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撒·奧哈拉并不是一個天縱奇才或者天賦異稟的家伙,相反,他平凡無奇。
也許因為長期缺乏食物,所以跟那些同齡的、或健壯或富態的貴族少年們比起來,十三歲的羅撒顯得有些瘦弱了,而他身高卻不算矮,所以這種“瘦弱”變得更加顯眼。
他有著一頭迦蘭人很常見的黑色直發,還有著一張有些清瘦的臉,并非十分英俊,也談不上冷酷,總之是一張很普通的臉。
唯獨那雙黑色的眼眸有些特別,它們總是那樣明亮而有神,如同夜空中耀眼的星辰。
這雙眼睛讓很多人第一眼看見羅撒時,都會立即有這樣一個感覺:這肯定是個聰明的家伙。
這可能也是羅撒唯一特別的地方吧,他的確有點小聰明。
但這并沒能使他脫穎而出,讓人另眼相看。
一來因為聰明的人和自以為聰明的人多不勝數,沒人會在意一個也許只是看起來聰明的小子,二來因為在這塊大陸上,比“聰明”更重要的東西多的是,比如身份、血統、天分、資質、財富、相貌、氣質、風度等等等等,這些都是他所不具備的。
那些貴族商人們根本不會正眼瞧羅撒,因為他即使再聰明,也不過是個平民的孩子。
更準確地說,他應該是個孤兒,他從來沒見過他的父母,從他記憶開始的時候,撫養他的就是一位老人——他喊他“爺爺”,雖然沒有血緣關系,卻待他不錯。
老人有一位親生的孫女,比羅撒小四歲,名叫克萊兒。她是個乖巧可愛的小丫頭,有著一頭淡金色的卷發,還有一雙水碧色的大眼睛,如果你不小心看到她蹲在某個角落,那你一定會誤以為她是一只憂傷的阿比西尼亞貓。
奧哈拉老人是一位低級煉金者,在布蘭布拉城“皇后區”有一家小煉金店,專門為附近的傭兵們煉制一些藥品,雖然品質不見得有多優良,但價格卻很便宜,所以生意還算可以,雖然不至于大富大貴,卻也可以勉強維持祖孫三人的生活。
羅撒并不是個貪心的孩子,如果生活能一直這樣保持下去,他就會很樂意,并會覺得很幸福。然而在羅撒九歲的時候,老人卻突然去世了。
老人沒什么遺產,只留給羅撒和僅僅五歲的克萊兒一間簡陋的煉金店,還有一些記載著煉金術的羊皮書——當然,這上面記載都是一些普通煉藥術,你別指望一個低級煉金者能有什么高級的煉金書。
羅撒小時候雖然和老人學過一些煉金術,但不過是些皮毛而已,所以老人的煉金店不得不關閉了。
這就意味著,九歲的羅撒不得不開始自己謀生,來維持自己和妹妹的生活。
乞討、揀垃圾、偷東西、詐騙……他什么都做過,只要能得到食物和金錢。
他從來不考慮、也沒興趣考慮這其中的對錯,他只知道自己要活下去,更不能讓妹妹餓著肚子。
當然,他也沒少因此被抓、挨打,最嚴重的一次,他因為偷了一家面包店里的兩片面包,結果被揍得丟了半條命,他暈迷了四天,并且一直發著高燒,妹妹克萊兒幾乎哭成了淚人。
那時候他以為他已經死了。
然而第五天早上他居然神奇的蘇醒了,燒也退了,傷口也開始愈合了。
他完全恢復了!
這是他遇見過最離奇的事情,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過這畢竟不是什么壞事,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
幸運的是,隨著年齡的增長和經驗的積累,他開始懂得用腦子和心計了,所以被抓和挨打的次數越來越少,到如今已經很長時間沒被抓過了。
這不,就在剛剛,他利用一個說不上巧妙但卻很適用的騙局,從一位貪婪吝嗇的小貴族手里騙來了四枚金凱撒,代價不過是一顆自己用鵝卵石做的“湛藍石”,成本大概不到一個銀幣。
當然,事實也沒有那么簡單。為了這個騙局,他幾乎跟蹤了布倫特半個月了,將他的習慣愛好以及行蹤摸得一清二楚,這才敢對其下手——他可不想拿自己和妹妹的生命開玩笑。
……
奧哈拉家煉金店里,壁爐里燃燒著柏樹枝,噼噼啪啪響個不停,昏黃的火光從通風口處照了出來,將羅撒和克萊兒照得滿臉通紅。
在壁爐旁邊有柏樹枝,石塊,還有一個陶缽,里面放著鰻魚和肉片。
“哥哥,你可真是個天才的騙子!”綠眼小貓克萊兒想起白天的事,忍不住的又贊美哥哥,這已經是第八次了,她可不覺得騙子有什么不光彩的,如果沒有這個騙子哥哥,她恐怕早就餓死了。
她手里正熟練的烤著手里的鰻魚和肉串,突然覺得火焰有些大了,所以揀了一塊石頭將壁爐通風口堵上了一點,這樣可以省點柴火。
其實這根本差不了多少。
她是個乖巧聽話又機靈的女孩,這不難理解,像她這樣和哥哥相依為命的女孩,肯定會比同齡的貴族大小姐懂事得多。
“這可不是什么好夸獎,而且,你最好別這么大聲,小心你哥哥被巡查的士兵給抓進大牢里。”羅撒嘴上雖然這么說,可臉上的表情證明他還是非常得意的。
“我宣布收回對你的夸獎。”克萊兒見他得了便宜賣乖,忿忿的說。
羅撒連忙討好說:“其實克萊兒你才是好樣的,如果沒有你的精彩配合,你哥哥我將一無所獲!”
“哼哼,你總算說到事情的關鍵所在了。”這回輪到克萊兒得意了。
“……也許我作為你的哥哥,該教你學學什么叫做‘謙虛’了。”羅撒見她多云轉晴,又開始逗她了。
“是啊,你可真是個不稱職的哥哥!瞧瞧你都教你妹妹學會什么了——騙人,說謊……天,你可真是個壞家伙。”克萊兒也不甘示弱。
“克萊兒!你傷到你哥哥那善良而脆弱的心了!”羅撒一副心痛難忍的樣子。
克萊兒覺得好笑,拿起一串烤熟的鰻魚片堵住了他的嘴:“也許這個能撫平你心口的傷疤!”
“你太看輕我了……唔唔唔!……真香啊……太好吃了,美味至極!”羅撒嘴里塞得滿滿的,含糊不清的說,“我想你是對的,我的心真不那么疼了!嗯……假如你能再喂我一串的話,我會贊美你的。”
“我才不稀罕一只變色龍的贊美呢,更不會把食物浪費在變色龍的嘴里,尤其是一只長著雙手的變色龍,它明明可以自己烤!”克萊兒沖哥哥皺了皺鼻子,同時還用手護住了自己烤好的成果,生怕被哥哥搶走。
“噢!你可真沒良心。”羅撒裝作一副痛心疾首樣子,“奧哈拉小姐!難道你忘了天父告訴過我們要懂得感恩?難道你不記得小時候你生病了我是怎樣一口一口喂你的么?”
“很抱歉,我一點兒也不記得了,我有健忘癥。”克萊兒完全不買賬。
兄妹兩人就這樣一直斗嘴說笑著,開始分享他們豐盛的晚餐,他們已經很久沒吃過這么好的東西了,畢竟,像布倫特這樣的冤大頭,要很久才能碰到一次,而且他們可不敢頻繁作案,這里可是帝都布蘭布拉,治安可是很嚴的,每天被抓去坐牢的騙子小偷起碼兩位數。
羅撒知道靠詐騙謀生非長久之計,縱然自己再聰明再心細,也必然會有失手的一天,自己去蹲監獄倒沒什么,可是妹妹要怎么辦。
“嘿,哥哥,你在想什么呢!”克萊兒忽然湊到他耳邊,好奇的問。她吃得很飽,十分滿足。
她就是這樣一個很容易滿足的女孩子,只要能吃飽她就無憂無慮了。
可是羅撒卻不一樣。
“沒什么,我在想白天那個魔法師,他的袍子可真漂亮。”羅撒隨口笑說。
“哥哥,你是不是也想成為魔法師呀?”克萊兒誤會他的意思了。
“喔……我可沒那想法,我只想以后能重開爺爺的煉金店,我對魔法一點興趣也沒有。”
羅撒說謊了,如他這般正處輕狂之年的人,誰會甘心平凡?誰不希望獲得無上的力量,像傳說中的英雄賢者一樣受萬人膜拜?
其實他和任何一個男孩子都一樣,都對魔法神往不已,在這片大陸上,煉金術早已衰落,跟魔法完全沒有可比性,即使是帝國最頂層的煉金術士,也只能跟實力中等的魔法師待遇相當。
只是羅撒知道,以他現在的境況,想成為一位魔法師,幾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他可不是一個不切實際的人,更不會像其他孩子那樣把這些不現實的夢想掛在嘴邊。
而且他已經十三歲了,早已錯過精神力成長最關鍵的時期,所以就算他從現在開始學習,也不能再有太大的成就了。
也許他最現實的人生目標是:拼命攢錢,然后開一家小店鋪,再娶一位小寡婦當老婆,最好得是某位富商的遺孀,這樣他至少可以少奮斗幾十年。
但這種有錢又貌美的小寡婦太搶手了,羅撒自信心不足,也許應該考慮考慮窮人家的姑娘吧,還是不行的話,丑女人也沒關系。
不過絕不能是羅尼特女人,羅撒一想到她們那強壯的體魄和濃密的腿毛就心驚膽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