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少彬除了在家看書,睡覺還有和雞血們玩外,就是期待開學的到來。熱戀中的男女都希望時間過得很慢,恨不得讓時間此刻停止,他們好永遠在一起。而對于少彬這樣單相思希望開學了能和翠琴在一起的來說,他是希望時間過得越快越好,等時間到了他所希望的時間后再希望時間就此停止。都說時間是最公平的,但是時間有時候是最不公平的,特別是對于失戀的和熱戀的人來說,就好比窮富之間的差距,窮人想富,富人不想窮,失戀的人永遠是窮人的,熱戀的人永遠都是富人。
少彬每天掐著手指數著日子,一天要掐著手指數上幾回,恨不得一天是用一分鐘來算,甚至是一秒,好讓它瞬間過去,有時候看到還有那么多天開學就直搖頭,有時候發現時間過得很快就直微笑,看上去就像路邊的乞丐在數著錢,錢多的時候會微笑,錢少的那天會直搖頭。
鬼節如期而至。在這一天里,除了家家戶戶都要在自家的門前給那些孤魂野鬼燒香外,那歷村還有個傳統,就是這一天要吃饃,據說是吃了饃就不怕鬼上身。梁母是做饃的高手,她的手藝得益于其母親,也就是少彬的外婆。少彬的外婆有先見,知道梁母兩手十分靈活,在未入梁家做媳婦時就教梁母持家之道,上至廳堂的講究,下至廚房的餐具無不精通,一步到位。街坊鄰居,親戚兄弟的主婦們無不來向梁母取經。梁母生性善良,來者不拒,親自上陣,就差開班收學費了。也有不肯學的,不肯學的自然就上門討饃吃。梁母每年這時候都會做很多饃,一來是為了拜祭祖先,二來她知道這一天一定會有很多親戚登門來嘗嘗鮮。
一般吃饃的時間是晚上,也就是燒香完了的那段時間。梁母做的饃有好幾種,有蔥花的,也是椰絲的。蔥花的看上去就像硬一點的蛋糕,它是用面粉放到一個大盤子后拿到鍋里煮成的,吃的是很要放點醋和辣椒才算美味。而椰絲的是一個包一個包的,和包子一個大小,這里面放的是椰絲,花生,白糖。
三姑姑第一個登門,正準備出門和雞血們玩的少彬一看到三姑姑帶著小侄子來,又推遲了一會才出門,忙地搬凳子倒水。少彬非常喜歡三姑姑的小侄子,他長得一個大大的腦子,嘴巴特別小,極不和諧的面孔上掛著一雙很大很大的眼睛,看上去有點像《ET外星人》里的外星人。
少彬小侄子雖然只有兩歲,可是人卻十分精靈,少彬攤開雙手準備從他媽媽懷里接過他時,他一臉就轉過頭到媽媽的背后,兩手繞著媽媽的脖子不理少彬。小侄子可能是怕生,都說兩歲的小孩已經長臉了,意思是說只認熟人,不認生人。少彬平時都是在學校里,小侄子很少見到,算是生人,自然不會搭理。少彬沒有辦法,繞到姑姑的身后,又伸出雙手想抱他,可小侄子像是怕極了什么一樣,閉上眼睛,緊緊地抱著媽媽不放。
姑姑見其狀,忙得把小侄子轉到前面,說道:“乖,跟哥哥玩,哥哥有糖。喏,你看。”說完拿手指向少彬,小侄子像猛獸聞到了獵物一樣,一頭轉向了少彬。少彬此時恨不得抓把糖放到手里讓小侄子看到或兩手握拳裝作拿東西狀,誰知為時已晚,小侄子看到少彬選在空中兩手空空的手后又轉頭到媽媽的背后,這一次抱得更緊。
少彬無奈,一手伸進了口袋,說道:“哥哥的糖是放在口袋里,你看你看。”小侄子耐不住誘惑,又一次回過頭看了看少彬。少彬示意在口袋里動了動,像是有東西在召喚,小侄子經不起誘惑,眼睜睜地盯了好久。趁小侄子不備,少彬一把把他從姑姑懷里接了過來。
少彬愛侄子心切,把抱到懷里的小侄子親了又親,捏了又捏小侄子的臉,不停地使喚小侄子叫哥哥。小侄子不聽,頭是東轉西轉不停地往少彬的口袋看。少彬原以為抱過來的小侄子會死心,沒想到小侄子念念不忘,就好比貓嘴角的魚香味,得吃到才算。少彬使勁地抱著小侄子轉圈,又是哄又是說笑話好讓小侄子轉移注意力。可誰知小孩的注意力就像出了山的老虎,注意力只集中在第一物象里,少彬的口袋已經成了不可轉移的目標。少彬久攻不下,小侄子知道被騙后硬是想推開他去找媽媽,可是少彬的手掌就好比如來佛,虧你孫猴子有多大的能耐也逃不出。掙扎了許久未果后,小侄子使出了全世界人都為之震撼的一招——哭。都說小孩不要緊,一哭要人命,小侄子嗷的一聲立馬讓少彬無措,就像明亮的燈光照住的蒼蠅。少彬邊哄邊跳的,可小侄子的泄洪有98年長江水災的架勢,少彬恨自己防洪能力失效,不得已才把小侄子還給了姑姑。
少彬倍受打擊,站在一旁看姑姑如何哄小孩,突然覺得天底下最偉大的是母親,因為她能夠哄住愛哭愛鬧的小孩。小侄子在姑姑懷里像依偎在媽媽懷里的小刺猬,一只手放到嘴里,眼睛像盯著自己的仇人一樣直勾勾地盯著少彬,眼睛里還布滿淚水。小侄子看了一會后又把頭低了下去,像是在說“以后不和你玩了。”
這時候其他親戚也都來了,有二姑丈,有三姨婆,有大伯母。其實這些人每年都來,吃饃是一回事,大伙聊天才是真。
“喲,少彬也在呢。哎喲,這么久都不見,少彬確實是長大了。”大伯母先開口。
“是啊,我都認不出了,恩,以后一定和他爸一樣有出息。”三姨婆接著說。
“是你老了,少彬早就長大了。”二姑丈開玩笑說道,說完看了少彬一眼。
“恩,是老了,不中用了。你們年輕人好,有力量,有作為。”三姨婆說道。
“喲,你們都來了!”梁母聞聲從廚房出來,忙得叫少彬進屋搬凳子。
少彬搬來凳子,不好意思走那么快,又不想聽親戚們的夸獎,僵硬地站在一邊。這些夸獎的話少彬從小聽到大,就像每年教科書上要求背誦的篇目,沒有一次是新的。每次家里有親戚來,少彬都不愿意待在家里聽這些無畏的嘮叨,梁母為此訓斥他不懂禮貌,少彬反駁之說禮貌是裝給外人看的而已。禍從口出,就因為這句話,少彬被梁父訓了整整兩小時,從那以后,少彬每逢有親戚來,都規規矩矩地在一旁,很有禮貌的樣子。
“少彬,你爸呢?”二姑丈問道。
“我爸去學校散步了,他有這習慣,吃晚飯得走走,說是為了身心健康。去了好一會了,快回來了吧。”
“哦。”
說著,梁父從推門進來,看到這么多人,直說:“啊,今天真熱鬧啊,都來了。”
“是啊,我們都等不及吃彩英做的饃了。”三姨婆說道。這話被梁母聽到,喜氣萬分,忙從廚房里端出了剛做好的饃。“來了,來了,大伙趁熱吃。”
“恩,彩英做的饃一年比一年好吃了。”大伯母邊吃邊說。梁母在一旁臉紅得就像饃里的紅棗,都快滲出來了,說道:“今年我還特意在里頭加了龍眼,大伙嘗嘗怎么樣?”
“恩,好,甜味剛剛好。”二姑丈說完狠狠地咬上一口。
“恩。”二姑丈和三姨婆異口同聲道。
“對了,少彬現在上幾年級了?快高考了吧。”二姑丈停下問。
“今年高二了,明年高三。”梁父回答道。
“哦,那得加把勁,好好學習,將來啊,考取一個名牌大學,和你爸一樣有出息。要知道,你是家里唯一的大學生啊。哈哈……”二姑丈說話不腰疼,哪壺不開提哪壺,少彬在一旁呵呵冷笑。不過二姑丈說的也沒錯,少彬確實是家里唯一的大學生,梁父只上到師范,不算大學生,在師范院校功名成后就當成了光榮的教師。
“他啊,就不能靜下心來學習,每次說他都不聽。”梁母半路插上一刀,少彬兩面受敵,痛不堪言,一句話也說不出。
“小孩子嘛,長大了就知道了,是吧少彬。”三姨婆袒護少彬,算是撫mo了一下少彬的傷口。少彬看了大伙的吃相突然想到了孔子在周游列國時看到的那些難民,他本不該有這樣的想法,但是他就是控制不住罷了。
“對了哥,那塊地現在怎么樣?”二姑丈說道。
“哦,政府打算收購那塊地,說每平方按2000塊錢收購。”梁父解釋道。
“哦,可是我們家老爺子不肯賣,說那是祖上留下來的,說什么都不肯賣,除非他死了。”二姑丈繼續說道。
“這個你得好好和他說,政府是為了填海造田,現在是征地。”
“我說了,可老爺子說什么就是不答應,還跟我們急。”
“你爸就是那老脾氣,當初在生產隊的時候他就那樣,搞得大伙都不愿和他做事。”三姨婆接著說道,“這事有什么不好,政府為百姓好,百姓就應該理解政府。政府就是黨,黨就是政府。”
三姨婆的引經據典說得在坐的無不感嘆,就差鼓掌稱好了。二姑丈沉思了一下,覺得要是老頭子在的話或許能夠打動他,不過想撼動那頭老牛得使把勁才行。想到這,他抬起了頭,看了看梁父,說道:“現在實現免費的九年義務教育是不是真的?”
“是啊,就是說,現在起,從小學一年級到初中畢業都不用交學費了。”梁父說道。
“這么好?”三姨婆說。
“是啊,我也聽說了,特困生還有補助呢。”大伯母說著拍了拍三姨婆的手。
“哎,想我們那會上學有這樣的機會就好了。”二姑丈感慨自己開了一輩子的車,沒有上過一天的學。
“國家富了,什么都好了嘛!”三姨婆像是在鼓勵二姑丈。
少彬不喜歡政治,在旁一聲不吭,雖口不言,心里憋得難受,好比秀才碰到了兵,恨不能之乎者也。于是決定和大伙說一聲后出門,出門時還不忘去捏了捏小侄子的臉。小侄子一臉茫然,又想哭,被姑姑按住搖了幾下又不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