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份，江蘺組織302班去春游，地點就定在喬陽初中初三秋游那。

青嫩的草一望無際，有一棵不知名的樹突兀地立在河邊，樹干粗壯，枝葉茂盛，單木成林。樹下302班的學生圍成一圈，嘰嘰喳喳地講述著各自的故事，每個人臉上都閃爍著放松與快樂。有水濺濺，有鳥應和，有白蝶悠揚起舞。

唐圓圓坐在江蘺旁邊，和林西、林小城嘀嘀咕咕昨晚在燃情的事。自上學期以來，他們幾乎每個周六晚都會去燃情溜達一圈，再和藍依米幾人喝幾口小酒，交流感情。當然林西是不被允許喝酒的，為此她纏了林小城和唐圓圓許久，依舊只能委屈地端著果汁啜飲。

“你們說這里有桃花嗎？”林西忽然想起孔青那雙桃花眼。

“走，我帶你去找找唄。”林小城起身，拎著單反，四處看了看，又對林西說，“我們去那邊。”

江蘺囑咐一句：“別走遠了。”

“是，江老師！”兩人回了一句就跑了。

江蘺見唐圓圓倚著樹干沒動，便問：“你怎么不去？”

“報告老師大人，我不喜歡桃花！”

林小城很快帶林西找到一大片桃花林，粉紅粉紅的湊在一起燃燒，美極了。只是前方有一個窄窄的山溝阻隔。林小城跳過去招招手：“小西施，你能過來不？”

林西掐著腰喘氣，看向那邊高高瘦瘦的人，沒好氣地說：“你說呢，林小城。”

林小城又跨回來，大笑幾聲，比比林西的身高才到自己的胸前，挑起好看的眉毛：“小西施，有沒有看過王子和小矮人過河的故事？”

林西捶了他一拳，怒道：“王子要真有本事的話就會把小矮人也運過去！”話音剛落，林小城就迅速背上林西，輕松地越過去。

沒天理啊沒天理，林西瞪了眼林小城修長的腿，轉身默默朝桃花林走去。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林西小小的臉蛋湊近一株桃花，深深嗅了一下，贊嘆：“林小城，快過來，這里好香啊。”有機會一定要帶孔青過來共賞。

林小城卻只顧著拍照。鏡頭里的林西清瘦的身體微微弓著，一手搭在桃枝上，黑長發映襯著白嫩的皮膚，靈動的眼睛撲閃著，一雙櫻桃小嘴此刻洋溢著歡喜，果真是人面桃花相映紅。

林小城微微笑了，他在燃情見過無數美女，卻沒一個比這一位清純可愛，像個精靈。

“呦，小西施，真是人比花嬌啊。”嗯嗯，先好生養著，等長大了再下手。

林西頑皮地吐吐舌頭，非常煞風景地扮了個鬼臉。

不知什么時候開始，樹下的人都稀稀拉拉地結伴玩去了，只余下江蘺和唐圓圓兩人。

“老師，高二你帶文科班還是理科班？”

“理科班。”江蘺也將身體倚到樹干上，放松地伸長腿，瞥了眼唐圓圓，“想好選文還是理了嗎？”

既然你帶理科班我當然“選理啊。”

“嗯，你語文不太好。”江蘺認真想了一下說。

“誰說的，我語文好著呢，只是不想表現出來，給她們留點活路，況且全能也不是件好事。”唐圓圓驕傲地說，又拉拉江蘺的白襯衣，“老師，就像你一樣什么都會，誰還敢靠近你呀？”

江蘺笑了一下，溫文爾雅，像一杯茶，清冽淡然，讓人覺得四肢百骸是說不出的輕松。

唐圓圓看呆了：“老師，有沒有人說過你不像凡人？”

“哦？這倒沒有。”

干凈清爽的天空浮著幾縷白云，暖暖的人間四月天，是江蘺給唐圓圓的感覺，溫暖而濕潤，輕揉著身體每一個角落，每一寸心脈，安心舒適。她看著江蘺，覺得心里癢癢的，好舒服，她漸漸恍惚起來，閉上眼睛，周圍鳥叫和同學的嬉鬧聲也聽不真切，她睡著了。

身邊沒了聲音，江蘺轉頭，見唐圓圓微微歪著肩膀，已然酣睡，原本狹長的丹鳳眼合著，眼角上翹，像只小狐貍。期間好像夢見什么似的皺了皺秀氣的鼻子，還嘟囔幾句，江蘺不由好笑，他這個班長連睡覺都不安穩急著要反叛。他從沒和一個學生感情這么好，即使他對其他學生也好，然而總存著那么一點疏離，就像他對所有人一樣。他輕輕地撫了撫她有些凌亂的微卷長發，有時候他覺得她像是自己調皮的小妹妹，吃不到糖時只能做些無關緊要的壞事來彌補心中得不到的委屈。她總是以蠻橫的方式來打破自己寧靜的生活，讓自己又笑又怒，自從那件事以來這么多年第一次，自己總算是有點人氣了。他靜靜看著她，沒發覺自己的目光有多溫柔。

忽然，唐圓圓猛地伸手抓住他的衣袖，雙眼緊閉，嘴中呢喃了幾句，又緩緩放下手臂，垂在草地上。江蘺不可置信地盯著熟睡唐圓圓，臉上陰晴不定，不知在想些什么，過了好一陣子，起身，毫無留戀地走了。

樹蔭下有些陰冷，唐圓圓依舊閉著眼，沒有表情，然而眼角已微微濕潤。

她已經醒了，她在江蘺幫她理頭發時就醒了。

她當時意識混亂，忽然就把心里想的當成夢話全說出來了：“老師，老師，我喜歡你很久了啊，老師。”

她想干嘛？她剛剛做了什么？她居然用這種方式逼江蘺單方面知道自己的相思之苦？明明了解江蘺是最反對自己早戀的，她到底吃了什么雄心豹子膽，讓江蘺陷入兩難的境地？她在賭什么，賭江蘺喜歡自己？多可笑！枉江蘺對自己那么好，他最好的學生是如何的狼心狗肺！

唐圓圓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

晚上集合時，林小城和林西興奮地拉著唐圓圓，一起看著相機，張張都有林西單純的笑臉。唐圓圓心不在焉地應付著這兩人，偷偷瞄隊伍前身影單薄的江蘺，心下有些急躁。老師到底會是什么反應？不會就此形同陌路吧。

“班長，點一下人數。”江蘺淡淡看向唐圓圓，如平常一樣的口氣，仿佛什么也沒發生過。

唐圓圓立馬松了一口氣，受寵若驚似的點頭，還好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