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重的霧水就像一道道門,梁辰在白茫茫的濃霧中一直往前鉆,但奇怪的是他全身上下都是干燥的,沒有一絲被霧水打濕的痕跡。不過他現在也不細想,只想遠離這里,離后面傀儡道人越遠越好。本來已經手軟腳麻的他此時為了逃命,竟然拖著殘軀走了大半個時辰。
等他回過神來,卻發現周圍已經由白茫茫變成昏沉沉。此時那種好像油一樣黏稠的濃霧已經看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幽暗,無邊的幽暗。這種昏暗就像夢境中,暮色沉沉,站在一片灰暗陰沉的荒蕪土地上,沒有光亮沒有人沒有動物沒有山沒有水沒有……一切都是無,昏暗中只有你自己。不,就連自己也感覺不到存在了,看不見摸不著,剩下的只有令人窒息的壓抑、毫無生機的孤寂、心神不寧的惶恐、無力的焦慮……
梁辰感覺到輕飄飄的毫不受力,體內卻膨脹得快要爆開。就在這種絕望的難受讓他恨不得快點發狂瘋掉的時候,眉心突然飛出一道晶瑩的白光,仔細看時正是劍讖。
劍讖沒有萬丈的光芒,但它一出現就刺破了無邊的昏沉和黑暗,然后向前飛去。梁辰此時就好像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連忙跟上去。劍讖就好像通性了一樣知道梁辰的狀況,飛得很慢,讓梁辰得以跟上。
在這荒蕪的空間不知道走了多久,劍讖突然在一塊殘破的青銅碑前一閃而沒,回到了梁辰的眉心處。雖然劍讖在那石碑前一閃的時間很短,但梁辰還是模模糊糊看到了那塊青銅碑。
青銅碑上縱橫鉤劃傷痕累累,上面似乎刻的是兩個字。這兩個字繁復細長,每一筆一畫都蘊含著一股說不出道不明的滲人陰森,讓人毛骨悚然、頭皮發麻、心頭發冷。梁辰即使是之匆匆看了一眼,也是頓覺芒刺在背。似乎此時周圍再不是之前那昏暗的孤寂,而是有許許多多的東西在自己周圍覬覦著他。
為了轉移這種詭秘的恐怖,梁辰琢磨起這兩個只看了一眼就已經深深印刻在了腦海里的字。回憶了一會,梁辰記起自己以前讀過的一本研究上古文字的書。
“幽冥”,經過一番拆解分析,梁辰終于記起這兩個古篆到底是什么字。一旦知道這兩個是什么字,就好像打破了知見障一樣,梁辰頓時覺得周圍鬼氣凜然,一陣陣冷徹心神的陰風吹過,使他的心撲通撲通猛跳起來。最糟糕的是,在劍讖重新潛伏起來的時候,他又變成了睜眼瞎。那種如附骨之蛆的不安不斷在放大,讓他想要逃離這里,但是根本看不見,想逃也不知道往哪個方向逃。
“幽冥、幽冥……”梁辰不斷念著這兩個字,企圖讓自己重新鎮定下來。念著念著,他突然想起《太玄經》中的一句經文。
“太上玄一,九星吐精;三五七變,洞觀幽冥?!?/p>
跟隨老人記憶經文的時候梁辰只覺得《太玄經》佶口熬牙、艱深晦澀,極難讀懂,而老人也只是通過經文得出了其中的八重修煉訣竅。想不到他現在卻突然福至心靈一般將經文拆解出來,這才知道其中別有更廣闊的天地。
洞觀幽冥,這不正是我現在所急需的嗎?梁辰連忙細細回憶著這一段經文,終于讓他找到一個秘術叫做心識六極玄目。
“夜則測陰,晝則測陽。晝夜之測,或否或臧。陽推五福以類升,陰幽六極以類降。察陰陽于形有,觀幽冥于心識。”
梁辰找到心識六極玄目的修煉法訣,開始修煉,這才發現原來真氣不知道何時已經能自由運轉。他心里大定,心識六極玄目修煉起來非???,真氣運轉,剛閉上的眼睛一睜開,頓時看見周圍到處都是霧氣慘淡、黑影幢幢,卻是心識六極玄目已經修煉有成。雖然他目前距離心識六極玄目大成還早得很,但是他現在只是要求能看路就好。
這是什么地方?梁辰看不見還好,一旦看見頓時心被嚇得猛地一縮,全身汗毛倒立。
原來他剛才還看不清時所感覺的有許許多多的東西在自己周圍覬覦著他,都是真的!因為極目所至,飛沙走石灰蒙蒙一片,無數光怪陸離的游魂野鬼妖魔精怪在四處游蕩,偶爾發出或尖銳或低沉或高亢的恐怖聲音,直接刺入人的心靈。
梁辰倒吸一口冷氣嚇得后退了一步,突然感覺到一只冷颼颼濕淰淰的手從背后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梁辰慢慢轉過頭去,卻發現背后空蕩蕩的。正當他回過頭來,這一回頭不要緊,卻看見一張幾乎要貼上他鼻子的面目猙獰的青光鬼臉,登時使他幾乎魂飛天外。
想要后退一步,梁辰才發現雙腳麻軟,而且腳下有什么東西絆住了他。一個趔趄間,梁辰摔倒在地。
倒在到處都是沙子的地面上梁辰想要起來,發現絆住自己雙腳的竟然是一把銹跡斑斑的長劍。一向只會劍法的梁辰頓時大喜,連忙想要拾起那把幾乎被沙子淹沒的長劍。想不到拔出蘿卜帶出泥,長劍的劍柄處還有一只森森的白骨爪抓住。梁辰再用力一抽,一副人的白骨架子被他從沙子里抽了出來。
雖然發現腳下到處都是累累白骨,但梁辰此時已經顧不得那么多了,骨架子還不至于對他有害,但頭頂處不遠的那一張冒著黑氣的青光鬼臉正咧著嘴冷笑,隨時要向他撲過來。
眼看梁辰一把抓過長劍,鬼臉似乎知道梁辰要對他不利,一下子就撲了過來。梁辰剛掰掉握劍的最后一根骨指,見狀根本來不及細想,劍在手里一轉由前向上就是一招《挪移小劍》中的掛劍?!杜惨菩Α穭φ徐`動多變,最是適合這種突發的情況。
但是由于梁辰重傷未愈,此番雖然及時出劍,也因為毫無準備牽動了傷處,加上鬼臉的速度飛快,他的劍并沒有傷到鬼臉。
鬼臉似乎是見自己戲謔的對象竟然想要傷害它,不禁大為憤怒,怨毒的臉上青光大盛黑氣直冒,怪叫一聲又向梁辰沖了過來。
梁辰見此不敢有絲毫大意,將劍鎮山河中可攻可守屬于范圍攻擊的劍雨飄零傾瀉而出。此時他長劍在手心神大定,而且真氣流動源源不絕,劍雨飄零劍意勃發,劍光點點閃爍不停。雖然鬼臉的速度疾如風而且神出鬼沒,一下在前忽而在后,再來已經從上撲下,但在根本突破不了梁辰的劍光,反而被梁辰的長劍刺得青光渙散黑氣斷絕,尖叫一聲想要沒入周圍的黑霧當中。
但梁辰此時劍隨意轉長劍在手如臂使指,眼看鬼臉就要隱沒于黑暗之中,漫天劍雨忽而一收,橫生的劍意凝為一線,一招劍影留痕朝著鬼臉追形超影而至。
噗的一聲悶響,鬼臉一分為二掉在地上。
雖然將鬼臉殺掉,但梁辰殊無喜意,因為他此時已經將周圍的環境看得一清二楚。
白骨如山,其中穿梭著無數的幽靈。不少游魂野鬼妖魔精怪已經看見了他,正蠢蠢欲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