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從莨山回來的第三天，也是一年一度的端午節，上午第四節課趁老師返身在黑板上寫字的時候，我們提前溜出了教室，去學校附近的菜市場買了些糯米和肉、綠豆什么的來到出租屋，從山上采回的粽葉已經被洗干凈放水里泡著，一打開門我們就忙開了，換蜂窩煤的，洗米洗菜的，切菜的，打掃衛生的，我們的分工一向很默契。
接著我們圍在一大盆糯米旁邊開始起主體工作來，拿著幾片粽葉試來試去，怎么也包不出它應有的形狀來，不是形狀難看得像個饅頭，就是包得松松垮垮的，里面的米粒都漏了出來。我們嘻嘻哈哈地探討著從媽媽那里學來的有限經驗，從彼此的指責聲中終于摸出了一點門道，雖然包得不怎么樣，但總算是可以下鍋了。
沈小芳說粽子要使勁地蒸煮大半天才能吃，因為那么大一坨米不容易熟，而且還要將粽葉的香味充分煮出來。我們在一大鍋水里放下了我們兩個小時艱苦奮斗所包下的粽子，興沖沖地回宿舍去玩撲克牌了。一整個下午，我的腦海里都在想著404的人們是如何的驚喜，想著林帆吃粽子時的故作陶醉和贊不絕口。
我想讓他們知道，我們是無所不能的青春美少女。雖然我們好象是過了少女的年紀，可我們擁有像少女一般的心情。
“你們說能吃到我們包的粽子，最高興的會是誰啊？”杜蘭突然說道。
“應該是石大山吧，他每次對我們都很熱情啦。”沈小芳的話還沒說完，李靜靜立即起哄：“哦，那當然羅，那石大山可是尤其對你熱情啊。你們看上去就挺般配的嘛。”
“是啊，現在想想，我們之間有點愛情的火花產生其實也不錯。我們支持你。”我和杜蘭馬上跟著起哄。
“你們亂說什么啊！”從沈小芳慍怒的語氣中我們知道了她并不怎么喜歡石大山那種老實巴交，說話還舌頭直打卷的人，不過我們總喜歡拿她消遣，她越反抗我們就越起勁，誰讓她是我們四人之中唯一好欺侮、話不多又開不起玩笑的人呢。不過，這種消遣完全是沒有惡意的，我們只是把它當成四人之間的一種默契，調節一下過于平淡的氣氛而已。往往弄得沈小芳氣嘟嘟地跑一邊生悶氣，并且一整天不說話我們才一個勁地討好她，直到言歸于好。
“哎喲，是就是，不要不好意思承認嘛，我們幾個誰跟誰啊！”李靜靜還在繼續她的惡作劇。
沈小芳將手上的牌一丟：“不玩了！”泱泱不樂地躺到床上去了。
“小芳這么小氣干嗎，開個玩笑而已嘛！好歹把這把牌打完啊。”手里握有三個王加拖拉機的杜蘭失望地叫著。沈小芳又一次對我們實行了冷戰。
為了消解這個矛盾，我們故意提高聲音把話題轉移到其他人的身上，：“杜蘭，我看那個董意對你也蠻有意思的。我們宿舍沒裝電話的時候，跑這么遠來叫你去接電話，就數他跑得最勤。”
“是啊，人家小芳不愿意，你要不要考慮啊？”我接口說道。
杜蘭和我們相視一笑，說：“反正現在聚會他們很少到齊，要不我們每人挑一個，以后就有得玩了。”
“這個主意不錯，我贊成！”我有點惟恐天下不亂的思想。
“靜靜最小，吳一杰就給你好了。”杜蘭開始像分梨子一樣分配起來。
“我不要吳一杰，悶悶的，還沒有王軍偉可愛，我寧愿要王軍偉。雷蕾就和林帆好了，他那么冷酷的人，難得你和他走得最近。”
杜蘭嘴巴動了動，想說什么卻沒有說，我想她可能對這個分配頗為不滿吧，我知道宋安以外他一直喜歡林帆，但不好意思說出來。
“杜蘭嘛，董意和張一之任你選一個好了。”靜靜發揮著她慷慨的精神。
“那我選張一之，雖然太自以為是了點，好歹也能說會道嘛。”
“小芳你選誰呀，選中誰我們可以讓給你。”我朝著沈小芳嚷。
“我誰都不要。”她低低地說。
“不行，必須選一個，不要破壞我們的游戲規則。”我堅持。
“又不是真的，玩玩而已，那么認真干嗎！”杜蘭也對她表示了不滿。
“不做聲的話就石大山這個現成的好了”靜靜才不會可憐她。
“我懶得理你們！”我們松了一口氣，沈小芳說話的語氣告訴我們，冷戰結束了。
在去往出租屋的路上我們碰到了林帆和王軍偉，便邀他們一起過去。我想象著像喝酒一樣在剝粽子前大叫“節日快樂”，然后說“開動”，然后大家像比賽一樣敞開肚皮使勁吃的情景。可是我的幻想在進門前就破滅了，我們聞到一股焦味沖進門后，發現一個個粽子都被燒成了黑炭，薄薄的鋁鍋也已經被燒穿了。
看著眼前的一堆黑碳我們開始狂笑不已，因為那樣子實在讓人覺得好笑。可笑完之后我開始流眼淚，大半天的辛勞，美麗的幻想，甜蜜的小幸福在剎那間全部化作烏有，我傷心，相信她們幾個也有很大的失望，不過她們比我堅強，我天生愛哭，她們卻天生愛說愛笑，悲痛在心里，卻總沒有我感受得那么深切。
“好啦，沒事了，我們還可以去買粽子吃啊。”林帆安慰著我們，王軍偉只在一邊傻笑。
“那怎么能一樣，買來的粽子怎么能比。”我一點不聽他的勸，“你知道我們包了多久才弄好的嗎？你知道這些大的粽葉我們是一片片好不容易從山上選出來的嗎？”
“那能怎么樣呢？都已經這樣了！”林帆的語氣有點重，似乎很惱怒我流眼淚。
我被他的語氣所傷，哭得更厲害了，轉身出了門就往學校跑，跑回宿舍倒在床上悶頭就睡。我有點怨恨自己的性格，對什么事總要求完美，一不完美就傷心難過，但我也怨恨林帆，他沒必要用那種語氣和我說話吧！
杜蘭她們回來了，她們似乎也不理解我干嗎為這事這么難過，連我自己也不明白。
電話鈴響了，杜蘭叫我起來聽電話，并酸酸地加了一句“是林帆。”
我拿起話筒一言不發，他連續“喂”了好幾聲，我情緒低落地說：“什么事？”
“你下來吧，我在宿舍門口等你。”
“去做什么？我不想出去。”
“不行，你一定要下來！先下來再說吧。”
我本來想賭氣不出去，可他的聲音似乎對我有一種不可抗拒的力量，掛斷電話我就起床了，“他一定是想向你道歉呢。”靜靜說。
“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杜蘭的聲音透露著不滿。沒有理會她們，我徑直出了門。
林帆手上提著一個袋子出現在我面前，我繼續和他較著勁，走過去一言不發。
他長長地嘆了口氣，“為什么那么在意一些小事呢？搞不懂。”他平時很少嘆氣，但為我卻嘆了好幾次氣，難道我真那么讓他失望嗎？一直以來，我最想弄清楚的一個問題就是，在林帆的內心，到底對我是一種什么樣的感情，是厭煩、喜歡還是不知所措，我總是無法確定。
見我不說話，他提高了手中的袋子放到我眼前，我看見里面有一些米，還有粽葉，“有些東西失去了，卻還可以回來的，走吧！”他說。
我馬上笑了，跟著他往出租屋走去。
只簡單地教了林帆一下，他居然包得比我要快要好，很快，我們包好十個粽子放進了高壓鍋里。為了避免再次發生意外，我們決定坐一邊守著。
“林帆！”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他抬頭看著我。“你們宿舍有沒有人交女朋友啊？”
“這個啊，我還不太清楚。”
“那你呢？你有沒有女朋友？”
“有一個，但是被你趕跑了。”
“真的嗎？劉瓊真的是你女朋友啊？那你怎么不早說。”我有點驚訝和憤怒。
“假的。”這家伙面不改色地說道，“你們不是對我們404的人下了禁令嗎？”
“其實我們也就是說說而已，我才不相信你們有誰會為了我們的話而放棄自己喜歡的女孩子，除非是傻瓜。”停了停我說“你該不會對我們的話認真了吧？”
“假如有人違背了你們的話，恐怕你們又會千方百計搞破壞吧？”
“哦，我知道了，你在想著上次被我們氣走的劉瓊。其實要是彼此感情深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話，又怎么會這么輕易被破壞呢？反之，既然不是多么真摯的愛情，就算被我們破壞了也沒什么可惜的。”
他不再說話，我又吞吞吐吐地問了他一個問題：“假如你喜歡上某個人，會不會勇敢地去追求她啊？”
“不知道。”
“為什么會不知道？”
“不為什么？”
“那，最后一個問題，你現在有沒有喜歡的人啊？”
“如果是指喜歡，應該是有。”
“是誰啊？”我故意做了個調皮的鬼臉。
“你的問題問完了，可不能說話不算數啊。”
“小氣！”想了想，我鼓起勇氣說，“其實我也有喜歡的人，可是他時冷時熱的態度讓人無法確定他是否喜歡我。我覺得喜歡一個人就應該大聲說出來，但是我又覺得還是男孩子主動點比較好。”
“是嗎？你也會有這種想法啊！那個人我認識嗎？”
“他呀，你不認識，要是你認識的話就不會這么問我了。”我在心里暗暗詛咒，真是個大笨蛋，為了緩解內心的慌亂和不安，我說，“我講個笑話給你聽吧……奇怪，不好笑嗎？干嗎不笑啊？”
“看樣子還要很久，下五子棋吧！敢不敢接受挑戰啊？”
“當然不會怕你這個小丫頭。”
時間好象過得挺快的，下了十局，輸了七局，不過我根本不在乎，我喜歡那種故意在林帆面前不斷耍賴悔棋的感覺。
終于有香氣飄了出來，林帆和我圍在爐灶旁邊，心滿意足地吸著鼻子，我開心地看這林帆此刻孩子般的模樣，要是永遠這樣該有多好。
在水馬上要燒干的時候，林帆把高壓鍋從火爐上端了下來，揭開蓋子涼在一旁。我用筷子夾出兩個放涼水里冰了會，林帆迫不及待地拿出一個準備嘗嘗味道，臉上流露出愉悅的輕松的笑，這是平時難得一見的，真慶幸此刻我們能這樣呆在一起。
“別吃！”我適時地阻止了他剝粽子的動作，他把目光投向我代替疑問。
我閉上雙眼，雙手合十，輕聲對他說：“先禱告。”
偷偷張開一只眼睛，發現林帆正滿臉微笑地楞楞盯著我的臉看，我馬上把兩只眼睛全睜開，不滿地說：“不是讓你禱告嗎？快做！”
“禱告什么呀？搞什么鬼！”
“首先至少要紀念一下我們偉大的前輩屈原吧。要不是他，你哪會有這么美味的粽子吃啊。然后還要許個愿望，屈前輩會幫助我們實現的。”
“從沒聽說過端午節還能許愿的。”林帆的話語里沒有絲毫不滿，反而充滿了新奇的興奮，這個讓我覺得很滿意。
我對他瞪起了眼睛：“你到底做不做啊，不照做就別想吃粽子。”
他裝模做樣地閉上了眼睛，嘴角含著一絲笑意。
拍拍他的肩：“可以啦，睜開眼睛，開動！”我帶頭啃起熱乎乎的粽子來，林帆也吃得很起勁，邊吃邊說：“恩，不錯！”
我說：“那當然啦，是我們包的嘛。”林帆聞言停下了咬粽子的動作，怪怪地看了我一眼，我故意裝做沒看見，一個勁享受著粽子的美味。
但接下來林帆的一句話讓我停止了嘴上的動作，換成他不經意地享受起美味來。
“你禱告的時候很漂亮。”他說。
我呆呆地注視著他，希望他再對我說些什么，然而他卻對我的目光不加理會。這讓我有一點失望，那一刻，我甚至就想問他是否喜歡我，可我終究沒能說出口。
把粽子帶回宿舍，她們當然高興有免費的東西吃，而且還送上門。
我對她們說是在食堂買的，她們卻仍然吃得很認真，杜蘭咬了一口后扔進了垃圾桶里，說：“這么難吃你們還買！”我什么都沒說，雖然杜蘭的態度讓我有點難過，但總的說來，今天的心情還是很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