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終于說服自己到火車東站的一家咖啡館上班,為此我幾乎花盡了剩余的錢買了兩條絲質的連衣裙和一雙高跟鞋,這是老板所要求的。
出于我的擔憂,老板讓我先去看了現場,經過一個晚上的實地考察,雖說工作的內容有點曖昧,但并沒有干什么真正出格的生意,月薪兩千五的工資對初出茅廬的我來說算得上是高薪了。
這是一家專為日本人開的休閑場所,來這消費的一般都是持會員證的???,擺在柜臺里的酒都是上千塊錢一瓶的各種我叫不出名字的酒,每瓶上面都貼有“松本”、“山野”等姓名。老板招我進來時說我的條件并不是特別好的那種,主要是看我懂得日文。這點我后來相信了,里面的工作場所就相當于一個小酒吧的規模,大約七八個女孩子,來自BJ、四川等全國各個城市,都長得很漂亮,尤其是性感。
她們中大多數都只學得兩句簡單的日文,那是工作的時候必須的,比如說在客人用完洗手間后要遞上毛巾,然后要說:“ぉしぽりをどぅぞ。(請用毛巾。)”工作的主要內容就是陪這些日本客人聊天和玩一些小游戲。有些在廣東呆的時間長的日本人會說中國話,不會說的則大多能寫一手漂亮的漢字,寫在紙上,意思和中文的意思差不多,聰明的女孩們往往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我是這里唯一的大學生,當然,也是月薪拿得最少的一個。聽說那個高挑的BJ女孩,老板給她來的工資是5000,就工作本身的輕松程度而言,這絕對算是超高薪了。
聽說一般的客人是不會要求陪他喝酒的,可能是因為酒的昂貴吧。從這個特殊的男人群體中,我深深地感觸到了事業成功背后他們內心的孤單。
人生,不應該是這樣!
應該是和自己的親人、愛人在一起,盡情地享受天倫之樂,開心地做事,然后更應該開心地休息娛樂。
一個人的一生,只有何其短短的幾十年?。槭裁催€要過得這么辛酸?
我不由想起了林帆,假如我們能互相廝守著慢滿變老,是否就是我心目中想要的人生呢?
我搖搖頭,拒絕自己再想下去。說過,我是一個很習慣逃避現實的人,張一之曾著重地批評過我這一點。
外面下這毛毛細雨,四周斷斷續續傳來輕輕的笑聲,女孩子們顯然很會哄客人開心。第一天上班,我像個局外人一樣盡量站在角落的陰影處,需要不斷提醒自己將一絲僵硬的微笑掛在嘴邊做做樣子。
老板讓一個叫阿真的女孩子帶我熟悉環境,她說要及時清理掉場內發現的每一根頭發,教我洗手間的手紙要疊成這樣一種好看的形狀,告訴我調酒的冰和小吃放置的位置等等。
阿真算是比較熱情了,可我們之間的交談一直很僵,我們的思想并不在同一條線上,我漸漸地意識到了這一點。
又有客人推門進來,阿真馬上熱情地迎了上去,用日文流利地說了“歡迎光臨”的話,把滿臉微笑的客人——一名三十五歲左右的男子領到酒柜前,熟練地一邊拿過一瓶記有井藤的酒瓶調酒,一面簡單地聊著天氣之類的話題。
我想起自己決定來這上班的初衷也是為了提高自己的日語水平,于是主動站到了阿珍的身邊,幫她準備一些小吃。
“新來的?”井藤用生硬的中文問阿真。
“はじめましてどぅぞょろしくぉねあぃします。(初次見面,請多關照)。”我用日語回答道。
“哦,你會說日語啊,真是太好了?!彼D用日語。
“只是會一點點?!蔽艺f,接下來我們就基本用日語交談了,有時候我聽不明白,對方就在紙上比比劃劃地解釋好半天,偶爾穿插幾句英文。
以后我們的交談也主要是50%的日文、30%的英文和20%的國語了。
也許和我懶散的性格有關,學什么東西總是學在半桶水的水平,登不上大雅之堂。
他主要問了我家在哪里,什么學校畢業的,出來多久了之類的。
阿真眼見插不上幾句嘴,急了,一個勁要求井藤和她玩撲克牌,井藤可能意識到自己冷落了老朋友,便一邊和她玩一邊時不時和我交談幾句。
到晚上十一點半左右,我突然發現咖啡館里少了好幾個女孩,便問阿真她們是不是已經下班了。
“沒有,她們和客人出去了。”阿真平靜地說。
“不是說不會出去嗎?”我想起到這里考察的時候老板親口對我說:“你看我們這就這么丁點大的地方,要干什么違法的事都沒空間啊。而且到了凌晨一兩點的時候就就可以下班了,你甚至可以委婉地趕客人走?!?/p>
“我們老板沒有騙你。要出臺也都只是個人的意思,和老板沒有關系的。當然他也并不反對?!?/p>
爸爸給我打來了電話,我告訴他找到了工作,是在一家公司做文員,不敢和他說咖啡館的事情,否則一定被罵個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