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消極念頭滋生的一剎那，方浩的腦中突然閃過了很多的物理名詞，這些詞語都是他平日里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詞語：位移、位移方向、重力、重力加速度、慣性等等，一連串的數學公式在方浩的腦中高速運算。

方浩像中了邪一般迅速爬到鐵棒上，一只手緊握住鐵鏈，另一只手控制住平衡。一只腳踩住頂端的鐵鉤，另一只腳緊貼著鐵鏈與鐵棒的連接處，雙腿呈一個傾斜的大字站立在鐵棒上。

借助下擺冰塊的重量，方浩開始用力晃動鐵鏈，鐵鏈呈鐘擺狀前后搖晃，幅度越來越大，發出“咔咔”的聲響，倉庫的頂部還有灰塵掉落。

群狼早就對方浩沒了興趣，在冰塊的幫助下它們也不敢靠近，方浩認準這一點順著鐵棒往下滑，踩在高速運動中的冰塊上，瞄準時機飛身跳到了離他最近的一根鐵棒上。這下他與天窗的距離足足縮短了兩米。

方浩強壓住心中的喜悅，迅速控制住平衡，依樣畫瓢不停地跳躍。

“近一點，再近一點……”方浩滿腦子都是逃生的念頭，科學的逃生辦法衍變成了一種求生的本能，方浩的身軀在鐵棒與鐵棒之間跳躍，他從一個人退化成了一個猿人。

這時、一只油桶被可燃氣體點著發生了爆炸，烈焰四射開來落在地上、紙箱上、狼身上，加速了火勢的蔓延。

群狼在火光中哀嚎著、掙扎著，一只接著一只倒在地上，其他的油桶跟著也像中了傳染病毒一般連續爆炸，“轟隆”的爆炸聲一聲緊接著一聲，就在火魔要將方浩侵吞的一瞬間，方浩的雙腿安全地鉆出了天窗。

“啪”，方浩重重地甩在地上，當場昏迷。

迷迷糊糊間，一組同樣的數字在方浩的腦海中不停地閃現：05371、05371……過程持續了兩分鐘，跟著方浩再一次失去意識。

……

方浩的身旁，張穎三人焦急的等待著，由于張穎也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所以趙勇不敢貿然把方浩叫醒。

“在給方浩催眠之前我仔細觀察過他，他雖然有一點緊張，也沒有休息好，但他的精神還挺不錯，不會影響到催眠。起初我以為他的失憶可能是身體的應激反應或是心理病癥，也就是說他在面對突然的打擊的時候，潛意識選擇了逃避，不愿意記起那些讓他痛苦的事情，也就是人們常說的創傷后壓力障礙PTSD的癥狀。但通過接觸我發現他有迫切的訴求想要知道案發時的情況，想要查出是誰殺了他女朋友，而且他的精神狀況也很好，所以我覺得他的失憶應該是別的原因造成的。”

張穎還在給趙勇二人講解著，卻沒發現趙勇已經無心聽她的說辭。說著說著張穎忽然想起了一個人，她的導師、那個享譽海內外的心理學專家，同時也是濱海市醫學院客座教授的董方壽老先生。每每遇到疑難的問題張穎找到他總能得到解答。他是她心理學的引路人，她想他應該知道點什么。

“呃。”趙勇生硬地回了一聲。

張穎反過來好奇地問了一句：“看你的樣子似乎也很緊張這個方浩。記得之前你就讓我別刺激到了他。”

“張醫生你不知道，這方浩不僅是本案的目擊者、嫌疑人，他的父親以前還是我們公安局的局長，我們頭就是他父親一手提拔的。老局長中年得子，我們也不希望方浩出什么事。”一旁的警員幫著回答道。

“多事。”趙勇頭也沒轉地責備了一句。

“喔，這樣。”張穎輕輕地點了點頭，看著沙發上那個一動不動的方浩，張穎喃喃自語，“小子，你的身上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漸漸地、辦公室內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那不安的心跳一聲急過一聲。

不知過了多久方浩從昏迷中醒來，他慢慢地睜開眼睛，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幾張熟悉而又陌生的臉龐。方浩驚訝地發現他仍舊躺在張醫生的辦公室里，沒有摔倒之后的疼痛，沒有被繩索勒紅的手脖子，沒有火，沒有冰，更沒有狼。

“這么說剛才的一切都是做夢了？為什么我還記得這么清楚？”方浩驚魂未定，他迎著三人關切的目光，“你們……”

“方浩，你怎么了？都發生了什么事？你不知道你都昏過去幾個鐘頭了。”張穎率先反應過來，出聲問道。

方浩聞言不禁苦笑：“這個問題不是應該我來問你嗎？”

“坦白說你這種狀況我還是頭一次碰上。”張穎坦然道。幫病人催眠的事張穎也干過上百次了，她還沒遇上方浩這樣的。不過方浩能平安醒過來，她心里的大石也落下去了一半。

趙勇也是如釋重負，要是方浩在他手上出什么事，他不知道怎么向老局長交代：“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方浩，你快說說剛才你昏迷的那幾個鐘頭都發生了什么事？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方浩長長地吐了一口氣，回想起倉庫里發生的一幕幕方浩感覺就像做了一場噩夢，現在想起來還有些后怕。他撫平心緒將他在潛意識里發生的事告訴了在場的三人，張穎三人無不倒吸一口冷氣。

趙勇有點不相信方浩的話，那感覺就像看了一場驚悚電影，過程跌宕起伏、千回百轉，職業的原因讓他懷疑其真實性。

“那后來呢，你跳出天窗之后發生了什么事？”張穎對方浩的話深信不疑，她迫切地想要知道接著發生的事。

方浩轉過頭不小心撞上張穎的目光，立時讓他心里發毛，張穎的眼中充盈著熾熱的火焰，就跟一個科學家看他的實驗小白鼠一模一樣，方浩嚴重懷疑如果張穎手上有一柄斧頭會不會把他的腦袋劈開研究一下。他不禁苦笑道：“我跳出來之后摔在地上跟著就昏過去了。再過了一會兒我就醒了。”

“呃。”張穎重重地點了點頭。

趙勇又詢問了方浩幾個問題，見也問不出什么，便將張穎拉到一旁聊了幾句，跟著就見張穎掏出手機走到一旁打了一個長達十分鐘的電話。

通話結束后，張穎走回趙勇幾人的身邊，胸有成竹道：“我現在知道方浩究竟出了什么事了。”

“怎么了？”方浩三人異口同聲。

“這小子被催眠了。”

催眠？！

“沒錯。”張穎篤定道，“據董教授分析：兇手不能刪除方浩在案發時的所見所聞，便對他進行了催眠。兇手給方浩的潛意識強加了一些方浩從沒經歷過的事。當有人對方浩進行催眠的時候，方浩的潛意識就會不自覺地跳入兇手給他設計的情景之中。正因為如此方浩在案發前后看到的一些事就被兇手給他安排的情景押后了。這也是他失憶的原因。在這個過程中方浩只能回憶起一點點他印象最深的東西，可能是一個片段，可能是一句話，可能是一個動作，也有可能是一些數字符號。”

“等等，你說數字符號。”方浩像是想起了什么，“我記得我在迷迷糊糊間確實看到了一組數字，好像是0、5、3、7、1，沒錯、就是05371！”

“對。這可能才是你真實記憶中的東西。”

“那現在該怎么辦？怎樣才能解除這種催眠？”方浩面露憂色。

張穎搖了搖頭：“催眠的方法多種多樣，現在仍是一個很大的研究課題。事實上如果不知道對方使用的催眠方法，我們也無法幫你解除這種催眠。恐怕你要看到案發時完整的情景就得等你經過了所有兇手設計的場景之后了。從你剛才對第一個場景的描述，我和董教授一致認為，如果你死在了你的意識中，你可能會成為植物人。”

“也就是說方浩要回憶起案發時他經歷的事，他還得回到他的潛意識中并安全通過兇手設計的情景，說不定還有更多的殺人的密室在等著他？”趙勇問道。

“不僅如此。因為記憶是兇手虛構的，我們也無法判斷這些場景是什么樣子的。就像夢一樣，方浩可能會可能見到一些根本就不存在人和物，甚至一些現實中并不存在的妖魔鬼怪都有可能出現。”

張穎的話聽得趙勇心潮起伏，壓力再一次落在了他的肩頭上，如果再給方浩催眠，方浩有可能成為植物人，如果不這樣做，他們又抓不到兇手。但趙勇不敢冒這個險，眼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看看能不能用別的方法、從別的途徑來解決問題。主意拿定，趙勇正準備帶方浩離開，卻聽方浩道：“我不這么看。”

方浩頓了一下，理清思路說道：“如果兇手想要殺我就不會留活口了。我有一種直覺這個兇手可能具有極強的反社會意識，不然他犯不著在我身上做文章。從他對第一個場景的設計上看，他還是給我留了一條活路的，兇手沒有殺我可能就是為了向警方挑戰，他也想知道警方能不能把案子查個水落石出。所以在有可能出現的其他場景中，他不會莫名其妙的設計什么怪物突然跑出來把我殺死，這是他為我設定的游戲，而游戲是有其特定規則的。所以再次催眠的方法還是可行的。”

張穎聞言瞪大了眼睛，好像在說：這你也懂？

方浩看出了張穎想要表達的意思，淺笑道：“我父親以前是警察，我從小就耳聞目染了不少，念高中的時候我就常看父親買回來的書，現在家里還放著很多本有關犯罪心理的書籍，所以多少了解一些。”

“催眠的事我們以后再說，時間也不早了，我們就別打擾張醫生休息了。走吧，我送你回家。”趙勇決定從現在開始24小時貼身保護方浩，他說完就轉身朝門口走去，方浩和隨行警員見狀也一前一后走出了辦公室。

張穎站在原地愣了片刻，不知想到了什么快步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