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門收稅的，都不許走?！?/p>

走在前面的是一個面留三尾鼠尾須師爺裝扮的中年人，后面跟著五個膀大腰圓的衙差。想不到王家村的船剛靠岸，那些收稅的衙差就好像聞到了血腥味的蒼蠅一樣，一下子撲了上來。

“劉師爺發話了，都別動，站好，站好了?！蔽鍌€衙役提著單刀大搖大擺走了過來，對著人群指手畫腳地說道。

“劉師爺，請?！毖靡壑蓄I頭的點頭哈腰，卑躬屈膝將劉師爺從人群中請到前面來。

“嗯！”

劉師爺這才搖著紙扇走上前來，環視了一樣，這才清了清喉嚨緩緩說道：“這是誰的船啊？”

“稟師爺，是我王家村的?！北谎靡圳s到一邊的王老漢連忙上前一步，彎腰低頭說道。衙門朝南開，有理沒錢莫進來！縣衙很多時候都不是講理的地方，而縣衙里的主事者就更不是無理咬三分。所以王老漢雖然對這些人很厭惡，但不得不陪起萬分小心來。

“王家村？”劉師爺的八字眉皺了皺，臉色微變，但這種變化只不過是一眨眼的時間，他很快就恢復了老神在在，道，“我不管你是王家村還是李家村或是何家村，一大一小兩條船，既然在青華縣碼頭靠岸，按規矩交稅金白銀十兩?！?/p>

“聽清楚沒有，十兩，交上來就可以走了?！?/p>

青華縣現任縣令是有名的“地皮縣令”，嗜財如命，每到一個地方都要刮走一層地皮。上有所好，下必有焉！更何況財帛動人心，青華縣上下都是巧立名目拼了命使勁去撈錢，苛捐雜稅多如牛毛。在青華縣老百姓中流傳著這么一句話：“自古未聞屎有稅，如今只是屁無捐。”連屎尿都要交稅，青華縣底下的老百姓是怨聲載道、苦不堪言。

“十兩？”王老漢雖然早已經有了交稅的準備，但此時聽到居然要交十兩，登時如遭晴天霹靂，天旋地轉間差點就昏倒在地。

普通五口之家，一個月都只要一兩白銀就能夠生活。雖然此次王家村的漁船是滿載而歸，但這是整整一條村兩百多人的收獲，平均分到每個人手上實際并不多。更何況打到的魚還沒賣掉，哪里有錢交稅。

“各位大人，十兩是不是太多了？”扶住王老漢的王實硬著頭皮鼓起膽子小心翼翼問道。

“這么大的一條船，只收十兩，已經是很給你們面子了。如果不是你們王家村出了事，是肯定不止這個價錢的。”劉師爺斜睨著王實冷哼了一聲道。

“我們王家村出了什么事？”王實聽說王家村出了事，這才少收了稅金，心里不由一驚，慌忙問道。

但是劉師爺此時已經不耐煩了，揮揮手道：“廢話少說，有錢就趕緊交上來。沒錢，就把人船都押在這里，只允許一個人出去籌錢?！?/p>

“各位大人，小人身上只有五兩，能不能先放行，等我們把魚賣了再把錢補上？”王老漢此時已經緩過氣來，顫顫巍巍從懷中取出一個布包打開。

“五兩？”劉師爺看了一眼王老漢，然后一手拿過那幾塊碎銀，語氣一變厲聲道，“不行，規矩就是規矩，朝廷法度，豈容更改。還差五兩，什么時候交上來了，什么時候放行?！?/p>

“不過，如果你們肯……”劉師爺鼠眼一轉，將正站在一旁眉目如畫的少女郭倩打量了一番，然后嘿嘿笑道。

郭倩被看得往王媽媽懷里縮了縮。王媽媽臉色微變，怕怕懷里的少女，說道：“你們大膽，知道我們是什么人嗎？”

王老漢哪里不明白劉師爺的心思，但他做不出這樣落井下石的事情，挺著身子說道：“這兩位是京城的貴人，只是順路坐了我王家村的船，我等一介小民不敢高攀。”

“哼哼，既然如此，陳一、呂二、張三、李四、王五，你們五個將人和船看好了，沒交足稅金之前一個都不許放走。如若走漏了一個，大人怪罪下來，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眲煚斅犝f是京城的貴人，雖然心有懷疑，但看少女和仆人的裝扮，卻又不敢多做試探害怕惹禍上身，頓時惱羞成怒，大聲喝道。

“是，劉師爺請放心?！?/p>

劉師爺吩咐完畢，看也不看其他人踱著方步搖著紙扇就離去。

所謂窮不與富斗，富不與官爭。民心似鐵，官法如爐，劉師爺也不怕這些小民翻了天去。

“王家村？原來他們就是王家村的啊！”

“王家村發生了什么事嗎？”

隨著劉師爺和幾個衙役這么一鬧，碼頭上聚起了不少圍觀的路人。他們看著王家村的漁民，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你不知道啊，前幾天王家村一村兩百零六條人命，一夜被殺，村子被焚，雞犬不留。那個慘啊，聽說路過王家村見到的人回去后都發了好幾天的惡夢。”

“看樣子，他們還不知道自己的村子被屠了?！?/p>

“算是他們的運氣，不然恐怕也是……”

……

“什么？我們王家村的村民被殺光了？”王實幾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待要向周圍議論的人問清楚，不料村長也聽到這樣的消息氣血攻心，一下子暈倒了。

“不妨告訴你吧，你們王家村遭遇了悍匪，已經被屠殺焚燒一光。衙門正在追查此案，你們還是安分守己留在船上吧，王家村是回不去的了。”劉師爺走出幾步，突然回頭嘿嘿冷笑了幾聲說道。

“村長，村長你怎么樣？”王實扶起暈倒在地的王老漢，心里又驚又急。這個時候漁船上的大多數王家村漁民都走了下來，見狀連忙上去抬起王老漢上船，又是灌水又是扇風。

梁辰因著身份的緣故，不想輕舉妄動惹來懷疑，所以在劉師爺和衙役封鎖了碼頭的時候也被攔在了原地。此時聽到王家村的慘劇，心里不由得想到家鄉郭北縣的瘟疫慘象。他想了想，走到目瞪口呆呆若木雞如若失魂的王實旁邊，拿出約莫五兩的碎銀塞到他的手上說道：“你拿去補上剩下的稅金?！?/p>

“這？”王實雙目含淚，拿著五兩碎銀，猶豫了一下。

“難道你還有更好的辦法？”梁辰也懶得多做解釋。

“多謝少俠！”王實從梁辰上船來就一直和他不對眼，現在見他不計前嫌，本來就悲憤交加，這時更是流出淚來，跪在梁辰面前狠狠磕了三個頭，然后一抹眼淚站起來，沖到劉師爺面前將銀兩交了上去。

劉師爺掂量了一下手中的碎銀，看了梁辰一眼，然后不耐煩揮揮手道：“既然稅金交足了，那就放行。”

劉師爺和衙役既去，梁辰也不顧王家村村民的極力挽留準備離開，變故突生。

“別跑！”

“別跑，我們是抓逃犯的！”

隨著呼喝聲的響起，卻見人群中沖出一條大漢，后面緊追著七八個揮著刀的衙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