讓他去跟阮太公斟茶認錯。沒想到陳逸卻站起身道:“對不起,吃飽了,可以離開了吧?”
一句話吸引了全大廳人的目光,老太公怒不可遏,甩袖離去,幾個孫子輩的趕緊上去勸解,阮致生無奈道:“銘言啊,你怎么能這么傷老太公的心,他……他其實……”
“二叔,多謝阮家?guī)兹諄砭牡恼疹櫍氐綒J州以后,在下會將這幾日吃的喝的穿的通通補給你們,有事要辦,告辭!”陳逸抱拳像是在對一個同輩人說話一般。
“你……你怎么這樣?”阮致生沒想到這阮寧落魄之后還能這么囂張,他已經(jīng)早就去打聽過,阮寧本來是娶妻的,如今五個夫人已經(jīng)各自離散,連祖屋都賣了,境況還能好到哪去?居然還大言不慚說什么回去以后補回來。見陳逸要走,阮致生拉住他道:“你……你要去哪?”
“我夫人哪,現(xiàn)在我要去把我夫人給接回去,我不是來投奔親戚的,我生病我也不想啊,我謝謝你的好意了,再攔著,我可不客氣了!”陳逸心煩道。
“你夫人?你第幾房夫人?”阮致生不解問道。
“還拉著不松手是吧?”陳逸怒道,“小正,交給你了!”
“得令,阮大哥!”魯正撈起棍子就到了陳逸面前,棍子一伸,阮致生嚇了一跳,往后退了兩步,“你……你要干嘛?”
魯正轉(zhuǎn)而看著陳逸,撓撓頭:“阮大哥,剛吃了人家一頓,現(xiàn)在就打人,不太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