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華將安晏給她的信塞到袖里,對著安晏道:“你這三日切莫出城,更別回去尋你家公子。你就穿著這身衣裳到南城郊外的連云庵避兩日,他們應該不會猜到你躲進了尼姑庵里。我會同你主子說這事的,你只需等著他去找你便是。”
安晏聽了這話,不由一愣。這般不容置疑的語氣,跟他家公子真是如出一轍。
若華交代了這幾句,便頭也不回的朝北城去了。安晏瞧了瞧自己這身別扭的裝束,抬頭望了望天,與若華背道而行。
已是戌時,清風卷暮色,月上柳梢頭。
北城的大街上漆黑一片,京州的人都往東城聚集,北城反倒冷清起來,若華一路上都沒見幾個人。
街上靜得出奇,只聽得到些許風聲和若華的腳步聲。若華一個女子多少有些害怕,不自覺的加快了行駛的腳步。
到了不遠處,若華拐進巷子。到了巷口,就能看見安晏所說的那棵梧桐樹。
此時從屋檐上跳下一個人,將若華堵在出口處:“沈小姐,請你隨我來。”
若華被嚇了一跳,靠在墻邊深吸了一口氣。而那人,則定定地站在一旁。
只是若還不確定,這是不是裴璟瑜的人。若是別人使的詐,自己再順著坑往下跳,那可就糟了。
若華扯著嗓子,變了個聲:“這位兄臺真會說笑,我分明就是個大男人,怎的就變成了沈小姐?”
那人聞言不焦不躁,繼續說道:“我家公子說了,若是沈小姐有疑慮,便要我告訴沈小姐。您作畫神形皆缺,有待提升。”
若華雙眉一皺,裴瑾瑜說的是上回借徐澹雅之名送到裴府的那幅“龍虎斗”。若華承認,自己在書畫上沒什么天分。裴璟瑜只評一句神行皆缺,算是很給面子了。
他既然拿這事兒出來說,應該也錯不了。可能安晏自己也沒想到,他讓若華送信分明就是多此一舉。裴璟瑜既然派了人在這兒候著,自然是對安晏的行蹤了如指掌。
若華向那人問道:“你家公子現在何處?”
那人指了指梧桐樹后的宅院,道:“就在這院兒里,不過沈小姐得從側門進去。”
若華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院落的前屋燭火通明,裴瑾瑜卻讓她從側門進去,這屋里恐怕還住著別人。
那人說完,便轉身為若華引路,若華緊跟其后。
這院子同沈府一樣,是個五進的院落,側門離正門隔得有些遠。
若華同那人從正門的右邊繞過去,走了大概數十米遠,方才到了側門前。那人伸手將側門一推,門便開了。他做了個邀請的手勢,示意若華進去。
若華也不疑有他,徑直朝院兒里走去。而那人則將木門關了起來,在門前候著。
院中漆黑一片,若華只能借著月光尋路。院中的樹木,被風吹得沙沙作響。
“沈小姐?”前方傳來溫潤的聲音。
若華尋聲望去,前方路口處站了個人。那人衣闕飄飄,在月光的映射下,頗有幾分仙姿。
若華將袖中的信拿出來,走過去遞給了他:“我受人之托將這信交予裴公子。”
裴瑾瑜伸手接過,淡淡回了句:“我知道。”
若華覺得是自己多事了,裴璟瑜既然將安晏盯得這么緊,自然不會讓他有事。
見若華不說話,裴瑾瑜道了聲:“多謝。”
只是這句多謝,若華覺得自己當不起,她的介入沒讓這事有變故,裴璟瑜就該謝天謝地了,不過是句客套話罷了。
“我沒有壞了裴公子的事,已是萬幸。”
裴璟瑜瞅了瞅若華,翩然一笑。當著若華的面,將信拆開看了起來。
若華還記得當時安晏那焦急的模樣,怎么看都是件急事。可此時到了裴瑾瑜這兒,就是一臉云淡風清,哪里像是有急事的樣子?
“沈小姐不妨猜猜這信中寫了什么?”
若華不禁納了悶,裴璟瑜派的人一路跟著,自己看沒看信他又不是不清楚。況且她又不是神仙,哪里知道那信里寫的什么?
裴瑾瑜正滿臉笑意,等著若華的回答。
若華思索著,如果信中所說的是件急事,那必然是近期會發生的。
若華腦中靈光一閃,說起特別的事,八月初倒是有那么一件。
自古君王被百姓視為離神明最近的人,每遇到天災,君王都會祭天祈福以安民心。
北地乃是大周的糧脈,而今年北地旱災致使糧田顆粒無收,崇仁帝就算是穩民心也會到煙臺山祭天。
說起祭天祈福,若華倒想起來了。帝王祭天,朝中高官需同行。沈老爺官居正二品,自然也在其列。
若華記得那日,沈老爺只出去了一個時辰。試問,祭天如此繁瑣的禮儀,為何只去了一個時辰?
思及此處,若華不禁脫口而出:“難道是祭天一事?”
此話一出,裴璟瑜望著若華的目光虛迷,不再如方才那般眉眼帶笑。
“繼續。”裴璟瑜嘴里蹦出這兩字,有些生硬。
若華此時能感覺到自己噗通狂跳的心,瞧裴璟瑜這副模樣,應該是讓若華猜對了。
既然話都說到這里就不能再停,若華努力回想著。那日之后,京州城中漸漸出現了鐵騎衛巡城。鐵騎衛鎮守京州東華門,兵馬雖少但堪稱大周的精兵。
素有裴相爺左膀右臂之稱的王元泓,恰巧掌管著鐵騎營。但是鐵騎衛乃是重甲兵,不得詔令不能入京。
孟家自回京以來,幾乎得了崇仁帝所有的信任。先是授予孟承天羽翎軍統帥一職,就連孟晟睿也賜了少將一職,統領護城的衛兵。
假如裴家將孟家置之不管,任由其發展。等到崇仁帝發難的那天,裴家就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絲毫沒有反轉的余地。
若是王元泓為救裴家,私自詔鐵騎衛入城,那就是叛亂之罪。到時候崇仁帝將王元泓同裴家一罪論處,那就是名正言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