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國忠嘴角揚起冷笑,一語不發,身形一晃,“嗖!”的向那囂張聲音的所在竄去。
說話者乃是南詔一名小旗,還在那里得意洋洋的大聲吆喝,他身后站著四位黑袍中年男人,一個個臉上涂的五顏六色,頭發用不知道什么皮亂蓬蓬的扎起,一派揚揚自得的架勢。
“唐國人聽著!立即束手就擒,留你們一條哥……”那南詔小旗官照舊又喊一邊,“狗”字兒還沒念全就嘎然而至,緊接著,這家伙七竅中竟然噴出熾白的火焰,哼也沒哼,立時化作一團焦炭!
四個黑袍人臉色大變!嗖嗖嗖的向后飛退,只見地面上四條蜿蜒的熾白火蛇追著他們的腳燒,所過之處一片焦黑。四個黑袍人雞飛狗跳的后退,同時各自從腰間接下一個葫蘆,而后齊齊把葫蘆往地上一摔!
“叭!”四個葫蘆全數摔裂,其中漆黑的腥臭汁水四下流淌,正好攔在火蛇與黑袍人只見,只見巨大的火焰“轟!”的竄起,隨即又瞬間熄滅,火蛇和黑水同時不見了蹤影。
黑袍人又驚又怒,他們是閣羅風重金請來的蠱師,師承盤王寨正宗,乃是現在的二代高手,比盤媸奴和盤伊云還高出一輩,都是心高氣傲之人,哪里受過折辱?況且,剛才他們匆忙間扔下阻止火舌的黑水,乃是極其珍貴“禳汁”,乃是至陰至毒的東西,只需要在尋常的土地上滴上幾滴,就能把那一片土地變成埋蠱盆的上佳寶地!可見這“禳水”對于蠱師來說是多么珍貴,讓這四個黑袍人心疼的發狂!
這四個黑袍人雖然“功法”精深,但顯然對敵經驗頗淺,面對他們不熟悉的戰法,頓時手忙腳亂。
“刷!”一團人形白光從濃霧中竄出,勢若奔雷,直擊四個黑袍人。
四個黑袍人正愁找不到仇人,見這渾身白光的家伙冒出來,不驚反喜,四人立即排成一縱列,最高大的面對“光人”,其余三人都躲在高大者身后,而后四人“噗!”的一聲,同時噴出團團熒光閃閃的粉末,噴出粉末后,四人就地一滾,躲向遠處。
四團熒光粉末色分紫、白、金、青,被風吹匯在一起,頓時發出一種奇異的甜膩香氣,這香氣極輕,瞬息間隨著清風飄散出好遠。
白光人正是楊國忠,他身周這層白光散發出極為圣潔、熾烈的氣息,他速度極快,來不及止步,一下子撲進飄在空中的粉末團中。
那些熒光粉末被楊國忠的白光一灼,登時被燒化,香氣卻更加濃烈的釋放出去。
四個黑袍蠱師滾出數丈后,把身上所有的瓶瓶罐罐、口袋香囊,全都散開口拋出,里面頓時或飛出、或爬出無數的各式各樣蠱蟲,這些蠱蟲聞到空氣中的香氣,立即發了瘋似的向香氣中心的楊國忠蜂擁沖擊!
不但如此,四周幾十里的山林中同時響起密密麻麻的“沙沙”聲,無數的毒蛇毒蟲,全都被香氣吸引,匯集成一條條的蟲豸洪流,滾滾向香氣中心涌去。
四個黑袍蠱師“桀桀”怪笑,四下奔逃。
那楊國忠被萬蠱纏身,五彩繽紛的各種毒蟲把他圍成一個繭子似的,也看不清里面的情形,只是不時的有那么一兩道刺眼的白光從縫隙中射出,不大一會兒,蠱蟲越聚越多,堆的像一座小山似的,白光透不出來了,只是有“隆隆”不停的振動從地底不停的蕩開。
突然,毒蟲小山猛地向下一縮,緊接著,勃然猛脹!隨著一聲驚天動地巨響和萬道灼目的白光爆炸開來,各種毒蟲化成的灰粉隨著氣浪蕩出百余丈遠!
一條人影隨著漫卷的白光躍出,正是楊國忠,但此時他神色憔悴,體外護身的白光黯淡很多,只剩下薄薄的一層……
李弼跟著盤媸奴、盤伊云,隨南詔軍隊逶迤南行,清晨時,行軍到群山中一座小營寨內,大軍便在寨中歇息,而鳳迦異的“車架”也在此駐蹕。
盤媸奴沒有緊盯著李弼,和盤伊云各自歇息去了,李弼倒落得自由,徑自走進鳳迦異被軟禁的地方。
鳳迦異顯得神情懨懨,但他抬頭看見進門的是李弼時,頓時兩眼放光。騰的站起身來,“李郎將?!你這是……”
“特來為王子消災解禍。”李弼笑呵呵的答道。
“哦?”鳳迦異眼珠一轉,請李弼坐下,這才說道:“李將軍懂了?”
“一知半解而已,”李弼用“我識”審視鳳迦異體內,發現自己那團裹著尸王煞氣的天衍蟲還留在鳳迦異腹中,這才說道:“王子在南詔朝廷內……還有說得上話的人嗎?”
鳳迦異面無表情,坐在床榻上,沉吟半晌,這才說道:“我明白李將軍的意思……在南詔朝廷上,如何與大唐相交,主要有兩派議論,一是結吐蕃以蠶食大唐,我們南詔高山深壑遍布,山路難行,外來的軍隊很難施展開,故而……南詔人并不懼怕大唐的軍隊,多年來各大酋長對大唐的態度多是羨慕加輕蔑,我那個‘父親’、閣羅風便是這一派人的代表;另一派便是我和羅牟嘎丹丞相主張的,在大唐和吐蕃之間左右逢源!其實,吐蕃對我們的威脅要更大一些,而且大唐和我們接壤的地方又并不富裕,即便攻取,也得不到多少好處,還不如每年向大唐索要的賞賜多,唐朝為了讓我們牽制吐蕃,一定不會怠慢南詔……”
鳳迦異說到這里,嘆了口氣,“可惜……閣羅風好大喜功,好用武力威嚇各部,蠶食大唐土地更能彰其功績,……說起來,現在這種被動的局面,全是你們唐人的錯!”
怒火在鳳迦異眼中燃燒,“蠱祖,還有被你們殺死的四位大蠱師,都是支持我的人!被你們不分青紅皂白殺掉,閣羅風知道蠱祖沒了,自然就敢對我下手!我又不是他親兒子!有我在,他親兒子就當不上南詔的王!”
李弼也不說話,只等鳳迦異漸漸平息了怒火,看他繼續說道:“不過……現在你們也不用擔心,在南詔朝內,我還有人!你們唐人不用妄想支持閣羅風,無論你們給他多少好處,他都不會歸順你們唐國!你們只有選擇我!只有支持我!!”
鳳迦異的眼睛緊緊盯著李弼,充滿期待,李弼卻不置可否,淡淡的問道:“盤家是誰的人?你對他們知道多少?”
“盤王寨!”鳳迦異恨恨答道:“盤王寨本來是超然中立的,并不插手我和閣羅風之間的事,現在卻不知道怎么了,看起來……好像倒向了閣羅風一邊……,至于盤王寨的實力,可以說,南詔六成的蠱師都是盤王寨的傳承,九成的蠱師和盤王寨或多或少有聯系,那個盤媸奴是盤王寨現在的第三代,是第三代中的佼佼者,而盤王寨的‘盤姥姥’,是世代傳承的,每一代都是南詔最強的蠱師,只不過前些年‘蠱祖’南魆異軍突起,靠著一身不知道從何而來的強絕功力,才和盤姥姥爭個旗鼓相當,被稱為南疆雙祖,唉……可惜南魆死了……”
李弼又問道:“南詔國主皮羅閣又支持你們之間的哪個?”
鳳迦異面露憤瞞,“唉……!他更喜歡閣羅風,可是我是他的親孫子啊!!閣羅風不過是個養子而已!”說著,他狠狠的捶了一下床板,瞪著李弼說道:“李將軍,我,需要你們的幫助,而閣羅風不需要!我想,你會選擇!”
李弼點點頭,站起身來,俯視坐在床榻上的鳳迦異,正色說道:“我自會幫你,可是!你聽清楚,無論你是否對我大唐有力,都不許在大唐放肆胡為!蠱祖那群人是你自己害死的,聽清楚了嗎?你要慶幸,現在的皇帝不是我,否則,連你也不會活著離開長安!!我們大唐不會因為你有用就縱容你在我們大唐的土地上驕橫霸道!鳳迦異,有個道理你應該明白,大唐不是靠你、或者你們生存的,而是靠自己生存的!”
說完這番話,李弼的臉色柔和下來,轉身就要離開屋子,卻在門口最后說道:“我們似乎沒有選擇,但是,和我們相比,你更沒有選擇,我們還可以選擇戰爭,而你……只能等待死亡!!”說完,推門出去,只留下愁眉緊鎖的鳳迦異。
門外,盤媸奴不知何時已在等候,見到李弼出來,微笑道:“李將軍和鳳迦異王子談妥了?”聲音又變回慵懶甜膩的風格,聽得李弼心里癢癢。
“盤姑娘,盤王寨為何要插手進南詔王室的爭斗呢?盤王寨在南疆超然了幾千年,為何突然對南詔王位感興趣了?”
“這和大唐的李將軍有關系嗎?”
李弼訕訕的笑笑,但卻不死心的拋出一個誘餌……“盤姑娘,你看,這就是天衍蟲。”李弼嘴一張,一道又細又短的紅絲飄了出來,凌空浮在兩人面前,李弼經過昨晚一役,天衍蟲幾乎消耗干凈,只剩下這樣的紅絲十來絲左右。
盤媸奴的注意力頓時被那紅絲吸引,急問道:“你擁有這天衍蟲多長時間了?”
“嗯……月余……”
“你發現了什么?”盤媸奴竟然將斗笠上的白面紗掀開一條縫隙,以便更清楚的觀察天衍蟲。
李弼的注意力頓時被白紗間的空隙吸引……
“沒……沒什么發現……,就是能夠吃掉任何東西,自己能變多……喜歡吃肉,吃魂……”
“不是任何東西!”盤媸奴打斷李弼,“我可不想最后的這點兒天衍蟲被你糟蹋了!你記著,天衍蟲不能吞噬清水,不能被火焰直接燒灼,對純金、銀、鐵、干沙等等只能吞噬,卻不能增生自己,增生天衍蟲最有效的就是活物!”
這都是對天衍蟲直觀的理解,事實上,天衍蟲作為吸收分子電鍵生存的微生物,對于單質和小分子自然是無可奈何,最喜歡的就是大分子物質。
李弼連連點頭,凝視著面紗縫隙之中,微笑道:“多謝姑娘指點,這點兒天衍蟲就送給姑娘了,不瞞姑娘,這天衍蟲是我搶來的,我自然駕馭它的方法,你只要按我說的做,就能得到這天衍蟲……”
盤媸奴頓時露出掙扎的神色。
李弼微笑著,繼續誘惑:“只要姑娘把魂魄分出一絲,纏上這些天衍蟲……記住,分出的魂絲千萬不能和主魂斷了連接,要一直相連,慢慢的纏上這些天衍蟲,雖然魂魄會有損失,不過別怕,慢慢的……就會有一點兒天衍蟲被你的魂魄融合,它就屬于你了……來!聽說,擁有了天衍蟲,就能擁有蠱師所不具備的,自己的力量!”
李弼的聲音極具誘惑,盤媸奴只覺得眼前有炫目的光芒在晃著自己的靈魂,她的眼神更加迷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