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李春生做夢都沒有想到,自己沒招誰沒惹誰,就隨口發了一個毒誓,結果就真的給變成螞蟻了。這種事情說給誰聽誰都不會相信的,但確確實實的在他身上發生了,一想到這個,李春生就一把的辛酸淚。
這事情說起來話長了,還得從今天早上說起。
早上六點半還沒到,李春生就苦兮兮的從床上爬起來。一起床,他就忙著刷牙洗臉,接著早飯都吃就拼了命的往公交車站那里趕,搞得和打仗一樣緊張。他今天要去接客戶的一個裝修活,已經約好了上午八點到客戶家里碰面的。
這活是工頭老賈給介紹的。昨天晚上他給李春生派活的時候,已經反復叮囑過他了,叫他一定要準時準點到,要不然他以后再也不會用他了。所以這次李春生早早的就出了門,他不想讓別人抓住自己什么把柄。
李春生今年二十三歲,家住在離這個城市很遠的鄉下。和成千上萬的農村青年一樣,十八歲高中畢業那年,他離開了父母祖祖輩輩生活的土地,來到了這個城市打工,現在從事的工作是家庭裝修。
裝修這行業,活其實挺賺錢的。別的農民工外出打工,一年下來多多少少都會落點回家,少的有個萬二八千的,多的十萬八萬也不稀奇。李春生倒是他們中的異類,一年到頭都是兩手空空,身無分文。錢包整天癟塌塌的,連公交車上面的小偷都很少看他一眼。
李春生掙錢少的主要的原因是因為他這人太懶了,不愿意吃苦,不喜歡出汗,整天就愛躺在工棚里懶睡覺。再加上干活的手藝糙,做事喜歡投機取巧,久而久之,在整個裝修界便臭名遠揚了,雇主們沒有一個愿意來找他干活的,所以他也就沒有什么生意了。
這次他厚著臉皮找老鄉老賈幫忙,實在也是沒有辦法了。后天就要交租住的房間的床位費了,可是他現在口袋里面就剩五塊錢了,別說是床位費,現在就連吃飯都成了問題。
老賈還算是講義氣,畢竟以前是一個村的。他聽完李春生說的困難以后,馬上滿口答應給他找個活干干,于是就有了今天早上的這個約定。
李春生現在正沿著人行道往前走。人行道的右邊是商店,左邊是非機動車道,前面就是要去的車站了。現在還早,站臺上等車的人不多,稀稀拉拉的也就兩三個人。站臺后面的人行道上,一個穿著破破難難的老乞丐手里面拿著一堆長長短短捆在一起的管子坐在地上賣力的吹著,在他面前的鐵罐子里,零零散散的放著幾個硬幣。
李春生知道那老乞丐吹的那種樂器叫做笙,在他老家那里的鄉下也有,一般只有家里面死了老人,辦喜喪的時候才有人吹他。那樂器的聲音很難聽,單調乏味,曲調中缺少平仄,怎么聽都是一個調,再加上這老頭吹的水平很差,聽他吹那玩意簡直像是在催命,
李春生皺著眉頭沒搭理前面那個要飯的乞丐,而是拐到站臺上去等車。他眼睛朝公交車過來的方向看了一眼,心里面開始盤算著等會碰到老賈以后該跟他講些什么。他這人既然這么好說話,那就最好能說服他好人做到底,先給自己預付點飯錢,要不然自己中午只能買兩肉包子充饑了。
汽車還沒有來,馬路上空空蕩蕩的,街上的行人也挺少,都是些出來買菜的家庭婦女。李春生有點煩躁的在站臺上面走來走去,他摸到了自己的口袋,正好摸到了口袋里面的那五塊錢,這時他才想起一個事來:公交車上車是要投幣的,身上的這五塊錢也找不開啊。
回頭看看那老頭罐子里面的硬幣,李春生便想起找他去換成零錢。他想那老頭應該不會拒絕自己的,他那里多的就是零錢,自己給他換成整的,他拿著也方便啊。
他把五塊錢抓在手上,三步兩步走到那老乞丐面前,為了能順利的換到零錢,他很客氣的和他打了個招呼:“喂,老人家您好,請問您能幫個忙嗎?”
那要命似的勾魂聲終于停止了,老頭放下手里面的笙,翻著兩個白眼球問他:“啥事啊?”
李春生這時才注意到眼前的這個老頭是個睜眼瞎。他把手上的那張五塊錢的紙幣伸到那老頭面前,問他道:“你能幫我換成零錢嗎?五塊的,我坐車要用。”
老頭接過了紙幣,放在鼻子上面聞了聞,然后放心的點了點頭。都說錢上面有一股子味道,小偷看哪個人身上有沒有錢,不是看出來的,是用鼻子聞出來的。只要你身上裝著鈔票,哪怕你就是穿得再破,他用鼻子一聞就能聞到了。現在李春生看到老乞丐的這個動作,覺得那人說的果然沒錯。
老頭聞過了紙幣,手里拿著那張五塊錢紙幣跟他說:“幫忙說不上,換錢倒是可以,五塊換四塊,你看怎么樣?”
什么?換個零錢就要抽掉百分之二十的手續費,這個老頭也忒黑了點吧,都趕上那些洗錢的了。李春生覺得面前這老頭一定是想錢想瘋了,把自己當成傻瓜了,他一把從老頭手上搶過紙幣,說了一句:“算了,不換了!”
李春生離開老頭那里,抬眼望了一下四周,現在還太早,周圍的商店沒有一家是開門的。他走到站臺上,挨個問站在那里等車的人有沒有零錢換,那些人個個都是頭直搖,說自己沒有。
他轉了一圈都沒有找到有人肯換零錢,沒辦法,只得又轉回到老頭那里。
他站在那老頭面前,先把那老頭給數落了一頓:“你說你這人吧……和你換個零錢你都不肯,非要雁過拔一下毛,你是掉錢眼里去了啊?啥事都要錢,現在的社會風氣就這樣被你們這些人給搞壞了!”
那老頭倒是不急不燥,他坐在那里,翻了翻自己的那對白眼球對李春生嘆了一口氣:“小伙子,你可別這樣說我啊,我有我的難處啊。一大清早就坐在這里了,口水都吹干快有一斤了,到現在一個子都沒要到。你也知道現在的社會風氣不好,都不知道照顧照顧殘疾人。你就算行行好,多給個一塊錢,幫我開開張吧!”
吹成這樣還想要錢,沒人上去踹他一腳就算不錯了,李春生覺得他要不到錢是應該的。他看了看罐子里面的硬幣,同時又感到有些奇怪,這罐子里面明明有錢,他怎么說沒開張呢?
他指著罐子里面的硬幣好奇的問那老頭:“你說你沒有開張,那罐子里的那幾個硬幣是哪里來的啊?”
老頭苦笑了一下答道:“這些都是我來的時候放進去,為了好看點,別人只有看見罐子里面有錢了,才會跟著往里面投錢的!”
李春生明白了,這罐子里面的錢原來是廣告啊。現在的社會競爭真是激烈,連要飯的都講營銷手段了,用廣告來刺激消費者消費,這招也不知道是誰想出來的。
他掏出口袋里面的手機來看了看,已經快七點了,要是再耽擱一陣,恐怕今天就要遲到了。他嘆了一口氣:“唉,算了,換就換吧!馬上車子就要來了,我也不想和你一般見識了。”
他把手上的錢遞給那老頭,然后從他的罐子里把里面的硬幣一個一個給抓了出來。一邊抓一邊唉聲嘆氣,本來身上就沒有多少錢,沒想到換個零錢還人給宰了一刀。
老頭坐在那里瞪著一對白眼球看著他,臉上顯露出一絲得意來。
抓了三個硬幣上來以后,在抓最后一個的時候,李春生的心里忽然動了一下:干嘛這么乖啊,他說多少就多少了啊?這老頭既然人不厚道,我也不能跟他客氣了。于是他手一劃拉,抓了兩個,這樣實際上他還是拿了他五塊錢出來。
錢拿到手,李春生故意把抓錢的手在那老頭面前晃了晃,然后對他說道:“你看清楚了啊,拿了你四塊啊!”
他知道這老頭是個睜眼瞎,所以故意蒙他。
那老頭可一點都不呆,他可沒有光聽李春生在那里說。他晃了一下罐子,聽到罐子里“叮當”“叮當”的只有兩個硬幣在響,臉馬上沉了下來,厲聲對李春生說道:“你多抓了一個!”
李春生心里頓時感到一陣慌亂,他怎么知道我多抓了一個,這老頭開天眼了啊?他再仔細看了看那老頭的眼睛,然后嘴硬道:“沒有啊,我就抓了四次,一次一個,總共四個,不信你可以問問周圍的人!”
周圍哪里有人啊?反正他也看不到,還不是由著他亂說。
老頭把手伸進鐵罐在里面摸了摸,然后很肯定的對李春生說:“你拿了五個出來,別以為我不知道,這錢放進去的時候我是有數的,一共是七塊錢,現在只剩下兩塊了!”
李春生頓時傻了眼,他沒想到罐子里面的錢這老頭是數過的。嘿!你別看這老頭眼睛雖然瞎了,心思倒還挺活絡的啊!
他一下子感到非常的尷尬,現在是騎虎難下了,錢都已經拿到手了,再把一塊錢退給他,這種事李春生打死也不會干的,只好一口咬死不承認了。
他硬著頭皮對那老頭說:“我不知道你放進去幾個,反正摸著良心講我就拿了四個,這點我敢對天發誓!”
那老頭也不甘示弱,立刻惡毒的回應他:“你發誓啊,你敢對天發誓你沒有拿嗎?要是拿了就不得好死,一輩子被人踩在腳下。”
李春生頓時覺得胸口堵了一口氣,“這老頭嚇唬誰呢,發誓就發誓,我還真怕你不成?”隨即他心里面冷笑道:想用這個辦法來嚇唬我,你這也太小兒科了吧,我李春生又不是打小給嚇唬大的!
于是他面對著那個乞丐舉起右手發誓道:“我李春生今天在這里對天發誓,我只拿了你四塊錢,要是拿了五塊,我立刻頭上長角,身上長刺,千人踩,萬人踏,天打五雷轟,永世不得翻身!”
發完誓以后,李春生笑嘻嘻的看著那老頭,呵呵,怎么樣啊?這么毒的誓都發了,你這下對我沒辦法了吧!
老乞丐知道李春生在故意蒙他,氣得臉上的肌肉直顫。他指著李春生,嘴角抽動著,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李春生正在那里得意,頭頂上,晴朗的天空忽然亮出一道閃電,緊接著猛然就是一聲驚雷。雷聲中,李春生就覺得自己頭上一麻,接著就被擊倒在地上,什么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