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烏云滾滾,電閃雷鳴,大雨滂沱,茫茫大海中一葉扁舟就如狂風中的油燈,隨時都要熄滅。
補給船不斷被一陣陣狂瀾拋起,然后重重落下,每一次整條船都在嘰嘰作響仿佛快要散架。
轟隆!
一陣巨浪將補給船推出三十丈外,梁辰沒學過下盤功夫腳下不穩一個趔趄撞在船壁上。但他根本顧不得被撞得生疼的腦袋,因為正在專心運功逼出傀儡血煞釘的燕長天不知何時停了下來,而且口中鮮血好像涌泉一樣噴出,將一面船壁都染得赤紅,搖曳的殘燈中顯得觸目驚心。
梁辰見這些從燕長天口中噴出來的血液不但鮮艷得妖異,而且還冒著逼人的寒氣,仿佛隨時都要凝成冰塊,驚駭道:“燕前輩,燕前輩,您這是怎么了?”
燕長天剛才端坐起伏不定的補給船好像粘在了甲板上,但隨著嘔血不止,整個人好像沙子一樣松散了下來。他歪倒在甲板上,神情衰敗,雙目癡癡的盯著被染紅的船壁。直到梁辰連喊了好幾聲,他才勉強反應過來,看了梁辰一眼,然后仿佛才省得自己還在吐血,連點胸前好幾個穴道,這才勉強止血。
燕長天面如金紙,一手支撐著身體,一手捂著沾滿鮮血的胸口,不斷猛烈地咳嗽。
梁辰見狀大吃一驚,連忙將燕長天扶到一邊靠著船壁坐起來,然后走到角落處倒了一杯水走過來。
“最后一枚,只剩最后一枚傀儡血煞釘,卻功敗垂成。”燕長天一邊咔血一邊嘆息道。
梁辰臉色大變道:“什么,燕前輩,失敗了?怎么會失敗?”
一開始燕長天逼出曲骨穴的傀儡血煞釘用了不到半柱香的時間,而且是看上去毫不費力游刃有余的樣子。梁辰以為逼出剩下的八枚傀儡血煞釘不過是時間的問題,想不到現在居然在剩下最后一枚的時候失敗了。
“那最后一枚逼不出來對身體影響大不大?”燕長天現在的樣子雖然很難看與之前縱橫無匹大殺四方判若兩人,但梁辰心里仍抱著一絲希望。
“最后一枚是最兇險的一枚也是最關鍵的一枚,現在失敗了等于前功盡棄,寒毒攻心,命不久矣。”燕長天搖頭說道。
“寒毒攻心,命不久矣?”梁辰大驚道,“燕前輩,你不是天罡境修為天人一體嗎,區區幾枚釘子怎么可能如此厲害。
“這傀儡血煞釘以傀儡道人的煉氣境巔峰九重的修為絕無可能煉制得出,估計是在魔域中不知如何得來。”燕長天一臉的木然道,”老夫雖然修煉到天罡境,但只是五重,天人一體是天罡境九重巔峰才會出現。而且老夫被傀儡血煞釘最后的一枚封住了天罡穴,無法導引先天之氣凝練成天罡戰氣,緊靠體內的后天真氣壓制不住體內的寒毒,是活不久了。”
“這可如何是好?”梁辰此時著急得好像熱鍋上的螞蟻,他并不想看到這位亦師亦友的中年大豪就這樣消逝在自己面前。兩人雖然不過相處大半個晚上,卻同舟共濟一場感覺頗為投緣,幾次配合都相當默契。更何況燕長天雖然沒有明說,但指點他《挪移小劍》卻是事實。而且如果沒有燕長天的幫助,他也不可能獨自殺出一條血路。
燕長天抬起頭道:“富貴在天,生死有命。上天注定要老夫命歸大海,也是無法可想。”
“燕前輩?”梁辰苦澀地說出這三個字,卻不知道怎么說下去。他體內雖然潛伏著一枚劍讖,但這劍讖似乎也沒有救死扶傷的功效。當初之所以能將他治好,是因為它吸收了幾萬年的天地靈氣。不過也是因為治好他,將這些好不容易收集起來的天地靈氣都耗盡。
燕長天不知道梁辰心里想什么,突然問道:“小友,老夫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晚輩姓梁名辰,因為還沒立冠所以還沒取字。”梁辰不知道他為什么突然問起他的名字來,但還是如實回答。
“梁小友,老夫說過我乃天水門門主,剛才在島上就看見了老夫的弟子。”
“您的弟子,那不是?”
“老夫收了兩名親傳弟子,分別是大弟子杜行云和二弟子杜天秋。杜天秋聰明過人,在修煉一途進展頗快,而杜行云則資質愚鈍,所以老夫對杜天秋比較喜愛和親近,對杜行云則比較疏離。雖然天水門自建立門派掌門之位都是傳給大弟子,但老夫卻有心傳給杜天秋。只是沒想到這杜天秋喪心病狂,是條養不熟的白眼狼,還沒等老夫宣布這個決定,竟然就為了掌門之位不惜勾結魔域妖人謀害老夫。剛才在島上圍攻我們的三十六名尸人,其中有一個就是杜行云。
“燕前輩跟晚輩說這些是?”
“老夫有一個請求,就是日后回到大玄國,若是遇見那頭白眼狼,就幫老夫清理門戶。”
“這?”
“梁小友,老夫既然能向你請求,當然就不會讓你白白去送死。世俗之中有許多內功心法都是能修煉到煉氣境巔峰九重,但要想更進一步卻是不可能了。要想突破這煉氣境,必須有更高深的秘訣,而老夫天水門的《星辰訣》就是能修煉到天罡境最高境界天人一體的秘笈,現在老夫將它傳給你。杜天秋已經修煉到了天罡境第一重,雖然現在過去幾年了,但天罡境每進一重都艱難無比,即使他再聰明,現在最多也是第二重。以你練劍的天分來看,資質不會比杜天秋差,應該很快就能迎頭趕上。”
“需要告知燕前輩的是,晚輩現在只不過初煉真氣。”梁辰雖然并不知道修煉一途境界的具體劃分,但也清楚自己目前的修為和天罡境實在的判若云泥,一個如果說是在天的話,那他肯定是屬于地上的。這并不是他妄自菲薄,而是事實如此。
“無妨,你很快就能到達煉氣境第九重巔峰。只要以后勤加修煉,突破到天罡境也不過是一兩年的事。既然這樣,那就讓那頭白眼狼多活幾年。”燕長天盯著梁辰說道,“坐到老夫面前來。”
“您這是?”梁辰開始接觸修行也不過是才幾天的時間,并不清楚燕長天想要干嘛,不過心里隱隱覺得有點不對。
“別說話,盡管放松敞開真氣,待老夫幫你打通任督二脈。”
“燕前輩,您現在重傷在身,不宜妄動真氣。”
“老夫心里有數,你只要記住老夫的請求就行。”
梁辰不再說話,將全身放松,真氣處于游離狀態。他不一會就感覺到有一股龐大的真氣從燕長天雙掌傳到自己身上,這股真氣在他身上奇經八脈都游走了一遍。隨著這股真氣越來越雄渾,在幾乎充斥著整條經脈的時候,開始沖擊任督二脈。如果說剛開始真氣還是如平原上的湖水緩緩流動的話,現在則是如長江大河一樣,洶涌澎湃起來,源源不絕地沖擊著梁辰的任督二脈。
梁辰感覺到自己的經脈都被這股渾厚得幾乎液化的真氣沖擊得脹痛起來,如果不是他的經脈經過劍讖的拓寬,比一般人的經脈無論是寬度和柔韌度都大都好上幾倍的話,他現在絕對經受不住這種撕裂般的快沖猛撞。就好像有千軍萬馬在里面集體沖鋒奔騰一樣,每沖擊一下,他都感覺到耳朵出現隆隆的異響,心臟好像被大鐘大鼓撞了一下,難受沉悶疼痛交加。
不過梁辰知道這是難得的機緣,要修煉到煉氣九重,就算他擁有無上煉氣秘訣《太玄經》修煉起來快速無比,也不可能在幾天的時間就達到。所以他咬緊牙關,即使再痛苦也苦苦忍住。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梁辰之是感覺到突然一空,一種豁然開朗茅塞頓開的感覺涌了上來,接著那股外來的真氣如潮水般退卻。
“難道這就是任督二脈打通,煉氣境九重?”梁辰想著睜開眼睛,頓時發現燕長天臉色灰白,雙手無力地垂在一旁,奄奄一息的歪坐在旁邊。
燕長天見梁辰一副難過的樣子,嘴角流露出一絲安慰,有氣無力的說道:“任督二脈打通,人體內后天真氣形成小周天源源不絕,這是煉氣境第九重的征兆,你現在再也不用擔心真氣不夠用了。不過你現在雖然是達到了煉氣九重,但不是你自己一步步修煉來的,真氣積累不夠,還不能達到煉氣境巔峰,要突破煉氣境還需要一段時間。但是通往天罡境的路已經沒有障礙,你有《星辰訣》在手,只是早晚……的事。”
燕長天一下子說了這么多話,更是虛弱,停下休息了一會才繼續道:“你的學劍天賦僅為平生所見,《挪移劍法》能教的我也已經教了,剩下的都靠你自己了。只是希望你不要忘記了我們之間的約定。”
“一日為師,終生為師。師父在上,請受徒弟一拜。徒弟不敢師父之教誨,他日修煉有成,必當清理門戶。”
燕長天看見梁辰跪在自己面前磕頭受教的虔誠模樣,心里的最后一點牽掛也終于放下。
“師父……”
梁辰突然打通任督二脈達到煉氣九重帶來的一點喜悅頓時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悲傷和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