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兵衛走出齋藤道三房間的時候，遠處轉角邊上有個探頭探腦的小女孩，大約十二三歲的樣子，穿著普通侍女的服裝，看見漢兵衛出來就使勁向他招手。

漢兵衛先是一愣，馬上就想到她可能是歸蝶派來找自己的，當下不動聲色四下偷瞄了幾眼，確定沒人注意才快速向那小女孩走去。

“是中華大人吧？”遠處還不覺得，走近后必須抬頭仰望漢兵衛的小女孩臉上卻是有些膽怯的神情，定了定神才小聲問道。

“正是中華漢兵衛，不知道小妹妹你找我有什么事。”漢兵衛面帶微笑雙手撐膝，彎腰和她平視。

那小女孩因為漢兵衛的接近而有些緊張，精致的小臉上微微泛紅，小巧的鼻尖上也沁出幾顆細細的汗珠，雖然見漢兵衛十分溫和有些欣喜，卻還是后退了半步稍稍拉開點距離。

“中華大人，我是歸蝶殿下的侍女，奉了我們殿下的命令來找中華大人，若大人有暇還請移步隨我去見殿下。”

果然是歸蝶派來的人，想想也有兩三天沒見到歸蝶了，心里還真是有些想念她絕美的笑容。

“好啊，不過我還不知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呢。”漢兵衛可沒有那么多顧忌，聽到歸蝶找他哪有不去的道理，心中高興下抬手在那個小女孩頭上輕輕揉了一下。

被漢兵衛突然的動作徹底弄紅臉的小女孩又退了兩步，像一只受到驚嚇的小鹿般偷瞄了漢兵衛一眼，馬上低下頭去，輕聲細語的說道：“殿下都是叫我春日，中華大人也請叫我春日就好了。”

漢兵衛看到她的動作有些哭笑不得，抬起的手僵在空中，最后只能哈哈干笑著撓撓自己的腦袋，心中對這個羞澀可愛的小女孩也很有些好感。

“那就麻煩春日你帶路吧。”想著要盡快去見歸蝶，直起身的漢兵衛也不啰嗦，微笑著催促春日帶路。

春日低著頭對漢兵衛躬了躬身，也不說話，默默轉身當先引路。

不片刻兩人來到天守閣底層一個偏僻的房間門口，看來似乎是用來堆放雜物的地方，倒是令漢兵衛有些奇怪，即便是要避人耳目，歸蝶也不至于會挑選這樣的地方吧？

“中華大人，歸蝶殿下就在這里面等你，春日不陪大人進去了。”

看著耳根處依然有些微紅的春日，漢兵衛怎么也不能相信這個羞澀的小女孩會設下陰謀來對付自己，何況漢兵衛也不認為有人會用如此簡單的陷阱來對付自己，那不但是輕視了漢兵衛，也等于是侮辱了自己。

雖然有些疑惑，但漢兵衛也沒有多想，對春日點點頭后拉開了那間房間的木門。

春日恭謹地退到一邊，離開木門有段距離又不至于出現在外面顯眼的地方，顯然是被交代過把風的任務了。

拉開木門后一股雜物間特有的氣味撲面而來，漢兵衛不由皺了皺眉，更是不信歸蝶會找自己來這種地方，不說其他，光是這個味道就能把約會的氣氛全破壞光了。

房間里有些昏暗，只有一個小窗透著點亮光，令漢兵衛意外的是，真的有一個身材窈窕，長發及腰的女子背對著門口站在那透過小窗照射進來的微弱光柱中，令原本昏暗的斗室忽然多了幾分光彩。

可惜，這個女子并不是歸蝶！

漢兵衛目光漸漸轉冷，雖然她的身材背影和歸蝶相當神似，但和歸蝶朝夕相處一月有余的漢兵衛自然一眼就能區別出兩者之間的細微差別。

“中華大人請進。”輕柔的嗓音竟然也和歸蝶有幾分相似，不過聽到她稱呼自己為中華大人，漢兵衛心中反而一松。

看來并不是要冒充歸蝶的啊，否則就不會在稱呼上露出這么大的破綻了。

“不知道小姐是誰，為什么要冒充歸蝶之名誆騙漢兵衛來此？”既然知道里面的不是歸蝶，漢兵衛自然沒有興趣進去，只是看她似乎沒有惡意的樣子才站在門口沒有拂袖而去。

“冒充？呵呵~~”那女子笑聲清脆悅耳，卻帶著點哀怨，“我為什么要冒充歸蝶？你以為我想冒充歸蝶嗎？”

最后一句話完全沒有了原先的溫婉柔和，幾乎就是嘶聲的低吼了。而那個女子也在充滿憤怒的低吼聲中猛然轉過身來。

袍袖舞動，長發飄揚間漢兵衛終于看清了她的廬山真面目，居然是個十五六歲的花季少女，嗔怒的絕美嬌顏令漢兵衛也不由動容。

那精致細膩的眉眼容顏，竟是和歸蝶有那么七八分相似！

看清漢兵衛身材容貌的少女也是嬌軀輕震，原本波動的情緒竟慢慢平復下來。再看向漢兵衛的美麗眼睛之中就開始閃動著復雜的光芒。

“不愧是名動近畿的槍天下一，果然是個英雄蓋世的豪杰，難怪姐姐拼死也不愿完成織田家的聯姻了。”

漢兵衛心中一動，臉上微微變色。急忙問道：“難道是歸蝶出了什么事了嗎？”

少女臉上微露酸楚，輕哼一聲道：“也不枉了姐姐對你的心意！姐姐沒事，只是從今天開始，我才是歸蝶！”

原來如此！漢兵衛心中豁然開朗，果然是上次和齋藤道三的談話起了作用，明知道漢兵衛一心想要歸蝶的齋藤道三，為了拉攏漢兵衛自然不可能再把歸蝶嫁給織田信長，但聽了漢兵衛的分析，在認為織田信長還有利用價值的情況下，也不能就此破棄或者修改早就宣告天下的聯姻。

那么最好的辦法自然只有一個——偷梁換柱，李代桃僵！

“殿下是歸蝶的妹妹嗎？”知道對方因為自己而成了歸蝶的替身，漢兵衛還是有些愧疚的，不過馬上也就煙消云散了，畢竟嫁給織田信長絕對不會辱沒了她。

少女目泛異彩地盯著漢兵衛上下打量，正當自覺臉皮甚厚的漢兵衛都有些難以忍受的時候，她才輕輕嘆了一口氣道：“能令姐姐幸福，竹奈也算是功德無量了。不，應該說是歸蝶了。”

漢兵衛這時才知道少女的名字叫竹奈，真誠的躬身行禮道：“原來是竹奈殿下，漢兵衛失禮了。”

“我是歸蝶，請中華大人謹記。”竹奈揮揮手，神態回復了平淡端莊，“我能做的也止于此了，今天叫中華大人來只是為了看看姐姐心儀之人是否值得我如此犧牲，至于今后你和姐姐會如何，我也只能為你們祝福了。”

“是，漢兵衛明白，委屈殿下了。”對著竹奈，漢兵衛始終叫不出口歸蝶這個名字。

竹奈忽然微微一笑，翻手從袖中拿出一把精致的小刀說道：“中華大人請看，這就是父親大人送給我的結婚禮物，他還對我說，如果織田信長是如傳言中一樣的傻瓜，那么就讓我用這把刀殺了他，你知道我是怎么回答他的嗎？”

“有朝一日，或許你會拿著這把刀和織田信長一起回來殺了你父親！”鬼使神差下漢兵衛居然說出了后世流傳的那句歸蝶的名言，話一出口就有些后悔，畢竟這個不是歸蝶而是竹奈，這么說就有些過分了。

“你怎么會知道的？”不料竹奈掩著櫻桃小嘴失聲驚呼，不過馬上就為漢兵衛找到了借口，“原來父親大人把一切都告訴你了，看來他還真是信任你啊。”

漢兵衛除了苦笑還能說什么？雖然改變了歷史，但它似乎總是能頑強地回到原本的軌跡上，漢兵衛只能感嘆人力始終有所局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