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弼站在龜茲鎮最西邊一間房屋的屋頂,目送安西大軍西行,他心中有些后悔,當初整理魂魄的時候,選擇遺忘的記憶太多了,只留下一些基本常識和理論,否則,那把長刀和長刀中浮現的人影,自己或許是認得的。
身邊忽然拂過一陣微風,一個熟悉的魂魄快速接近自己,停在自己身后。
“老明?這么急匆匆的,可是有什么新消息?”李弼頭也不回的問道。
“哼哼……你小子架子越來越大了啊!看都不看老夫啦!”明崇儼氣哼哼的回道。
“嘿……”李弼不好意思的一笑,回頭說道:“這樣不是顯得酷一點兒嘛……”
“绔?你再學也學不來京中紈绔的做派!省省吧!”明崇儼一巴掌打在李弼的后腦勺上,“確實有消息,不大好,西人的前鋒已經占據疏勒鎮(現XJ邊緣),還派出一只小隊前突,對了,昨天晚上那么大的動靜,誰和誰動手呢?我們幾個老頭子趕過去的時候,已經沒人了……”
“那個前突部隊應該是已經不存在了,前突部隊里面居然有一只天使……”李弼笑吟吟的說道。
“天使?!西人果然有天使!哼!狗奴才!那天使怎么……被你殺掉了?”
“不是我……”李弼神神秘秘的說道:“被高仙芝斬了!”
“高仙芝?!他算是什么東西?斬得天使?!”老明小眼睛睜的老大。
李弼不理會他的驚訝,直問道:“除了西邊,東邊有沒有什么動靜?”
“有!還不小!”明崇儼皺眉說道:“先是石堡城戰開始了,大唐東路軍開始清理外圍吐蕃軍,進展很順利,吐蕃密宗高手沒有一個出現,善宗的五明子等的心焦呢!另一件事比較蹊蹺,東邊,中原的東邊,出現了一位殺神!
似乎是從東海進入中原的,良善無辜的百姓被這廝屠戮了不少,傳說那人是個矮子,說的番語,沒人聽懂,武器是一桿奇形怪狀的長槍,槍頭居然分七個支兒,修為不弱,茅山宗和幾個小宗派先是派出了一些低輩的弟子去狙殺,可是……居然無一人活著回來……,然后萬法宗會火兒了!發布了追殺令,能斬殺此獠者,可獲一百心晶,嘿嘿,天下修士涌動啊!甚至幾個度劫高手都去了!在泰山附近把這廝打成重傷,但可惜沒能殺死,之后便難以找到此人行蹤……”
李弼聽著聽著,好像想起來什么,忙問道:“摩尼教可能夠找到此人?”
明崇儼詫異問道:“怎地?你還想要那一百心晶?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二百五而已,不知道那個蠻荒之地的野人,沒什么價值!”
“不!不!我有用!老明,安排人手找一下!”
明崇儼哈哈一笑,“不必啦!此人已經被我們的眼線盯上,你這明尊!嘿嘿……我們有一個特殊的教徒,是東海倭奴國的遣唐使,我們想那廝既然是從東海上岸,大概會和那倭奴國有什么關系,便找來那遣唐使去接應他,果然!此人乃是倭奴國的一個王子,叫什么‘倭建命’,果然是賤命!來中原,是要找他們的什么神器,叫做‘天叢云劍’的,怎么?今天去把那廝拿下?”
“不必!”李弼高興的笑道:“派人傳給他消息,告訴他,他要找的人和東西在西域!哼哼,這狗東西從踏上中原的第一步起,就已經注定是個死人!但是,我們要從死人身上挖出更大的價值!”
明崇儼老頭兒何等聰明,聯系李弼的前后話兒,愕然說道:“你的意思……高仙芝就是偷了人家東西的人?!那你打算怎么樣?幫那畜生找東西不成?”
“不!我只是要逼出高仙芝真正的身份,讓他為我所用!另外,那個什么賤命身上一定也帶了好東西,可不能便宜別人!多給他點兒錢,讓他快點兒趕過來!”李弼目光轉冷,“殺人不能白殺!等他沒有價值了,我會讓他為東海的百姓償命的,而且……還會為那些百姓找來更多的陪葬!”
————————————————
初夏的雨在隴右的黃土地上砸起一個個粘膩的漿泡,官道上滿是左一汪、右一汪的積水,天地間一片灰蒙蒙的水幕,一匹黑馬馱著一個用黑斗篷緊緊裹住的人,急速奔馳,像刀子一樣穿過層層水幕,帶起一串兒“噗噗啪啪”的踏水聲。
黑馬上的騎士身量很小,若不是看他露在黑斗篷外的短腿和胳膊很是粗壯,幾乎可以以為是個女子,此人頭臉被攏在黑斗篷之中,看不真切,然而在天空中偶爾亮起的閃電光芒下,隱約可以看到一絲絲鮮血控制不住的從他的嘴角飄出,而且,天空每響起雷電之聲,這人就會不自禁的哆嗦一陣。
此人正是半是逃亡、半是追殺的倭建命!真是矛盾啊……
倭建命簡單的腦袋里面亂哄哄的一片,喉嚨、肺里一陣陣的腥氣上涌,不時的抑制不住,噴出口來,化作血絲在雨水中消融飄散。
他知道大海的西面有一個強大的國家,但他從不認為天下有任何生物可以戰勝有天神護佑的自己!更何況自己身上還帶著兩個“神器”,不錯,這個大唐確實富饒繁盛,可在他眼中也不過任自己與取與奪的羔羊!
可是他錯了,錯的很離譜,他永遠也忘不了泰山旁垂懸于天空的巨型雷云,還有那直劈而下、水缸般粗細的烏黑色閃電!他的“七支刀”在黑色閃電下就像一根風干的稻草,瞬間化作紅色的飛灰,多虧了自己體內還藏著上古神器十握劍(天羽羽斬),再加上自己躲閃的快,又賠上自己養了多年的役鬼,這才逃得一條性命。
直到現在,一到雷雨天氣,五臟六腑就會不停的抽搐、迸血,一聽到雷電之聲,就控制不住身體的顫抖。
“道行!道行!等本宮找到你!一定向你討還所有的一切!”惡狠狠的咒罵被雨滴的“噼噼啪啪”聲完全淹沒。這倭建命全副身心的去找道行討債,至于打傷他自己的人……倭建命從沒有生出過“討債”的念頭……
————————————————
傍晚十分。安西軍后軍輜重也已經離營,留下一座空蕩蕩的營盤,四周的柵欄卻沒有拆去。
李弼帶著李抱玉、白孝德等直接領兵的軍官,騎著馬,在龜茲鎮西面小河畔安逸的溜著,直到安西軍最后一面軍旗消失在西方的地平線,這才勒住馬,吩咐道:“可以了,各軍起營,悄悄跟在安西軍三十里后,不得被安西軍發現!戰兵五軍分開走,輜重營跟著抱玉的部隊,學者軍跟著抱真的部隊,教士軍跟著常勝寶樹王鄭長生的部隊,一定要隱蔽行事,不許急進,不許靠近安西軍三十里,許慢不許快!聽明白了嗎?”
李抱玉等忙拱手答道:“是!屬下明白!”
“去辦吧!”李弼說完,騰身而起,化作流光沖向高空,向東方飛去。
————————————————
石堡城,扼守著從隴右進入青海高原的要道,那里本就是海拔突然下降的階梯部,再加上筑城地點選擇的巧妙,使得城前形成了一線天的地形,城墻西、北、東三面臨著懸崖,南面就是吐蕃腹地,除了南門外,只有北面城墻開了一道門,從這門向下延伸出一條大路,這大路兩面懸崖,寬能容近百人并列,長近三百丈,最后沒入山下的黃土高原。
這基本上是個不可攻之地,可是卻是個不能不拔出的釘子,進入青藏高原的左右通路都在此城的監視下,而且左右通路窄小崎嶇,大軍難行,若不拔除這個釘子,糧道和后路全都危險,此乃必克之城!
城下大路十里之外,唐軍幾乎是貼城扎營了,中路十二萬大軍,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便清理了外圍,逼鎮在石堡城下。而此時,王忠嗣統領的東路軍距此還有兩天的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