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念一遍經書撥一顆,即除掉一種煩惱,煩惱除盡便是無欲無念。
只是這赤珠何其珍貴,一百零八顆串在一起更是價值連城。何胥說是來請罪,若華倒覺得他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季氏生于汝南候府,貴重的東西也見多了,自然明白赤珠的可貴。她可不會真以為何胥會為了賠罪,送這么貴重的物件兒。
“你這是作甚?”季氏做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
何胥面上笑吟吟:“自然是孝敬表嬸的,也為我那不辭而別給您賠個不是。”
季氏則面無表情,道:“無功不受祿,你這禮我可不敢收。”
何胥轉溜著眼珠子:“表嬸說的哪里話,晚輩孝敬長輩不是天經地義麼?哪有不敢收的道理,況且這只是串珠子,又不是毒藥。”
季氏不吃他這套,直接道:“說吧,這回又是什么事?”
何胥撓著腦袋,干笑了兩聲:“表嬸火眼金睛,我這小算盤瞞不過您。我就是...就是想借姑父的名頭用上一用,想讓表嬸替我美言幾句。”
“名頭?這名頭又是怎么個借法?”季氏疑惑道。
何胥兩手往身后一背,有幾分說書先生的味兒:“東城不是只有一家當鋪麼?我就想在東城再開一家。可還沒開起來就讓人給端了,那人說是什么通政使方大人家的,還說我在那兒開當鋪要是要跟他們搶生意,死活不讓我開。我就是想讓您借著叔父的名兒,去幫我說說好話,把這事兒給解決了。”
說罷何胥嘆惜著搖了搖頭,又續道:“那塊地我可是大價錢弄來的,建房的材料且不說,就是工人也請了不少。現在裝潢到一半兒,讓他們堵著不讓修了,我那幾千兩銀子不就打水漂了麼?我一介商販,拿京官有什么辦法。這不...就求到您這兒來了。”
季氏一聽“幾千兩銀子”,連忙道:“若是把那地兒轉出去,將這些銀子討回來成不成?你讓我去說擺明了是那你叔父的官位壓他,畢竟人家跟你叔父是同僚,貿然得罪也不好。”
何胥擺了擺手,一臉無奈:“要只是這地的問題還好辦,只是那些裝筑的材料,還有請工人的錢不就虧出去了麼?”
季氏還是不想松口,沈家自己的鋪子從沒跟沈老爺有過牽扯。怕的就是出了什么事扯到沈老爺身上,于他仕途不利。
何況,何家這位侄子又不是什么血親,不過是沾親帶故罷了,實在沒這必要。
“那也可以去別處開嘛,京州這么多地兒,非要賴在東城,是何苦呢?”
何胥算是看出了季氏的不情愿,想著實在不行就耍耍無賴吧。
何胥撲通一聲跪到了地上,雙眉一顰,一雙眼睛透著薄霧,怎一句楚楚可憐了得。
“表嬸,您也是知道的,京州就東城最熱鬧,開在別處哪有什么銀子賺。在丹陽的時候,我父親就老說我不成事兒,這下虧了幾千兩,我還有什么顏面去面對他老人家。我一個人京州來,人生地不熟的,還不就只有指望您幫幫我。表嬸就這樣拒絕了,怎忍得下心?”
他這小眼神,把季氏看得一愣一愣的,一句回絕的話也說不出口。
若華在一旁看了許久,實在是佩服他。情緒說來就來,淚花子想讓它怎么在眼里轉,它就怎么轉。
不過他說的這番話嘛,完全可以當他放了個屁,萬莫信不得。
就算那個方大人刁難何胥,也算不得大事。商界就是商人的天下,要將那方大人的商鋪搞垮,有的是辦法,何胥完全沒必要求到沈府來。大概是嫌麻煩,才走了這條捷徑,這鋪子對他應該挺重要。
何胥也就是個商人,開個鋪子而已。他又幫著若華收購糧食,若華覺得幫他去說說也沒什么,那方大人想欺行霸市本來就不合理。
季氏也讓何胥纏的沒辦法,只得松了口:“我答應去跟他家說說,但是成不成我就不管了。”
何胥見季氏肯答應,高興得很,直夸季氏溫柔、美麗、善解人意。
季氏有些聽不下去,直接打斷:“行了行了,你就別在這兒耍嘴皮子了,把你這串珠子拿走。”
季氏心里很明確,幫何胥這一回,可以說是親戚之間互相幫襯。若是收了這禮,便成了收受賄賂,說也說不清了。所以,這串赤珠再名貴也收不得。
何胥笑而不語,對那小廝使了個手勢,讓他退下。
若華則暗道何胥奸詐狡猾,他怕是料定了季氏不會收,打的就是白撿便宜的算盤。
事兒也談妥了,季氏留何胥在府里用飯。他也不推辭,張口就應下了,若華只得先行告退。
到了門前,何胥帶來的那小廝正在門前候著,見若華出了房門,便朝若華走了過來:“表小姐。”
若華怔了怔:“有什么事麼?”
他先是恭恭敬敬的行了個禮,然后才道:“公子要我跟您說,您交待的事情已經辦妥了,要是什么時候需要,請到東城的瀚興堂去找他。”
若華點著頭嗯了一聲:“行,你跟他說,要他好生存放,等入了冬我再過去。”
那小廝應了聲是,若華也就順著道回了。
出了正房還沒兩步,就聽見正房院子的隔墻外面傳來陣陣說話聲。
“...讓人救起來的時候還昏迷著的,你是沒瞧見那可憐樣兒。小臉慘白,額上還有傷,估計是自己給撞的。你說說,一個公卿家的小姐,為了個男人值麼?”
“唉...確實是作孽,她既是一心求死,估摸著也挨不了多少時日。別人能救她一回兩回,還能就她一輩子不成?”
若華出了院門,朝那聲音的出處望去,見兩位婦人正在樹蔭下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