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的天氣極其炎熱,連早上的太陽都嚇。烈日成天炙烤著大地,像在懲罰一個做錯事的孩子一般毫不留情。少彬哪也去不成,哪也不想去,成天待在家里吹著電風扇。這一天早上,他正看著《史記》,每有會意,便操筆記錄。
他很喜歡伍子胥,特別是伍子胥鞭尸三百的故事讓他覺得甚是過癮。他的筆記本里寫道:費無忌欲斬草除根,知道伍奢遇害后伍子胥和他哥哥伍尚一定會找他報仇雪恨,于是對平王說,“伍奢有二子,皆賢,不誅且為楚憂。”又使用了陰招“以其父為質而招之。”伍奢身為父親,自然明曉其子之性格,語言其子伍尚必會前往送死,而伍子胥不會,因為伍尚“人仁,呼必來”,而伍子胥“桀驁不訓,能成大事,彼見來之并擒,其勢必不來。”所以,后來他得知伍子胥逃跑了以后說,“楚國君臣且苦兵矣。”后來也驗證了伍奢的說法。當平王用恐嚇的方法招呼他們來的時候,伍尚全無二心,欲往救父,說,“我知往終不能全父命。然恨父召我以求生而不往,后不能雪恥,終為天下笑耳。”可見伍尚甚是“人仁”,是一孝子。而伍子胥志存高遠,眼光獨到,知道其中有詐,說,“楚之召我兄弟,非欲以生我父也,恐有脫者后生患,故以父為質,詐召二子。二子到,責父子俱死。何益父子死?往而令仇不得報耳。”他還勸伍尚,“不如奔他國,借力以雪父之恥,俱滅,無為也。”這些都是伍子胥性格的表現,可是伍尚并未聽伍子胥的話,堅決前往送命。不過,在臨走之前,他還對弟弟伍子胥說,“可去矣,汝能報殺父之仇,我將歸死。”
少彬總是有屬于自己的快樂的方式,他稱這樣的方法叫自娛自樂,他覺得任何一個耐得住寂寞的人都有屬于自己自娛自樂的方法,他也認為任何一個成功的人都有著和別人不一樣的性格和特點,只是都不會在表面顯現。他之所以喜歡伍子胥主要是伍子胥能夠做到在不可能的環境里創造出不可能的事情。從小少彬就知道這一點,只是他找不到人去述說他這個所謂偉大的想法。可是他想最算他和別人說,別人也不見得和他是志同道合的,說不定別人還以為他的話就像“小孩子不該聽的話”呢。
剛想完,門口伸出個腦袋,是盛旺。少彬高興地從床上跳下,問盛旺怎么來了。
盛旺左顧右盼,發現梁父梁母都不在,小聲地說道:“想找你去上甘蔗。”
“好啊,我正閑著呢。”沒等盛旺說完,少彬一口答應,說完還讓盛旺等他一會他去換衣服。
在大廳等的盛旺有點找不著北,按理說他是不想找少彬去幫忙的,因為他知道梁父梁母平日里對少彬管教得嚴,這么大熱天去上甘蔗肯定不讓去。可是他實在找不著人手了,除了這幫雞血,平日里的工人都回家割麥子去了。他也不過來征求少彬的意見,如果他不去他也不會怪他。可是少彬答應得那么迅速,確實出乎了他的意料。
兩人來到集合地點,少彬發現聰,強華,海勝,瘦二,肥儂,嘴都到了。他們個個穿著詭異,都戴著草帽,看上去就像身經百戰的農夫。不過也難怪,在農村生活的小孩個個都是挺能干的,正所謂,村里的孩子早當家嘛。
不過話說回來,少彬家里沒有農田,平日里也犯不上下田放水干粗活,更談不上面朝黃土背朝天,所以在雞血群中就屬他活干得少,看其他雞血們平日里練就出來的黝黑的皮膚和結實的肌肉和少彬偏瘦細白的皮膚便可知道。可是少彬還算是很能干的一個,凡是有活的時候,就屬他最積極,這不難怪,一個沒吃過窩窩頭的人吃起來也會覺得香。這次的上甘蔗無非就是把綁好的了堆在一邊的甘蔗運上車,然后車把甘蔗運往糖廠便可。少彬覺得這是最有意思的勞動,他就是這樣,把勞動都當成了窩窩頭,怎么吃怎么香,還吃不膩。
不一會車就到了,他們坐上了車,駛向目的點。
車上大伙有說有笑,肥儂又在和大家說起他的高調,他就像一個傳教士,不停地說著他那老掉牙的觀點,他老強調人的一生其實很短暫,轉眼就沒了,可是呢,我們要開心,因為不開心了就對不起這短暫的人生。當然,這時候總少不了嘴在一邊附和。
瘦二這時候打岔道:“那你說,人生該怎么快樂呢。”
肥儂頓了一下說道:“就比如咱來上甘蔗,你要把它當成一個游戲,而不能把它當成一個勞動。你當然也可以想象成是來上女人,而不是上甘蔗。”
“哈哈哈……”大家開心地笑起來。
“這個好,這個好!”瘦二伸出大拇指同意道。
盛旺在一邊開起玩笑說:“你這么能吹,一會你可要扛多點。”說完又把大伙逗得不行。
“你那身肥肉啊,就得多動動,不然減不掉。哈哈!”海勝補充道。
肥儂在一旁掀起衣服,擺了擺那下墜的肉,說:“我也覺得,如果扛甘蔗能減肥,你們每次都叫我好了。”
說完又是一陣笑聲,連當司機的盛旺的哥哥也笑得不行。
大概過了半個小時,車在一片甘蔗地旁停了下來。
“你們在那等我,我倒車!”盛旺哥哥說。
全部人下了車后都瞪大了眼睛,就像死了的魚,不對,是活著的魚。因為眼前堆放著好幾堆一件綁好了的甘蔗,看上去估計有10噸重。
“你們家今年的甘蔗多少?”海勝問盛旺。
“也就10噸左右吧。”盛旺回答,完了轉向大伙,繼續說道,“一會有勞大家了。”
少彬在一旁看了看這甘蔗的收成也不禁開心地笑了一下。他知道今年的水分好,甘蔗收成普遍都好,蔗糖的價位也比往年有所提升。去年,不僅蔗糖的價位上不來,而且由于水分不足,地里長出的甘蔗都是參差不齊,看上去像得了佝僂病的病人。糖廠那邊也卡得緊,凡是混雜不良甘蔗的車輛不得進入糖廠,導致了那一年好多甘蔗都沒有拿到糖廠發放的準榨票沒法運到糖廠,也導致了農民收入降低。
少彬望了一眼遠處的甘蔗地,只見遠處的甘蔗隨風起舞,像是在歡慶這豐收的一年。
過不了多久,盛旺哥哥就把車停好在了甘蔗堆的一邊,他落下后門,吩咐肥儂和盛旺到車上,一個負責送,一個負責裝,而其他人就在地上給車上的人上甘蔗。
說完大伙開始動手,在盛旺哥哥的指揮下,大伙有條不紊地往車上扔甘蔗,因為甘蔗說重不重,說輕不輕,只要能扔到車門等高,車上的人便可接住。甘蔗在空中不斷地飛來飛去,十分瀟灑。肥儂在車上把接上來的甘蔗遞給盛旺,然后盛旺按規矩把它們排放好。不過排放也要講究方法,要先橫后豎,這樣才能放的多。如果排放不好,這就導致了車運載的噸數少,要往返幾回。
在上甘蔗當中大伙還不忘唱兩句,咬字不準的瘦二總是撕扯嗓音給大伙來幾段歡快的,可是唱完他總是偷懶說自己剛才用力多度,得歇會喝口水。
少彬也是很賣力,不一會出了一身的汗。太陽越升越高,熾熱無情地炙烤著大地,不過看到堆放在地上的甘蔗越來越少,大伙都很開心,都在相互鼓勵,希望在中午前把甘蔗全部運上車。
可是這時,少彬一個輕易地拋甘蔗,導致了甘蔗沒有按原定路線飛往肥儂的手中,而是矮了很多,肥儂下意識地俯身一接,可是重點沒調好,甘蔗又太重,肥儂就這樣以一個很不標準的自由落地栽到了地上。
大伙急忙趕過來,還好甘蔗沒有壓到肥儂,只是落地的時候腳給崴了一下,腳踝處立刻起了一個有雞蛋大小的包。盛旺哥哥立刻攔下一輛三輪車把肥儂送到醫院,大伙繼續把甘蔗上完。
中午的時候,甘蔗上完了,大伙趕到了醫院看望肥儂。
“醫生怎么說?”盛旺關心地問。
“骨折,沒看到打石膏嗎?”肥儂撫mo了一下厚厚的石膏,回答道,“哈哈,沒事,只是輕微骨折而已。甘蔗上完了嗎?”
大伙點頭。這時瘦二站出來打趣地說:“哎,這次的上甘蔗,把你給上傷了。”
“哈哈,我還真當成去上女人了。”肥儂附和瘦二的話說道,“你們還別說,說不定啊,我這么一住院就能瘦下來呢,只是我不能和你們一起去上甘蔗了。”
“沒事,你好了還可以繼續的。”嘴說道。
“哈哈,就是就是!”肥儂說。
少彬在醫院里除了那個點頭沒有說一句話,他心里很愧疚當時的隨意導致了肥儂的受傷,恨不得傷是自己的。看到厚厚的石膏是包在肥儂的腳上,腳背不由發癢。好在大伙也看在眼里,肥儂也安慰性地說沒事,過幾天就好了。
往后的幾天里少彬經常去看肥儂,這或許是為了減輕自己心里的愧疚感,他時不時地給他講伍子胥鞭尸三百的故事,說時還不忘手舞足蹈,甚是形象生動。嘴也在,倆人都恨不得當場拜師學藝認少彬做師傅。少彬也打趣地說等肥儂腳好了,到我府下磕頭倒茶拜師,惹得三人都笑了。
完了肥儂對少彬說:“彬,你覺不覺得有些事情冥冥注定了的,就好比我這次的受傷?”
少彬知道肥儂的毛病又犯了,敷衍道:“覺得覺得。”
肥儂繼續說道:“其實啊,人的一生當中就是這么回事,明知道有些事情要發生,但是不知道什么時候,人呢,也只能在生活中不斷地等待,等到它發生了為止。”
少彬繼續點頭。
旁邊的嘴也插話道:“就像死亡,誰都不知道它什么時候來,只是無限地接近罷了。”
“對,就是那樣的感覺。”肥儂贊成嘴的話。
少彬感到一陣的發麻,覺得和這倆人討論這事是有點吃啞巴虧,就是轉移話題扯到別的。誰知這一轉移沒轉好,反倒是繞了一個圈,回到了原地。肥儂抓住了少彬的疏忽,繼續說道:“有時候我們還不得不相信命。我問你,你是不是真的喜歡翠琴?”
少彬愕然,沒想到肥儂會問他這個問題,本想言他,可是言不出其他。或許在別的問題上可以言他,可是說到翠琴,少彬是心頭撲通一跳。這一跳導致了不能言他,其他的話語都說不出口,沉默了半天。
“你不說話當你承認了。”肥儂說道。
“我……”少彬找不出理由。
“其實我們早就看出來了,只是不說罷了。而且我們都覺得你和翠琴是挺配的,只是我很奇怪的是,為什么你喜歡人家卻偏偏不和別人說呢。”肥儂繼續說道。
少彬本想說我也不知道,因為他向來沒有主動開口和別人說我喜歡你,他說不出口,他認為兩個人能在一起那是自然的,不需要任何的言語表達。可是這樣的想法不知道怎么和肥儂和嘴解釋,不過聽到肥儂也希望自己能和翠琴好上,心里不由地高興一番,只是沒有表露出來。于是用了肥儂的口氣說道:“看命中怎么安排吧,如果真要注定我們在一起,那就在一起吧,如果不能在一起,我們也沒辦法。”
誰知這話說中了肥儂和嘴的心思,直拍手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