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試終于于今天上午結束了,就像卸掉了心頭一塊大石頭般的輕松。聽說404明天還有一門課程要考。
中午美美地睡了一覺,下午我們去逛超市,采購了滿滿一籃子的食品,準備盡盡我們的地主之誼(我們四個除李靜靜外差不多都算是本地人),讓404的每人象征性地捎點土特產回去。
晚上我們把東西提到404,他們像孩子似的你爭我奪,寢室里一片歡笑,伴隨著李靜靜的尖叫聲,熱鬧非凡。
回想幾個月以來相處的日子,平平凡凡的日常生活中,他們的很多事情都在不經意間感動著我:雪白的被單,從不抽煙的好習慣,實實在在的生活作風,認認真真的學習態度,把地上的易拉罐揀起來丟進垃圾桶等等,這些都是和學校其他一些喜歡抽煙熏酒和調戲女生的男生對比得出來的印象。
寒假到了,終于不得不又呆在了家中,爸媽對我的愛已經壓得我喘不過氣,想逃的欲望越來越強烈。
太多的無奈構成了家庭中的矛盾,我盡量壓制著自己不要和她們發生口角。當他們開始爭吵、摔椅子摔碗的時候,我盡量蜷縮在一個相對隱蔽的角落,還和小時候一樣會瑟瑟發抖,卻習慣了不站出來多說一個字。
我翻出電話地址薄,開始給林帆等人寫信,對他們每一個人我都有不同的話想說。
呆在家里的生活好象就是這么單調無聊,連寫日記的欲望都沒有,只盼望著寒假快點過去。
同時收到了石大山和林帆的回信,是這一天里最讓我高興的事情。林帆在信中說我什么都好,就是太調皮任性,他還答應了給我帶好吃的。
離寒假結束還有五天我就回到了宿舍,一個人靜靜地看了兩天小說,今天杜蘭和李靜靜也來了,慶幸自己又不再孤單,雖然我很少寂寞。
新學期開始。
一群群充滿著青春氣息的的男孩女孩們像唧唧喳喳的小鳥一樣,帶著春天的清新返回了校園,沉寂了一個月的校園重新被歡聲笑語充斥著。
剛入學報到的時候學校宿舍的紀律放得比較寬,我們可以隨意地出入男生宿舍。
坐在404的房間里,吃著從他們旅行袋里搜刮出來的零食,談這假期的一些瑣事和來學校路上的見聞,一天很快就這樣過去了。
回到學校后,大家都是一副喜氣洋洋的表情,李靜靜又長肥了不少,在宿舍不停給我們描述她家里那個可愛的小侄女,還有就是吃了哪些好吃的東西,似乎有點留戀她的家。
我對她說的話很不以為然,她之前常對我說她媽媽對她如何如何好,說起生病時她媽媽照顧她給她做好吃的就覺得感動不已,我卻認為這是任何一個母親都會做的最普通的事情。而我總感覺她媽媽并不是那么疼愛她,是因為她曾一度在我們面前吹噓她媽媽花了好多萬送她弟弟去武漢念貴族學校,而她,據我們所知,只是畢業于縣城一所三流的職業中學。
此后,關于靜靜,我得出了一個結論:頭腦簡單,行為乖張。
杜蘭用去年的壓歲錢跑了一趟廣東,剛從那邊回來,對我們說他已經和宋安和好如初了,我在心中暗暗為他嘆息,光從上學期她每隔兩三天就給宋安打個電話而從未接到對方電話的情況上反映,這種和好是很牽強的,可誰也打擊不了她的幸福。
沈小芳和我一樣,覺得大學后的第一個寒假是在無聊中度過的。晚上像以前一樣和404一起出去吃了頓飯,飯后沒有什么活動,各自散了。
籃球場上終于又有了我們幾個活躍美麗的身影,可學校的六個籃球場好象是越來越不夠用了,為搶占地盤我早晨起得越來越早,現在我的三步夸籃已經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今天早上大家來得比較齊,分兩隊打全場,我和張一之、杜蘭、王軍偉打配合,好不容易從李靜靜手里搶得一個球,正想賣弄一下我三步跨籃的本領,誰知正準備跨出第一步的時候,前面出現了阻礙。抬起頭,接觸到林帆那熟悉的眼神,平靜、睿智、大膽、深沉且帶有說不清的一貫冷漠,他就那么一動不動地站在離我似乎只有一兩分米距離的地方,微張著雙腿,手臂自然垂放攔住我“前進的道路”,我雙手握住球,一股莫名的興奮瞬間由心口傳遍全身,一時忘記了突破防守,我很想知道為什么他的眼神從不閃避,為什么能震動我的身體。
“這里!把球傳過來!”張一之的聲音在我右側響起時我才如夢方醒,可籃球卻已經被林帆不知何時伸過來的手奪了過去,那一瞬間,我看見他眼角分明有一絲嘲弄的微笑。我生氣地轉身走到球場外,一屁股往地上坐了下去,滿心悸動不已,有種興奮、慌亂和失望的混合心情塞滿了心口,眼睛卻漠然地看著前方不知何處。我聽到對方的人說:“哈哈,進了,我們又領先了你們兩分。”
“雷蕾,過來啊!怕他們做什么,要相信勝利終究是屬于我們的!”是張一之充滿激情的聲音。
“不打了。”我有氣無力地說。
“怎么了?被搶了一個球就氣餒了啊?”我轉過頭,林帆走了過來,他們還在繼續。
大大地呼出一口氣,我漸漸平靜了自己的心情:“并不是因為被你搶了一個球,而是,你的眼睛太可怕了。”
“是嗎?我不覺得。”他以一貫平靜的口吻說,好象不管別人說什么都不會吃驚。
“就是就是,本來就冷冰冰的,還學人家裝酷。”我擺出一副強烈不滿的表情。
“你為什么那么喜歡打籃球?”氣死我了,他根本就不怎么理會我的話和態度嘛!
不過他問到了我感興趣的話題,就暫時不和他計較了,“想知道嗎?如果你現在微笑三秒鐘我就告訴你,要保持這種角度。”我把自己的嘴角使勁往上提,示范給他看。
“不說算了,當我沒問。”說完他轉身就走。
這男人一點情調都沒有。
“因為這個!”我迅速從書包里掏出心愛的漫畫書,高田理惠的《真夏的戀人》,遞到他的面前。他接過,“這是什么東西?”
“是我最愛看的漫畫,從高二時開始看的,已經看第四遍了。里面的籃球王子相澤冬馬是我的偶像!”我自顧得意地說著。
“都多大了還看這個!”他隨手翻了翻,把書還給我。
“我樂意!”和這家伙還真是沒有共同語言。
下午沒課,正躺在床上看《簡愛》的時候,門外響起了靜靜大呼小叫的聲音,接著宿舍的門被敲得砰砰作響,“雷蕾,雷蕾!”
“自己開門!”我冷冷地說,回來有必要這么興師動眾的嗎?每次都這樣!
她乖乖地自己掏鑰匙打開門,站在門口對我說:“快跟我出去,我看到林帆和一個女的坐在草坪聊天呢!”
“真的?他還會找女生聊天?”我馬上來了興趣,扔掉書跳下床,和靜靜一起下樓去了。
在學校前面一大堆盤腿而坐在草地里曬太陽的三三兩兩的人群里,我一眼就發現了穿著深藍色皮夾克的林帆,一個身著白色棉絨衣服的長發女孩,坐在他的對面聊得甚是起勁,滿臉如陽光般燦爛的笑容。
“林帆!”隔老遠我就叫著他的名字拖著靜靜跑了過去,一屁股坐到他旁邊,“你什么時候跑這里來了,害我找你大半天。咦,這位是誰啊,怎么以前都沒見過。你的朋友我不是都認識嗎?還有你忘記我們之間的約定了嗎?”我指的是之前我們和404之間不許偷偷交女朋友的約定,但在陌生人聽來,也許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
林帆眼角隱藏著些微的笑意,饒有興味地側著腦袋看著我,任我在那里一個勁地瞎說。
見林帆不說話,白衣女孩訕訕地開口了:“我是林帆的朋友,來邵陽玩,順便來看看他。”
“哎喲!”我夸張地看著林帆,“我們大木頭林帆還會有朋友啊!這可真難得。”接著我轉向那女孩:“知道嗎?我的朋友們都叫他酷牛呢!”林帆看著我,眼睛都不眨一下,對我加予他身上這無中生有的外號也不予置辯。
白衣女孩靦腆地笑了:“林帆本來就不怎么愛說話,一般都是別人找他說他才說一兩句。”
不知為什么,我很不喜歡她說這種話,好象比我更了解林帆似的。
“這點我當然知道,不過我有點好奇,你是怎么成為他四個字的朋友的?”我說。
“四個字的朋友?”她很是不解。
“就是女性朋友啊!女朋友就是三個字的朋友了,你顯然不是,因為林帆已經有三個字的朋友了!”靜靜不愧是我身邊永恒的支持者,把我想說的話都說出來了。
“哦,是嗎?林帆怎么從來沒說過。是真的嗎,林帆?”她有點不自然地向林帆求證。我也期待著今天林帆在我身邊發出的第一個聲音,我想他一定會說“別聽她們胡說”,但我仍希望他能站在我這邊,輕輕地吐出一個“是”字。
“我不知道。”他平靜地說。
我竟訥訥地不知如何解釋他的這句話,靜靜開口了,“這樣問他林帆會不好意思的。”我趕緊轉移話題,問對方叫什么名字,她說叫劉瓊。
我想起林帆是北方人,離我們這似乎有兩三天的車程,便對劉瓊說:“既然你是林帆的朋友那就也是我們的朋友,要不今天就在我們學校住下來吧,和我睡就得了。明天我陪你四處轉轉。”
“這……”她用目光征詢林帆的意見,“這樣也好,你就住她那里吧,互相也有個照應。”我發現林帆看著他說話的眼神和看我時是不一樣的,沒有看著我時的那種聚精會神、欲語還休,而且他看著我的時候一般都不說話,而他只有在和別人說話的時候才會看這對方。我為這個發現而感到驚喜。
劉瓊無可奈何地答應了,失望的表情一閃即逝。
劉瓊是林帆的高中同學,晚上躺在床上的時候,我不斷問她林帆以前的事情,劉瓊終于忍不住問我:“林帆的女朋友就是你吧?”
“這個,反正就是比好朋友的關系好那么一點點,我們之間挺默契的。”我模擬兩可地回答道。
她沉默著,不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