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天已經快黑了,外出的螞蟻一個一個的走進了大廳。這是它們中的很多人,這么久以來第一次能夠走出門外去看到外面的世界,所以回來以后,個個都是興奮不已。
途途叼著剛剛回來了,在外面曬了一天的太陽,兩只螞蟻原來看起來有點蒼白的臉色紅潤了不少。一整天,兩個老朋友都靠在人行道的臺階下面說了不少的話,剛剛現在的情緒已經好了很多,途途一直都在勸慰它,和它說以后不管怎樣,自己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把它叼出去曬一會太陽的。剛剛笑了一下,沒有答話,它現在已經認命了,它不想讓途途繼續再為自己操心。
每一只走進大廳的螞蟻,都會被眼前所看到的這一幕驚呆的。從黃黃起頭,后面的螞蟻排成了一隊長長的隊列,個個趴在地上,不停傳遞著信息,它們臉上的表情如癡如醉,完全沉浸在故事的氛圍里
不斷有新的螞蟻加入進去,大廳里面聽故事的螞蟻越來越多。每一只新加入的螞蟻,它們所經歷的過程都是驚人的相似,先是好奇的向隊伍最末尾的那只螞蟻詢問,遭到不耐煩的白眼以后,它也會把頭湊上去,擺動觸角接受前面那只螞蟻傳遞過來的信息,不一會它就會沉醉在其中,然后對后面一只過來打擾它的螞蟻猛丟白眼……
當蟻后的衛隊進入大廳時,沒有一只螞蟻注意到它們,一直等到蟻后進來了,它們都沒有人想起站起身對蟻后致敬。
蟻后是被陸陸場管叫來的,當時她正在和蟻巢的幾位統領商量著那些治好了腿的傷兵后面應該怎么安排,陸陸場管急急忙忙的跑進來了,說大廳里的螞蟻全都中了邪,好像被黃黃使了魔障。
蟻后吃了一驚,這還了得,蟻巢里還從來沒有發生過這種事情呢!她匆匆忙忙的宣布散會,帶著幾個統領往修養場走去。
一進大廳,蟻后的心馬上就“咯噔”沉了一下。陸陸場管的確沒有說錯,那些螞蟻仿佛真的像著了魔一樣,個個趴在地上,呆呆傻傻,一臉陶醉的表情。
緊跟著蟻后身后的幾個統領也跟著面面相覷,不知道這里發生了什么事情。田田統領頭上冒出一頭的冷汗,心里面暗自著急的想到,這個該死的黃黃,它又在弄什么幺蛾子呢?
蟻后二話不說,三步兩步走到黃黃的面前,開口喝問他道:“你在這里做什么?”
黃黃抬起頭,這才發現蟻后進來了,剛才由于是背朝著她,自己又在那里挖空心思的想著故事情節,竟然沒有看到她進來。
黃黃身邊的糖糖和藍藍衛士也同時看見了蟻后,一臉的驚訝,它們也一起站起身前腿委曲,上前行禮道:“祝母后萬福平安!”
其它的螞蟻紛紛站起身,歪歪扭扭的張著竹棍支持的假腿,向母后行禮,樣子看起來甚是滑稽。
蟻后余怒未消,沒有理會那些對自己的行禮的螞蟻。她怒氣沖沖的再次問黃黃:“你剛才在這里干什么?”
黃黃看到蟻后怒了,他連忙弓下身和蟻后解釋:“我是看到它們趴在那里實在是無聊,便就給它們講了個故事!”
“故事?”蟻后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詞,她本能的感到這東西肯定不是什么好玩意。在她的腦海里,一群螞蟻如果能夠癡迷于一件東西,甚至因為這件東西而忽視了她的存在,那這東西就一定是邪惡的。
“故事是什么?”蟻后冷冷的問道。問話的時候,她狠狠的盯著黃黃的眼睛,仿佛想從他的眼睛里看透他的內心。
“故事是……”黃黃的舌頭打了個結,他一時半會也解釋不清楚這個詞的含義,他記得當初糖糖也這樣問過他的,他當時很不耐煩的以一句“你別說話,聽我講就行”隨隨便便的打發了它,可現在不行了,他不可能拿這種話來敷衍蟻后的。
于是他只好結結巴巴的耐心和蟻后解釋:“故事是人類創造的最優美的語言,他們通過創造它教會其他人學會一些他們不知道的東西,教他們分清美丑,識別善惡,使他們懂得怎么做人的道理。”
蟻后和她身后的那些統領,沒有一個能聽的懂黃黃所解釋的這句話的意思,它們一個個面朝著他,滿臉的茫然。
黃黃知道自己的這種解釋失敗了,不免有些泄氣。說實話,這些文縐縐的話說出來連自己都感到云里霧里的不知所終,更別說那些螞蟻了。要想讓這些螞蟻能明白,最好應該用它們身邊所知道的事情來舉例子。
他心一橫,閉著眼睛瞎說道:“故事就是大家閑著沒有事的時候打發時間用的。比如糖糖要是和我說,他昨天和一個蜘蛛打架,一拳就把蜘蛛給打死了,那就是他在吹牛,肯定沒有人愿意聽。但是他換一種方法說,說有一只螞蟻和蜘蛛打架,用的什么什么方法,什么什么招式,最后終于把那個蜘蛛給弄死了,大家肯定都喜歡聽,這個就叫講故事了!”
黃黃說完,絕望的看著蟻后,心里想著要是這樣你們還搞不懂的話,那我就一點辦法也沒有了。
蟻后還有身后的那些統領們一起都在點頭,這下都明白了。原來這個所謂的“故事”就是吹牛啊,只不過是用別人的名字在吹罷了。吹噓自己別人很容易造成反感,因而不會相信它的話,要是換了一個別人的名字來吹,效果果然就不一樣了。
看到它們滿臉釋然的樣子,黃黃終于松了一口氣,和這些沒知識沒文化的螞蟻呆在一起真的很難受,一點點小事都要和它們解釋老半天。
蟻后回頭看了看身后的那幾個統領,意思在問它們這件事情應該怎么解決。說老實話,聽到黃黃對“故事”這個詞的解釋以后,她現在反而松了一口氣,心情也輕松了很多。不就是一個小螞蟻吹牛吹大了點嘛,陸陸場管這樣做好像也有點小題大做了,一幫螞蟻沒事,在一起吹牛打屁,這本來也是件很正常的事情啊,干嘛搞得大家緊張兮兮的。
她轉眼再看看那個黃黃,心里又暗暗覺得有些好笑,明明是在吹牛皮,還非要搞個新名詞叫什么“講故事”,還說成是什么“人類創造出來的最優美的語言”,唬得大家一愣一愣的都搞不明白。這小螞蟻倒是個人才,人挺機靈的,要是以后好好培養一下,一定會大有所為的。
大廳里所有的螞蟻現在都在沉默著,它們一起擔心的看著蟻后和那幾位統領,等待著它們對黃黃的判決。
田田統領也同樣覺得這事不是個事。關于吹牛的事情,它們衛士營里面能吹的太多了,每次打完仗,個個都拼命的在自己面前表功,有的說瞪別人一眼,就把敵人給嚇死了,有的說一拳就把一只螞蟻打上了天,落下來又砸死了一個……自己對這些話總是一笑了之,知道它們是在炫耀自己。說心里話。自己偶而也會跟別人吹吹牛的,要不然,自己號稱“褐色螞蟻第一勇士”稱號也沒有人知道啊!
只不過這小子吹牛也吹的太離譜了,居然能把一個大廳里的所有螞蟻都搞得像丟了魂似的,不知道他使的是什么招,有時間一定要找一個機會和他私下聊聊,聽聽他吹的到底是什么。
它正想上前替黃黃說兩句好話,卻聽到它旁邊的全全統領開口說話了。全全統領望著黃黃,問他道:“你就是昨天母后特封的那個黃黃營管吧?”
黃黃點了點頭,抬頭看了它一眼。這是一只個頭比他大很多的兵蟻,臉上看上去倒是很和藹,身上的顏色看起來很淺,像是不經常出門曬到太陽一樣。
“身為一個營管,就應該以身作則,處處遵守規定,你怎么能在修養場里面帶頭破壞秩序呢?”全全統領語重心長的問他道。
黃黃低下了頭,不敢答話了。
全全統領接著說道:“修養場這地方,本來就是受傷的螞蟻養傷的地方,大家需要安靜和靜養,你一只螞蟻在這里蠱惑人心,害得大家都跟著你不能好好休息,你說你做的對不對?”
黃黃仍然沒有啃聲,心里面卻暗暗罵道:“這老東西到底是誰啊?說出來的話怎么都是一套一套的,聽起來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其實都是些廢話。它真像中學時候我們的那個班主任‘咸帶魚’!”
“咸帶魚”是高中時候黃黃的語文老師,最喜歡干的事情就是“以德唬人”,他要是和你說起道理來,說得你都想撞墻去死,比《大話西游》里那個唐僧還要唐僧。黃黃就怕這種人,一給他遇上他就主動敗退了。
全全統領繼續說:“我們蟻巢里,一貫講的是真誠待人,團結互助,你在這里妖言惑眾,讓大家沉迷于其中不知所以,你說,你這種行為合適不合適吧?”
糖糖在一旁實在忍不住了,它站起身開口為黃黃辨解道:“全全統領,這事情是我引起來的,是我要求黃黃給我講故事的,那個傳故事的人也是我,所以這件事情不能怪黃黃。”
全全統領是整個蟻巢內的總管,在蟻巢里的地位僅次于蟻后,糖糖現在敢跟它這樣說,它也是豁出去了。
還沒等到全全統領發話,藍藍衛士也跟著答道:“這事情我也有份,不能光怪黃黃營管一個人,我也愿意和他一起接受處罰。”說完,它也往前站了一步,站在了黃黃的身邊。
藍藍衛士心里面對黃黃很愧疚,要不是它跑到糖糖那里去傳話,那事情也不會鬧成這么大了,所以無論如何,它也得承擔一部分責任。緊接著,又一只螞蟻站了出來,是途途。黃黃治好了它的腿,它一輩子都會記得黃黃的好,現在看到黃黃有難,它也義無反顧的站出來和黃黃一起承擔。
剛剛看到途途站過去了,它也跟著爬了過去。不管途途到哪里,它都會堅定的和它的老朋友站在一起的。
越來越多的螞蟻站了出來,它們一瘸一拐的走到黃黃身邊,全都默默的注視著全全統領。還有那些沒有裝上假肢的,也正一步一步慢慢的爬過來。
一會功夫,整個大廳里的螞蟻,全都站在了黃黃的身后。
黃黃忽然覺得鼻子一酸,此刻,他好想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