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絲竹哭的痛不欲生失聲痛哭絲毫不顧儀態的模樣,陳逸很過意不去,以前耍嘴皮子對象都是奸詐或尋開心的人,如今對一個思念情郎十幾年的女人說謊,就好像往人家的傷口上撒鹽一樣。
“蝶夫人,你看……我們做的是不是太過分了?”
陳逸特地將“我”強化為“我們”,這樣干壞事的就不是他一個人,而是被蝶夫人唆使。
蝶夫人神色愴然道:“痛,不徹骨,何以會放下?”
陳逸心說這蝶夫人應該也是過來人,有個問題一只盤繞在他心頭很久,這時候忍不住問出來:“蝶夫人,你為何叫蝶夫人,這個名字……是你丈夫的姓氏?”
蝶夫人本來正打量著坐在椅子上雙手捂面泣不成聲的絲竹,聞言皺眉望著陳逸道:“公子,今日你似乎聽了很多小婦人的隱秘之事,你的問題是否太唐突冒昧呢?”
“說話說一半,故事聽半截,這么吊人胃口的事你說我怎會不想探究一番呢?再說我本來好奇心就很強,夫人應該清楚的。”
蝶夫人大約是想到什么,臉上掛著淡然的笑道:“公子想聽故事,也要等小婦人心境平和下來,日后再言。”
陳逸點點頭,心道過了今天有機會聽你說故事就怪了。不過話說回來,蝶夫人這么有氣質的女人要是沒嫁人的話,自己應該熱情追求才對,可是為何自己眼中的她總有種高高在上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的感覺呢?可能是她以前故作神秘,再加上她本來就是個女中豪杰的原因。不過也正應該如此有征服的欲望才是。陳逸對自己說,不能放過她。
“絲竹謝過公子遠道而來,將淳安的消息告知于奴家,奴家無以為報,來世當結草銜環。”絲竹稍稍平復,大約是想通了,婷婷施禮道。
陳逸心說自己做的是虧心事,若也要被人結草銜環的話那以前認識的人個個都要當牛做馬了。
陳逸上前扶起絲竹,手搭在她手臂上,笑道:“李小姐不必介懷,在下只是受人所托而已。”
蝶夫人見陳逸的手還有些不老實,微微皺眉,心想他剛才還對自己說的話有些悔意,轉眼臉皮又加厚一層。
絲竹稍稍掙脫開陳逸的手,轉而對蝶夫人道:“卓妹,姐姐想開了,這十幾年來纏繞心頭的情感是該放下,明日起,我便離開畫舫,做一個平凡女子。”
陳逸在一邊笑著幫腔道:“對對對,張老還等著你呢。”心想要是為張老說成這個大媒,謝禮還能不豐厚?
蝶夫人再瞪陳逸一眼,繼而對絲竹道:“李姐姐早該如此,妹妹會幫姐姐準備好居所,我們姐妹像以往在平江府那般,彈琴作畫,如十幾年前那般。”
…………
陳逸和蝶夫人告辭了絲竹離開了畫舫,畫舫靠岸的時候,恰好看到一個干瘦的老頭往船上走,特地留意了一下并非張老,而是一個衣著很平素的干瘦老頭,少說有六七十歲。
“蝶夫人,那個淳安到底多少歲?”陳逸問道。
“如今五十多歲了吧。”蝶夫人道,“公子問這個作甚?”
“沒事,我只是看見剛才有個老頭往畫舫上走,可能是找絲竹姑娘的,這絲竹姑娘的相好不是張老那樣年過花甲的,就是五十多歲的,難懂她……”
“你是想問她為何不喜歡你這樣的年輕公子哥?”
陳逸一笑道:“蝶夫人想哪去了,我明白,但凡是女人都喜歡有內涵的男人,像我這樣滑頭小子一個,能招女人喜歡就怪了。我只是想說是不是她有戀父情結?”
蝶夫人:“……”
陳逸也覺得自己說的可能有些過分,想補救一下自己在蝶夫人心中的形象,沒想到蝶夫人沉默半晌突然嘆口氣道:“李姐姐自幼無父無母,她曾言希望有人能照顧她,要說對年長穩重的人多有好感,那也是理所當然的。”
“我明白,但凡有特殊情結的人都是童年陰影所造成的,就像……”陳逸抬起手正要拿蝶夫人打比方,蝶夫人突然側過頭,神色冷峻,陳逸說了半截的話愣是咽了回去。
二人繼續往來路上走去,蝶夫人也不再搭理陳逸。
陳逸跟隨在蝶夫人的側后方,此時已經到了深夜,平江府晚上并無宵禁,路上行人并不多,只是偶爾能看見急匆匆過去的。
陳逸琢磨著,蝶夫人的妹妹姓劉,而絲竹稱呼她為卓妹,劉卓?不像,古代名字都是姓氏加閨名,閨名不可能是一個字,口中不自覺嘀咕了一句:“劉卓兒?”
“啊?”正沉默間,也許蝶夫人正在想事情,正出神間聽到這一聲稱呼,聞言不自覺應了一聲轉過頭望著陳逸,四目相對,才發覺不妥,此時陳逸嘴角咧開個笑容道:“蝶夫人,你的名字真的是劉卓兒?”
饒是蝶夫人在商場上身經百戰見識過不少場面,對應付男子也算駕輕就熟,此時也不禁雙面暈紅,還強作鎮定道:“胡言。”趕緊將頭轉回去,心想可不要被察覺端倪。
沒想到陳逸言辭咄咄逼人,笑道:“蝶夫人,人在下意識之下的反應是最真實的反應,啊,你說以后是稱呼你蝶夫人好呢?還是卓姑娘好呢?”
眼看就要到街角分開,蝶夫人蹙眉道:“此事要是敢對外人言,莫說我克扣你的分紅。”
言罷像是倉皇逃走一般,加快腳步往商館的方向奔去,可能是穿男裝還不太習慣,腳下一個不穩摔倒在地。陳逸于心不忍上前扶起她,笑道:“夫人也該小心一點才是。”
蝶夫人本想言謝,但想到自己失態完全是被這人害的,掙脫開被拿捏的手臂,甩了甩袖子,像是埋怨的少婦一般白了他一眼,獨自離去。陳逸看著她的背影半晌,直到看著她進了商館才回過身去準備回阮家,心中不由對這個外強中干的蝶夫人好感大增。
看來她只是在人前表現一股生人勿近的氣勢,實際上心中還是懷著小女兒家的心態。
陳逸一笑,正要往前走,突然發現正面砸下來一個棍子,躲閃已經來不及,就這么眼睜睜看著棍子拍在腦門上,在昏迷之前腦中最后出現的一個意識是:他娘的,我被綁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