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少彬。”童韻叫回還在東張西望的少彬。少彬回過頭,眼睛看著想要說些什么的童韻。
“跟你說啊,這里的老板娘很好的。可能剛才對你有點粗魯,但是她人還是很好的。”
少彬被指出痛處,恨不得抱怨自己的苦衷,可是看到童韻這般同情,自然打消了對老板娘無理的話語,就好像一個快餓死的乞丐,雖然平時很恨富人吝嗇,但這是看到富人扔過來一塊啃掉一半的蛋糕,心里還是十分感激的。于是說道:“沒事。”
“這個舞廳是老板娘一手搞起來的,她老公生前很喜歡跳舞,她經常和她老公去舞廳跳舞。很多人都夸他們是神仙眷侶龍鳳相,可是后來她老公肝癌死掉了,她為了繼續老公生前的喜好,出錢辦起了這個舞廳。”童韻繼續說道。
聽到這,少彬“哦”了一下,他的心不由顫了一下,就好像被人用錘子狠狠地砸了一下。一個人在自己喜歡的人面前聽悲傷的故事是沒有權利說不感動的,就算有再大的意見也只能埋在肚子里不說出來。聽童韻這么一說,少彬剛才對老板娘的無理瞬時間蕩然無存,雖然老板娘剛才弄疼了自己,但是想到老板娘的身世和白手起家建起的這個舞廳,心里不由地覺得這點疼不算什么,而是多了份同情。
“可是為什么這個舞廳只有中老年人呢?”少彬問道。
“因為老板娘覺得這些老人很孤獨,她覺得他們一輩子辛辛苦苦,可是在城市里,他們就像失去了眼睛的人,一生找不到樂趣。”
少彬又“哦”了一聲,這一次是同情那些老人。
不一會,進來的人越來越多,有和自己老伴來的,也有孤身一人的,小小的舞廳頓時生氣了很多,音樂也隨著進出的人群響起。老板娘和服務員的身影也在桌子間忙碌著。
“走吧,去跳舞。”童韻轉頭對少彬說。
“可是我不會。”少彬說。
“慢三,很簡單的,我帶你。”說完童韻伸出手。
少彬覺得此時他成了要快下鍋的菜,沒有說不的權利。深呼吸了一口氣后,毅然起身赴湯蹈火。
童韻牽著少彬的手走進了舞池,這是少彬第二次觸摸到童韻的手,她的手還是很冰,這一回應該是樓頂上有風的緣故。在炫動的彩燈下少彬覺得腳無法使喚,就像被釘住了一樣。童韻抓著少彬的右手放到自己的腰上,自己的左手搭在少彬的肩,右手和少彬的左手牽著伸了出去。
“其實慢三很簡單的,只要跟著音樂動一下自己的腳就可以了。來,首先呢,先出你的左腳,然后我出右腳,就這樣,輪著來。”童韻低著頭看著少彬的腳,示意他也動起來。
聽童韻這么一說,此刻又摟著童韻的腰,少彬更是動彈不得,別說是跟著音樂,他連剛才童韻說什么來著都記不住。整個人就僵在那,就像一枚鐵釘碰到了大磁鐵,他甚至都分不清自己哪只是左腳哪只是右腳。
“放松點,跟著我的節奏,來。”童韻很耐心地教著少彬。少彬也像冬眠過后的動物終于動了一下自己的腳,可是這一腳確實有失水準,一腳踩到了童韻的腳上。
“嗷!”童韻叫了一聲。
“對不起,對不起!”少彬連忙說對不起,臉紅不止。
“沒事,來,咱再來。”童韻不計較疼痛,繼續說道。
有了踩腳的經驗,少彬也謹慎了不少,出的腳小氣地就像富人的口袋,好幾次沒把童韻絆倒。舞池內也走進來了很多人,大伙都很有節奏地舞動著自己的腳,時而還轉頭看了看少彬和童韻,害得少彬額頭不斷地在冒汗。不過在童韻的細心教導下,少彬還是最終敢于放心地邁出了腳步。
不一會音樂停了,少彬頓時覺得這音樂也未免太快了,自己才剛起步就沒了,就好像自己剛脫完衣服,抹上洗發水突然停水了一樣,少彬想叫老板娘重新再放一遍,不過看到其他人也都走下舞池,少彬剛學會的慢三就這樣在燈光亮起的那一刻也不得不停下。
出汗后少彬坐下后不停地喝飲料好讓自己的汗消掉,童韻在一邊也擦著紙巾在擦汗,還遞給了少彬一張。少彬借著燈光看到童韻的臉一片紅通通的,就像煮熟了的龍蝦。少彬沒有吃龍蝦的yu望,直說道:“跳舞好難哦。”
“不會啊,你跳得很好啊!”少彬沒想到童韻還會夸自己,臉不由地又紅一遍,“跳舞就是要放開才學得快。”
少彬哦的一聲,覺得自己就是放不開才不會,想想自己真是丟人。好在童韻不計較少彬的丟人,時不時地和少彬說起了一會還有,慢慢來。
第一支舞算是熱身,接下來是迪斯科。迪斯科的好處就是讓一群身體協調性很差的人改變一下協調性,很多人也可以任意地擺動各種動作。在別人看來,這樣的動作是新潮的,絲毫不會認為你是不會跳舞。隨著強勁的音樂響起,一群人涌進了舞池,肆意地扭動著身軀。“走,跳舞去。”童韻一把拉起少彬的手走進了舞池。
有了第一支舞的練習,少彬不自覺地跟著音樂開始扭動自己的上身,雖然扭得很別扭。他一直看著跳著各種花樣的童韻,童韻邊跳邊在少彬身邊轉圈,時不時地還挑逗他,兩人相覷而笑,彩燈下的她看上去同在學校里的判若兩人。
第一支勁舞跳下來,少彬突然覺得自己就像脫了胎換了骨一樣,全身有說不出的輕松,不過也累得直喘氣。待到第二支勁舞的時候,少彬已經跳不動了,對準備拉他進舞池的童韻直搖頭說不行了,歇一會。童韻也不怪少彬的拒絕,依然跳進舞池,揮動著身體,盡情地在人群中跳動著。少彬突然覺得童韻在一群中老年人之中就好像一個天使,她的舞姿讓整個舞池多了不少仙氣。很多人開始圍著她跳,很有節奏地使出相同的步伐,臉上洋溢著甜美的微笑。跳完以后童韻也顯示出一副樂淘淘的樣子,她直笑地看著少彬,看上去十分開心。
“接下來是我們每晚的特別節目——自由組合。”老板娘通過小屋里的麥克風對大家喊道,“每位男同志都可以任意請他想要和跳舞的女同志跳支舞。來吧,伸出你的手,讓我們盡情吧。”
說完,一支優美的歌曲隨著跳了出來。少彬雖然對自己的舞步沒有信心,但信心這樣的東西可以通過另外一件事情來彌補,少彬看到童韻這般的開心,心里自然打起了十分的信心,畢竟自己在童韻的教導下也學會了不少。看著童韻,他突然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彎下腰伸出手說道:“小姐,賞臉跳支舞?”
童韻被少彬這動作給逗笑了,就像看到了一個人把衣服上的紐扣給扣錯了一樣,不過她還是很友好地伸出自己的手放在少彬的手心里。少彬牽著童韻走進舞池,學著電視里的跳舞雙手放到了童韻的腰上,童韻也熟練地雙手環抱著少彬的脖子。
“謝謝你!”童韻說道。
“啊?”少彬聽不清楚,低下頭問道。
“沒有什么?我說謝謝你。”童韻大聲地朝著少彬的耳朵說道。
“謝什么?”少彬大聲說道。
“沒什么!”說完看著少彬笑了一下。
少彬不知道什么意思,直看著童韻然后傻笑。少彬這回不會再犯踩腳的錯誤,童韻也牽著他的手在舞池里轉圈,兩人不再像剛才被人看笑話一樣,一下子變成了眾人矚目的焦點。少彬第一次和童韻走得那么近,他能聞到童韻身上的香味,瞬時間覺得自己已經也變成了天使。
一直跳到筋疲力盡他們才走出舞廳。夜間的風盡管仍帶涼意,但只是涼在皮膚上,絲毫不會讓人覺得冷。走出舞廳,少彬瞬間覺得世界很是奇妙,在這么一個不起眼的地方,竟洋溢著如此的激情和歡樂,而這些激情和歡樂都是舞池里跳動的節奏帶來的。
少彬把手插在褲袋里,和童韻漫無目標地在街頭行走。此時路邊的營業廳和商店也都陸陸續續關上了門,街上行人也少了起來。
表針指在十點四十分,童韻十分抱歉地對少彬說差不多得回去了,家里人吩咐過十一點前務必回去的。
“你家人還真挺嚴的。”少彬說。
“嗯,是有點啰嗦,對我總是列著很多條條框框,不準這個不準那個的。我就像是孫猴子戴上了緊箍咒,一切事情由他們安排,牢騷又發不得。”童韻說道,從語氣聽得出她非常喜歡她的家人。
“別忘了鞋。”少彬突然說。
“鞋?”童韻走出了幾步,回過頭驚訝地看了一下少彬,然后說道,“啊,灰姑娘!放心,不會忘的。”
少彬攔下一輛三輪車,讓童韻先上車,叮囑了一番后,車駛向了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