齋藤義龍瞬間想明白漢兵衛的用心，再想阻止卻已經晚了。

長井忠左衛門和小真木源太在齋藤義龍做出反應之前已經雙雙拔刀，從兩側呼喝著向漢兵衛沖來。

漢兵衛雙眼微瞇，輕輕向前跨了一步，便是這一步，使齋藤義龍失去了挽回的余地。

被漢兵衛挑起怒火的兩人浮躁地舉著刀，全力下劈，漢兵衛要做的僅僅只是運用太極拳中的精義四兩撥千斤，輕巧地借力卸力，帶動兩人稍稍改變刀勢的去向而已。

憑著煙云縹緲步的精妙，漢兵衛攸進又退，背負著雙手沒事人一般站在邊上，看著齋藤義龍伸出雙手想要拉住兩人，卻只能定格在空中，目送兩人的太刀各自斬入對方的脖子。

“好！好！好！”原本呼喊兩人回來的話語在齋藤義龍嘴邊打轉，終于硬生生變成了三個好字。

“嘖嘖，可惜兩個大好男兒，怎么就那么想不開呢，有事好商量嘛，動刀動槍的，搞這么大個傷口，可叫人怎么清洗地面好啊。”

漢兵衛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攏著手往后小跳了半步，輕輕搖頭一臉惋惜狀，只是對象卻是被血浸染的地面。

齋藤道三閉著眼做了次深呼吸，便馬上回復了冷靜，放下雙手看著漢兵衛淡淡問道：“漢兵衛何不連我一起殺了？現在附近可沒別人呢。”

“有理！”漢兵衛抬手，用手指點著下巴，很認真地考慮起來，倒是令齋藤義龍小緊張了一把。

“可惜歸蝶要是知道我殺了她的大哥，以后也許都不會原諒我的啊！”漢兵衛微微嘆息，這一點確實是漢兵衛最擔心的，還有一點沒說出來的就是如果現在殺了齋藤義龍，不管齋藤道三心里有多高興，面上卻必定不會放過自己，到時候和整個美濃為敵倒也罷了，關鍵是歸蝶即便能原諒自己殺了他的大哥，卻也不會再和自己的父親作對的。

“哼，整天把一個女人掛在嘴邊，是我太高估你了嗎？”齋藤義龍冷笑，面上滿是不屑和不甘。

漢兵衛臉色轉冷，言語間也沒有了什么客氣：“少主，現在也沒什么外人在，我們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我漢兵衛來美濃入仕齋藤家，目的只有一個，就是歸蝶！如果歸蝶再有什么意外發生，我即便是上天入地，也不會放過那個傷害歸蝶的人！”

齋藤義龍聞言臉色微變，卻沒有言語。

“主公是歸蝶的父親，而少主是歸蝶的大哥，在歸蝶心里，并不希望你們任何一人有所損傷。所以在我來說，自然是要盡力完成歸蝶的心愿的。也正是因為歸蝶，上次萩原城外的襲擊我當沒發生過，畢竟我的部下沒有發生不可挽回的損失。這次這兩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家伙就當是給我受傷的兄弟出氣了。”

齋藤義龍瞇起眼睛，對漢兵衛的說法有些不以為然：“既然漢兵衛你挑明了，我齋藤義龍若是遮掩反倒被你小瞧了。不錯，那次針對你的伏擊是我安排的，歸蝶也是我設計引去你那里的，這一切只是因為我重視你，從我第一次見到你想要招攬你開始，我就知道你若不能為我所用，就必須不惜一切代價把你鏟除掉，否則的話，你必然會是我的心腹大患！”

看了一臉淡然的漢兵衛一眼，齋藤義龍忽然輕笑幾聲道：“漢兵衛你是個有野心的人，不要說什么一切為了歸蝶！你所做的那些事又有幾樣是為了歸蝶的？”

漢兵衛聞言一震，心下吃不準齋藤義龍說的是哪些事。不過仔細想想也確實如齋藤義龍所言，自己是有野心的人，至少，有消滅毛利家的野心！

“少主指責的是，漢兵衛這樣說確實對歸蝶有些不公！”漢兵衛苦笑著點頭，坦然承認了齋藤義龍的話。

而這樣坦然的漢兵衛顯然不在齋藤義龍的計算之內，略怔了怔后看向漢兵衛的目光更是復雜難測。

“我的父親號稱美濃之蝮，他的才能毋庸置疑。”齋藤義龍忽然把話題扯到了齋藤道三身上，而漢兵衛卻似乎早有所料，所以并不覺得突兀。

“若是父親大人再年輕二十歲，不，哪怕只是年輕十歲，漢兵衛你也能在他的麾下綻放出驚世的光芒，成為我們齋藤家的棟梁支柱。可惜，現在的美濃之蝮已經老了。”

齋藤義龍意味深長的看著漢兵衛，他知道漢兵衛能理解自己的意思。

齋藤道三已經老了，所以除掉了齋藤義龍之后，沒有足夠時間證明忠心的漢兵衛必然會成為下一個齋藤義龍。

因為漢兵衛短時間內表現出的才能太過驚艷，靠著流放主家成為美濃一國大名的齋藤道三是絕對不會放心在自己死后把這樣一個人物放在自己才能不足以控制漢兵衛的兒子身邊的，所以鳥盡弓藏將是漢兵衛唯一的下場。

即便是漢兵衛娶了歸蝶也是一樣，在這個時代，女子只是一個工具罷了，遠的不說，頂替歸蝶的竹奈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而歷史上的織田市也同樣如此。

漢兵衛苦笑，必須承認齋藤義龍的說辭十分有效，因為這都是漢兵衛可以預見的事情。要想避免齋藤道三在除掉齋藤義龍后對自己下手，除非到時候漢兵衛帶著歸蝶隱退，或許有可能躲開一劫。

可是漢兵衛能隱退嗎？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漢兵衛，再考慮一下，來跟著我吧？”齋藤義龍看出了漢兵衛的動搖，不失時機在邊上誘惑道：“只要漢兵衛愿意跟著我，以后齋藤家的首席家老就是你漢兵衛的了。以漢兵衛的才能，即便是一城一國之主也只是數年間就能達成的目標，到時候全天下都會敬仰你的威名！”

“謝少主！”漢兵衛微笑搖頭，齋藤義龍還真是看得起自己，竟開出如此優厚的條件，只是漢兵衛卻不愿意就此背叛了齋藤道三，“如果有朝一日少主能順利繼承主公家督之位，漢兵衛自然會效忠少主。如果漢兵衛現在就背叛了主公，想必少主也不會真正信任漢兵衛吧？”

齋藤義龍一愣，便哈哈大笑了起來：“漢兵衛果然夠坦白，竟把我這些心思都說了出來！”

“難得今天能和少主坦誠相待，漢兵衛不怕冒犯地說幾句，希望少主能聽得進去。”

“但說無妨！”齋藤義龍回復了豪爽的模樣，揮手笑道。

“第一，歸蝶有事，我漢兵衛會發瘋，這個剛才說過了。第二，下次有人要對付漢兵衛的話，只要漢兵衛不死，則會不計代價報復，這一點包括傷害到漢兵衛的部下在內。”

聽著漢兵衛平靜的話語，齋藤義龍臉色變得有些難看，這些分明就是漢兵衛在對自己發出警告，只是齋藤義龍城府甚深，轉眼間就又掛上了微笑，點頭應和著漢兵衛。

“第三，主公正如少主所言，年紀大了，相信很快就會把家督之位傳給少主，只要少主能夠隱忍，將來美濃的一切都是少主的。”

漢兵衛也沒有說透，這是他答應歸蝶為兩人說合的最后努力，說到這個地步，齋藤義龍自然是能明白的。

只要齋藤義龍不和齋藤道三發生沖突，等齋藤道三退位后漢兵衛就會侍奉齋藤義龍。原本這是天經地義的事，可齋藤義龍聽來卻大為動容。因為他最擔心的就是齋藤道三會廢除自己的繼承權轉立兩個弟弟為家督，但聽漢兵衛的意思，自己只要隱忍不發就有可能順利繼承家督之位。

既然如此，自然不必和齋藤道三起沖突了。而且漢兵衛言下還有一層意思，就是他不會主動幫齋藤道三對付自己！這才是至關重要的一件事，如果齋藤道三主動挑起爭端，說不定漢兵衛會就此倒向自己。想到這里齋藤義龍心中就一片火熱。

“漢兵衛的話我記住了，今后萩原城外的事不會再發生了。”齋藤義龍舉起手停在空中，是要和漢兵衛擊掌盟誓。

漢兵衛微笑抬手，雖然齋藤義龍的承諾不見得能維持多久，至少暫時是不用擔心會再次遭到伏擊了。

“啪！”清脆的擊掌聲后，齋藤義龍大笑離去，竟是沒再看兩個部下一眼。

漢兵衛看著那兩具依然屹立不倒的尸體，心中只覺有些奇異。原本兩個能在史上留名的人就此默默無聞的死去了，那么原本應該死于他們手上的齋藤道三是否會被別的人所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