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老爺見楚凡這般肯定，便十分好奇地問道：“小楚這般肯定，有什么依據(jù)么？”

楚凡便笑著說道：“木叔叔不知道有沒有聽說過一個典故，叫做‘齊紈魯縞’？”

木老爺便立時了然的點了點頭，口中說道：“原來如此，我知道了，看來這兩家暫時還打不起來咯。”

木依依滿頭霧水地看著兩個打著啞謎的人，看看這個，看看那個，見兩人不說了，便開口道：“楚凡，楚小二，快告訴我什么是‘齊紈魯縞’的典故。快點快點。”

楚凡見木依依焦急的樣子，不由好笑，便緩緩說道：“‘齊紈魯縞’的故事是這樣的，春秋時期齊國欲稱霸，但是周邊相鄰的魯國梁國國力也很強，齊桓公便很苦惱，管仲就給齊桓公出了一個主意。當時齊國生產(chǎn)一種叫‘紈’的織物，魯國梁國則生產(chǎn)一種叫‘縞’的織物，管仲便叫齊桓公下令，齊國上下皆穿‘縞’制的衣服，并且不允許齊國生產(chǎn)這種‘縞’。”

“于是乎魯縞便在齊國的銷量很大，供不應求，魯國梁國便大力發(fā)展制‘縞’業(yè)，十三個月后，魯國梁國制縞業(yè)十分發(fā)達以此為生的人民越來越多，梁魯兩國君主因此得到了巨額的金錢。于是齊桓公再下令，全國禁止穿魯縞制的衣服，換回之前穿的齊紈衣服。于是十個月之后，魯梁兩國囤積了大量的魯縞賣不出去，農(nóng)業(yè)衰敗，賦稅絕收，兩國農(nóng)民陷入貧困之中，人民為了活命連種子都吃了。”

“魯梁兩國從齊國走私糧食入境，一石糧食賣到了一千錢，在齊國境內(nèi)只賣到十錢，所以二十四個月之后，魯梁兩國大量人民涌入齊國，民間產(chǎn)業(yè)也大部分落入齊國商人的掌控。三年后，魯梁兩國淪為齊國的附屬國，被迫屈服于齊國。這就是所謂的‘齊紈魯縞’的典故了。”

木依依點了點頭，輕語道：“原來是這樣，了解了。”

這時木老爺笑這教訓木依依道：“叫你平時多看書不聽，好了吧，現(xiàn)在人家說什么你都不知道，丟臉了吧。”

木依依便將小鼻子一皺，說道：“我不知道沒關系啊，我可以問吶，反正我是小女子，為什么要什么都知道？”

木老爺抓了抓腦袋，好像木依依說的也沒錯，木老爺便看著楚凡說道：“以小楚的意思，這楚國并不是想收購糧食咯？”

楚凡便說道：“不是不想收購糧食，而是目前不會發(fā)動這場戰(zhàn)爭，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戰(zhàn)爭的準備是很長時間的，所以北楚會收購糧食，一定會，但是他不會從其他地方收很多，主要應該是在靖國收糧食，這樣才能達到他擾亂靖國的目的。”

木老爺聞言點了點頭，說道：“總之無論如何，他兩個是打也好，是不打也好......”

木依依便接口說道：“我們木家都是要在其中撈點油水的。”

木老爺看看木依依，笑著說道：“對頭，我們可不能丟了老本行啊。”

木依依便笑道：“果然，發(fā)戰(zhàn)爭財是最輕松的了。”

隨后木依依便問道：“老爹，您準備弄多少糧食去啊？”

木老爺也不瞞她，淡淡說道：“幾百萬石吧。”

楚凡便瞪大了雙眼，急急叫道：“這么大的數(shù)量，楚國不一定會要的吧。”其實楚凡差點叫出來，幾百萬石都夠楚國發(fā)動一場幾十萬人的戰(zhàn)爭了，這手筆要不要這么大？

木老爺便淡淡一笑，說道：“這糧食說多也多，說少也少，楚國有了這些糧食就不用擔心糧草不夠了，而且糧食是戰(zhàn)略物資，他不買，我就賣給靖國，然后靖國再賣給他，不一樣的么？”

“好毒啊，這簡直是要挾楚國要買他的糧食啊。”楚凡心里咋了咋舌，同時不禁想到，“這木家老爺不會打的是明面上將糧食賣給楚國，暗地里將糧食運到靖國，再將這糧食當作靖國的糧食賣給楚國，兩手賺錢吧。”

楚凡看著笑得跟狐貍似的木老爺，覺得極有可能會是這樣，楚國，看來要被坑了啊。

接下來木老爺便與木依依討論了一下具體怎么操作，便最后拍板半個月之后，便發(fā)糧到楚國去，楚凡便提出要到楚國去看看的意思，木老爺雖然好奇，但是想了想，就隨他了，畢竟楚凡還是靖人，關心這事也很正常。

回到房間之后，楚凡坐立不安，滿腦子都是楚國和靖國之間在不遠的將來要發(fā)生的戰(zhàn)爭，楚凡覺得自己需要做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自己要站在哪一邊，情感上來說，自己是靖人，是要站在靖國的立場上的；但感情上，靖國皇帝殺了自己一家人，自己的至親死在他的手里就只是因為一個皇位。楚凡恨靖國，雖然他不恨靖國的人民，但他深恨鎮(zhèn)北軍就這樣被收編了，連反抗的聲音都沒有，要是楚凡去幫助靖國，就一定是去鎮(zhèn)北軍，因為楚國在靖國北面。

楚凡不知道怎么辦才好了，這時候他只覺得自己需要一個人來給自己指明方向，就像是風箏的線一樣，現(xiàn)在楚凡這個風箏需要一個人來拉著這根線幫他更穩(wěn)地飛在天上。楚凡左思右想，還是覺得只有自己的師父，謝九重能夠擔任這個角色，也只有謝九重給自己指引方向。

于是第二天，楚凡便向木老爺辭行，說明了自己要回劍閣一趟。木老爺想也沒想就同意了。

木依依送楚凡到碼頭，對楚凡說道：“別忘了，半月之內(nèi)要回來。”木依依直到楚凡為什么回劍閣，因為劍閣已經(jīng)是楚凡的家了，現(xiàn)在楚靖就要戰(zhàn)爭，他必定是要回家問一問他師父的意見的，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可不是白說說而已。

所以木依依沒有留他，也沒有矯情的要跟他一起回去，她覺得楚凡現(xiàn)在還是一個人要好一些，靜一下才有利于他思考。男人，就應該耐得住寂寞，才能頂天立地。

楚凡點了點頭，便上了船。木依依看著船離開了碼頭，才轉(zhuǎn)身回了木家堡。

“再回來的時候，你就要踏上那條路了吧。”木依依在心里默默念叨著，她知道為什么楚凡對于楚靖之戰(zhàn)這么關心，因為他覺得這是一個機會，一個復仇的機會，無論他選擇站在哪一邊，他都有機會做他應該做和一直都刻在心上的事。木依依不知道楚凡會怎么選擇，但她知道無論楚凡怎么選擇，她都會陪著他，一路到底。

之前是從西秦回南唐，花了十多天時間，這時是從南唐到劍閣，所以在第三天便上了岸，楚凡晝夜兼程，在第五天便來到了五峰山下。

兩夜沒睡的楚凡并沒有什么疲態(tài)，只是眼眶有些黑，楚凡來到后山，他本想去“溫劍小筑”去看看張叔的，但是想了想，還是先上山吧，便將馬放在了山下的劍閣弟子專用的小店里，付了十兩的草料錢，楚凡便緩緩地爬起了山，又是那條陡峭的山道，又是四處無人的境況。

楚凡仿佛回到了第一次上山時的情景，也是這樣，也是這般天氣，也是只有自己一人踽踽獨行。楚凡忽然想到，在世間行走不也是這樣么？朋友，親人，甚至是妻兒他們或許會陪伴在自己身邊，有他們陪伴在身邊是幸福的，但是自己該走的路還是要自己獨自一人一步一步的走完，誰也代替不了。

沒想到劍閣的這條山路，竟然還有著這么一條大道理在里面，真是再走一遍，感觸頗多啊。

“或許，是因為自己長大了吧，還是，想太多了？”楚凡站在那條通往劍閣后門的山谷里，回頭看著山下的茫茫景象，忽然覺得這次回劍閣，自己一定會有什么意外收獲。

楚凡便往前一步踏上了那條條青石路，走在這條路上，楚凡心情還是有些激動的，不知道師父有沒有什么變化，不知道哪個溫瀑有沒有人發(fā)現(xiàn)，不知道“棄劍崖”的那顆楓樹還是不是迎風屹立，不知道自己的小院是不是已經(jīng)另有所屬了。

楚凡看著那個漸漸近了的牌坊，心情莫名的有些激動，忽然手里一松那劍居然自己直直的往地上墜去，楚凡眼疾手快，將那劍一把抄住了，入手居然十分沉重。

“這什么情況？”楚凡一個頭兩個大，站在那里好半天，才漸漸反應過來，原來這塊十丈遠的黑石路是用磁石鋪成的，難怪會這樣呢。楚凡便將劍用力提著，緩緩往前移動著步子，越往前移楚凡手里的劍就越重，這磁石好奇怪，居然吸引力這么大，走到一半的時候，楚凡就不得不雙手提著劍往前移動了，還剩兩三丈遠的時候，楚凡已經(jīng)只能用肩頭扛著劍往前走了。

以一個狼狽的肩扛著劍的姿勢走進了劍閣，這就是楚凡第二次進劍閣的身影。

走過那段路之后，劍閣的標志，那塊大石頭和上面的三行大字便躍然眼簾，它們靜靜的立在那里，不會說話，但卻叫人覺得他在朝你微笑。當然這是楚凡的感覺，他可不知道其他人看到這塊石頭的感覺，會不會想自己一樣在這樣一塊石頭面前發(fā)會小呆。

半晌之后，楚凡便進了劍閣，沿著當年自己走的那條路，走到齊魯練功的地方的時候楚凡還特意進去看了看，滿地白雪，顯然沒人將這里作為練功場。楚凡便想到，要是齊魯上山了，走剛才那段路或許會吃不消吧，但是話又說回來，齊魯在那上面練功的話，會不會事半功倍？楚凡決定下山之后便去找齊魯告訴他這個寶地。

一路遠遠的走到自己的小院門口，楚凡便發(fā)現(xiàn)自己的小院與自己剛離開的時候沒有什么不同，便不由得小小的意外了一下，抬步進了院門之后，楚凡便見到一個身影背對著自己站在梅花樁邊，一手緩緩撫著一個柱子。

“師父！”一聲呼喚，楚凡便覺得自己的眼睛忽然濕潤了，以至于不知道再說什么。

那人猛地愣了一下，然后緩緩轉(zhuǎn)過身來，看到楚凡之后，便點頭笑道：“乖徒兒回來啦，在山下還好么？”

楚凡便急急上前，單膝跪地右手將劍一柱，將頭低著，回答道：“師父，徒兒此次回山，實是因為有事要請教您老人家，還沒混出個樣子便私自回來了，請師父恕罪。”

謝九重便扶起了楚凡，伸手拍了拍楚凡的膝上雪漬，輕聲說道：“回來就回來，我劍閣又沒有規(guī)定什么時間，什么身份，什么狀態(tài)才能回山？只要完好無損的回來了，就行了。而且，在哪學來的俗禮？還跪起來了？男兒膝下有黃金，一跪可就不值個錢了，以前都沒跪過，你這一跪，我倒嚇了一跳呢。”

楚凡便說道：“我這可是標準的武士禮呢。”

謝九重便道：“你是劍士，又不是武士，行什么武士禮？”

謝九重便將楚凡引到了屋里，楚凡見這屋子還是自己走前的老樣子，便覺得十分溫暖。

師徒兩個在椅子上坐了，大眼瞪小眼片刻之后。謝九重便開言了，他說道：“你這里我也不常來，所以沒有茶水，就不喝了吧，還是直接說說你上山來所為何事吧。”

楚凡聞言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是啊，這里怎么會有茶水？有也是自己給師父倒嘛。

楚凡便將一路上想好的事情說給了謝九重聽，包括自己的身世以及楚靖將來的一戰(zhàn)，以及自己的矛盾，以及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謝九重靜靜地聽著楚凡的講述，并不插話，面上也沒有任何的表情變化，就像是一塊石頭一般坐在那里，甚至連氣息都感覺不到。

“難怪當年這孩子上山之時就有那般執(zhí)著和滄桑，原來是這樣。”楚凡說完之后，謝九重才緩緩舒出了一口氣，同時也終于解了一直以來的疑惑。

謝九重沉默半晌，忽然輕聲問道：“乖徒兒，你還記得我曾經(jīng)跟你說過要你怎么練劍法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