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周一和正梅的婚事基本就確定了。正梅跟家里說了周一現(xiàn)在身負貸款的情況,蘇力勤只是象征性的要了九千九百九十九元的彩禮,作為吉祥之意。當然他這個舉動讓所有聽到這個消息的人都大跌眼鏡。是啊,那么有錢的人家,為什么不多要點彩禮呢。況且他自己還有兩個兒子沒有結(jié)婚,難道他要靠地里的蘋果園給兒子娶媳婦嗎?
當然這件事情也成為了“閑話中心”一段時間的話題,但是沒幾天就過去了。對此蘇力勤來說,他有自己的考量。他把女兒嫁給周一主要看中的是這個小伙子確實不錯,肯干能干,雖然他家里有價值幾十萬的車輛,但是大部分的資金還都是銀行貸款的錢,如果他要太多彩禮錢,周一肯定還是要去銀行貸款,這個貸款以后的責任肯定就要周一和正梅兩個一起還,這不是變相的給女兒增加負擔,給銀行創(chuàng)造效益嘛。
另外一方面,他覺得雖然自己是有兩個兒子將來要娶媳婦,但是他從來沒有為這個發(fā)愁過。正清還在外面折騰,如果可以的話呢將來從外面領(lǐng)個媳婦回來也不是不可能,那到時候一分錢都不要呢。正華心氣高,現(xiàn)在還在上學,學習成績又那么好,估計將來娶媳婦就更不愁了。
雖然在外人看來,蘇力勤女兒未嫁兒子未娶,應該是滿頭的疙瘩發(fā)愁呢,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這一切他都計劃好了。這就叫任憑風浪起,穩(wěn)坐釣魚臺。不管你外面怎么說怎么想,我的所有事情都已經(jīng)安排好了,不需要你們多操心了。
結(jié)婚的日子就選在了國慶,正清在打印店一直工作到九月多,就向打字社老板請了半個月的假,這樣他就可以放開手的幫助家里籌辦妹妹的婚禮。這是他們家今年的大喜事,一定要操辦的風風光光的,為此他還將自己攢的所有工資都貢獻了出來,雖然父親一再推脫說家里有錢,但是他還是硬塞到父親的手里,這多少是他的心意,拿著就可以讓他心安,不拿的話會傷害到他這個做大哥的敏感心理。
當然這些事情要一件一件慢慢來做,正清回家后的第二天毫無疑問就是去見自己的兩個好兄弟。父親已經(jīng)把陳永年被劉青林打傷、陳濤頂替他爸上班的事情告訴他了,他想到在西安是劉明給他的幫助,對于劉青林的氣憤也減少了很多。
此時,他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看望陳永年,這是教了他三年的數(shù)學老師,他最尊敬的人之一。接著他就要去縣城準備和年峻聚聚,但是父親告訴他不用去縣城,年峻就在鎮(zhèn)政府里面。至于為什么他也不知道,父親只是說他逢集的時候看到年峻,是他告訴自己在鎮(zhèn)政府上班了,沒有在農(nóng)牧局了。
這是一個好消息還是一個壞消息呢?好在于他們兄弟三個就可以在鎮(zhèn)上相聚了,不需要翻山越嶺的去縣城了。壞在于年峻離開了農(nóng)牧局,農(nóng)牧局沒有為他們守候的人了,這意味著他們幾個人全部放棄了在農(nóng)牧局等待政策變化的機會。
正清先去鎮(zhèn)政府找了年峻。鎮(zhèn)政府還是原先的房間和布置,正中間豎立著一尊頗有年頭的雕塑,雕塑下面寫著毛體的“為人民服務”五個紅色大字,院子中間的兩根旗桿上面分別飄著國旗和黨旗。院子打掃的還比較干凈,有點農(nóng)家小院的感覺。
此時的年峻正在辦公室里面對著墻上的鏡子收拾自己的頭發(fā),透過鏡子好像看到院子里有人在走動,他趕緊趴在窗戶上朝外看。這是這個職位的必備素質(zhì)之一,就是要足夠敏感,對于這個院子里發(fā)生的所有事情都要知道,否則萬一領(lǐng)導問起來卡殼的話,那就完了。
特別是近幾年開始有人來鎮(zhèn)上上訪,這種事情最棘手,領(lǐng)導都會安排專門的人來處理。但是有一個原則在先,那就是要盡可能把一切上訪事件消滅在萌芽狀態(tài),不能讓他們?nèi)タh上鬧,更不能讓他們?nèi)ナ欣铩?/p>
年俊現(xiàn)在的工作說簡單也簡單,說復雜也復雜。復雜就在于,鎮(zhèn)政府秘書的主要工作就是接待和領(lǐng)導發(fā)言稿的撰寫工作,這個最考驗寫作能力,但是他寫作能力不行,沒辦法還狠補了一段時間的寫作知識呢。簡單就在于鎮(zhèn)領(lǐng)導去出差或者培訓以后,他就輕松了,完全像脫韁的野馬一樣,想干什么干什么。雖然來的時間短,但是他這個秘書多少有點權(quán)力。在領(lǐng)導不在的時間里,他一定程度上就可以代領(lǐng)導決定這個院子里的事情。
今天街上趕集,年峻看時間還早,很多擺攤的還沒有擺開,此刻街上也沒有什么可以逛的,他就趁這個時間收拾收拾頭發(fā),為后面逛街準備準備。
他在鏡子里面看到了蘇正清,自己的好兄弟,這讓他分外的興奮和激動。他把梳子扔到桌子上,掀開辦公室的門簾就跑了出去。正清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人從后面捅了一拳,他轉(zhuǎn)過身,熟悉的臉龐熟悉的笑容,唯一不一樣的就是那涂滿發(fā)膠的頭發(fā)。
兩個人還沒有說話,就伸出拳頭給了彼此胸前一拳,這是他們友誼的象征。這個動作伴隨著他們從初中到中專,再到工作。然后兩個人勾肩搭背的互相拍著對方的肩膀,笑著朝年峻的辦公室里走去。
“什么時候回來的?”年峻給正清倒了一杯水,放在他的面前。
“昨天下午到的,今天就趕上來看你們。”正清笑了笑,抬起頭掃視了一眼這個辦公室。面積還比較大,整潔干凈,除了辦公桌和椅子以外,靠里面放著一張床和一個專門堆放各種文件的書架,然后就是簡單的日常生活用品了。像臉盆架、毛巾、香皂等,但是沒有電視。桌子的左手邊放著各種各樣的文件和表格,堆碼的還算整齊,右手邊放著一個臺式日歷,正好是今天的日子,上面歪歪斜斜的寫了幾個大字,不用細看就知道是年峻的字體。正中間放著一個黑色的筆記本,上面放著一只削好的碳素鉛筆。
“你不是要在農(nóng)牧局堅守嗎?現(xiàn)在怎么跑到這里來了?”正清端起水杯抿了一口,太燙了。
“這里面一言難盡,后面說給你聽。”年峻還是對著鏡子收拾著自己的頭發(fā),“我們?nèi)フ覞影桑裉鞈摏]有課。我們?nèi)值芎煤镁劬邸!?/p>
兩個人相跟著出了鎮(zhèn)政府的大門,穿過長長的攤位,來到中學門口。剛才過來的時候,正清買了點香蕉準備在學校順便看看奶奶。老人家身體不是很好,像現(xiàn)在這樣的天氣最容易便秘和消化不良,多吃香蕉能緩解這些病癥。
奶奶的眼睛比去年更差了,兩個小弟弟整天吵吵嚷嚷的她也睡不好,整個人精神狀態(tài)不是很好。她拉著正清的手仔細的看了半天,才看清楚正清的臉,瘦了,好像高了,也結(jié)實了。祖孫兩個說了好久的話,奶奶才戀戀不舍中看著正清出了門,正清答應奶奶改天專門來看她。
陳濤正在辦公室里面批閱學生作業(yè),有人在門外敲門打報告,他習慣性的回應了一聲。他知道應該是某個學生找他,但是他眼前正在批閱一份作業(yè),他要等這份作業(yè)批改完再來處理進來人的事情。
等他回過頭看到的不是學生,而是兩個高個子的年輕人,他們笑著,擺著嘴臉,看著他,那么的意外,那么的充滿驚喜。大概一年前大家都在為工作發(fā)愁,誰能想到一年后的今天大家竟然在這個地方相聚。
三個人互相用拳頭捅了捅對方。說不出的高興和喜悅,表達不出來的思念和關(guān)切,講不完的故事和情節(jié),但是一切又都在不言之中。這一年多每個人所經(jīng)歷的一切都證實了生活的艱難,大家都在這個艱難的旅程中奔波著前進著。有時候看不到方向,有時候還可能遭遇到挫折和打擊,但是所幸我們都很好,都還能相聚,這就是幸福。
正清走到陳濤的辦公桌前面,翻看著眼前堆得小山般高的作業(yè),開著玩笑,“陳老師,這老師做的倒還是有模有樣啊?”
“那是,上學期數(shù)學成績?nèi)?zhèn)第一呢。”年峻在旁邊添油加醋的說道。這倒說的陳濤臉紅起來,論當時學習成績正清是名副其實的全校第一,他都沒有資格教書,自己在這里多少有點關(guān)公面前耍大刀的感覺。
正清看到他臉紅了,知道他會這么想,趕緊走過去把他拉到平時給學生輔導功課的桌子旁邊。年峻也坐了過來,三個人互相看著對方,猛然間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是啊,曾經(jīng)最好的兄弟,最無話不談的哥們,經(jīng)歷了一年左右的時間,現(xiàn)在大家都有了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式,竟然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陳老師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接替他的工作,沒給他丟臉,我們都為你高興。”正清跟陳濤說道,“不管陳老師能不能回到講臺上面,你都要認認真真的給學生上課,代表陳老師把知識傳授給所有的孩子。”
正清說的有點嚴肅,讓年峻摸不著頭腦,但是陳濤知道正清的心思,以暴制暴解決不了問題,唯有知識可以改變命運。
“我們還是出去找個地方,好好吃一頓說說話吧。”年峻在這個狹小的空間里面待的難受,趕緊建議著。他們兩個也沒有什么意見,正好陳濤也沒有課,三個人一起走出了中學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