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月影燈的事也不提,我師父的死呢,敢說跟你沒關系?”葉青本不想提及這件事,既然面對面,索性把事情說開。
秦雪明眸閃爍,一汪清水之中好像蘊含了很多秘密,“我懷疑你師父沒有死。”
“什么……”葉青失聲道。他已不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話,師伯就對他說過同樣的話,如今秦雪竟有相同的看法。
“你先不要激動,聽我慢慢講。你還記得我嗎第一次見面的情形嗎,回想一下你師父當時的表現,是不是有很多疑點。五色玉環是‘古董六扇門’的六寶之一,你師父作為蘇家的二掌柜,不可能不知情。可是他卻偏偏裝作很陌生,好像對我們秦家的傳家之寶毫不知情,這正常嗎?”秦雪提起了當時的情況。
葉青的大腦飛速轉動,努力回憶著當時的情形,的確如秦雪所說,師父對五色玉環表現的很陌生,好像沒有意識到那就是‘六寶’之一,一向眼光很毒的師父不可能犯這種低級的錯誤。秦雪所說不是沒有道理。
秦雪見葉青不再反駁,知道自己的話起了作用,于是繼續說道:“還有一點,五色古玉可以使人神智失常,但是從來沒死過人,為什么偏偏你師父例外?”
“這個……”葉青更加無言以對。秦雪的這個疑問師伯也曾經提到過,的確是一個疑點。
“你師父年輕時候曾經是某個考古學院老師,這個你已經知道了。但是還有一個隱情你恐怕還不知道,蘇海山參加過南方的國土保衛戰,并且是某狙擊連隊的一級狙擊手。”
“什么!”葉青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即便他再故作深沉,此時也不免失聲。狙擊手是他這一年來除了古玩之外接觸最多的東西,好幾次險些要了他的命。師父竟然也是一名狙擊手,這是他萬萬沒想到的。“你這話什么意思?”好奇之余,葉青的臉色馬上冷下來,秦雪的這個提示似乎不懷好意。
“你什么意思?”葉青冷冷地問道。自己一直受到狙擊手的威脅,不能因為他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就轉移到師父身上。
秦雪領會到葉青所想,抿嘴嫣然一樂,“不要錯會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說你師父不是一般人,戰爭中都能生存下來,一塊玉能把他怎么樣。作為超一流的狙擊手,所具備的機警和敏感是你想象不到的。所以他沒那么容易就死去。至少我們秦家沒有人相信他真的死了。”
葉青默不作聲,如果說師伯提到師父之死的疑點,他還半信半疑,那么當秦雪也這么說的話,他真的動搖了。難道師父真的沒有死?他假死又為了什么……
“先生,請問您需要些什么?”服務員的話打斷葉青的思緒。
葉青這才意識到,自己做了老半天還沒點菜呢。占了人家的位置,如果不點一些東西實在不像話,自己再不消費的話恐怕店主要有意見了。“那個……有什么包桌的年夜飯,隨便上一套。”他對服務員說道。這種心情下吃年夜飯,他實在沒什么胃口,相信秦雪也是。
“木雕鬼臉兒的事你真不知道?”葉青再一次問秦雪。
秦雪狠勁兒點頭,“我真不知道。”一雙明眸清澈的如同一汪湖水,清澈見底、沒有任何虛假。連葉青見了這雙眼睛都不忍心去懷疑,好像懷疑秦雪的話就是造孽。
“好了,你可以走了。”葉青把該問的都問完,雖然沒什么收獲,也只能如此。
“這就走?滿桌子菜還沒吃呢。再說現在是我們秦家祭祖的時候,女孩是要回避的,必須要過完除夕才能回去。”秦雪沒有要走的意思。
葉青不再說什么,秦雪說師父根本沒有死,甚至可能是師父故意做的一個局,這使得他對她的敵意很大程度上化解。既然不存在殺父之仇,又何必多一個敵人呢。
兩人一陣沉默。空中不時綻放出絢麗的煙花,把尷尬的氣氛很好的化解。“煙花,好美!”秦雪說。
“煙花雖美,只不過是一瞬間的絢麗,轉瞬即逝。”葉青附和。
“人生其實就像煙花,有的人只能做下面的紙筒,雖然存在的時間長卻永遠沒有綻放的時候。有的人卻可以騰空而起,釋放出令人矚目的光彩,雖然只是一瞬,刻骨銘心的絢麗卻是永恒的。”秦雪堅持自己的觀點。
葉青沒有反駁,或許人家說的有道理。
時間過得很快,當新年的鐘聲敲響的時候,龍鳳茶樓的客人已然不多。剩下的客人興致不減,完全沉浸在迎接新年的喜悅之中。密集的煙花不停地在空中爆開,猶如波濤洶涌的潮水,一道道碎浪毫無規律地助推著夜空,撕破夜的黑暗。
葉青不經意間撇一下身邊紅色的風衣,那是比煙花還絢麗的顏色,曾幾何時,火一樣的顏色在他心里烙下了紅紅的印記,直到現在沒有消散。
樓上走來兩個人,看樣子有什么急事,步伐非常快,轉眼從樓梯處走到秦雪跟前。兩個人葉青認識,就是一直跟隨秦雪的兩個仆人,五十多歲的年紀,一臉老實持重。兩人滿頭大汗,寒冷的夜里出這么大汗,顯然不同尋常。葉青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大過年的喜慶氣氛下,兩個人風風火火趕著過來,肯定是有非同尋常的事情。
秦雪也意識到不對勁兒,趕緊站起來迎上去,她還沒有張口,其中一個老者搶先說道:“少掌柜趕緊走,家里發生了大事。趕緊走,沒時間了!”不由分說拉起秦雪往樓下走。另一個人下意識看看窗外,驚恐道:“來不及了,你看樓下……”
葉青和秦雪同時隔著窗戶向樓下看看,不知什么時候樓下多出十幾輛車,把龍鳳茶樓的大門完全封住。“劉叔,到底怎么回事?家里發生了什么?”秦雪拽住兩人不放。
劉叔臉上的神色十分復雜,看不出是氣憤還是驚慌,“少掌柜你別問了,趕緊走,二掌柜他不是好人,三掌柜恐怕已經遭他毒手,現在又來對付你。這里有我們頂著,你趕緊走!”劉叔耐著性子說完幾句話,眼睛一眨不眨頂著樓下的動靜。
葉青心說什么亂七八糟的,一會兒少掌柜,一會兒又是二掌柜、三掌柜,秦家怎么這么多掌柜的。他一直盯著樓下的十幾輛車,這時候車上已經陸續下來二十幾個人,清一色的板寸頭、黑西裝。其中十來個陸續走進茶樓。劉叔臉上的肌肉突突跳動幾下,扭頭對秦雪說:“我先下去頂著,你趕緊想辦法脫身,不要惦記我們。”說完話拉開窗戶直接跳到樓下。堵住門口的人很快把劉叔包圍……
“鄧叔……”秦雪顯然對突如其來的變故很不適應,驚恐地望著身邊另一個老者。
叫“鄧叔”的這個人也一臉焦急,他拍拍秦雪的肩頭,“千萬不要再回秦淮樓了,先找個地方躲起來。等風頭過了去找鄧三,他會告訴你事情的經過。記住,千萬不要再回秦淮樓,也不要再相信秦淮樓的任何人,那里不再是我們的地方……”鄧叔還想說什么,這時候樓梯上響起嘈雜的腳步聲,很多人正在往上走。鄧叔一把推開秦雪,朝樓梯口奔去,“快走,這里我頂著……”
通過簡短而急促的對話,葉青大概知道了事情內幕,肯定是秦家內部出現問題,秦雪一家遭到排擠。樓下的爭斗已經結束,劉叔很快被制服,被人塞進車里。不少黑西裝的人再次往里走。硬拼肯定不行,葉青一把拉起秦雪朝大廳的一個邊角走去,龍鳳茶樓他不止一次來過,對二樓的格局比較熟悉。樓梯只有一個,現在被封堵,肯定下不去,不過在最靠近邊角的雅間里有一扇后窗,可以直通后面的居民區,那里都是年代古老的民房。
葉青拉著秦雪直奔邊角的雅間,秦雪掙扎著不想走,無奈葉青的力道太大,她無法擺脫。葉青用手推了一下房門,沒有推開,顯然門是鎖著的,里面還有客人。他顧不上敲門,“當”一腳踹開房門。在雅間里客人驚慌失措中,葉青打開后窗準備往下跳。窗戶下面是民房的房頂,之間的直線高度不是很大,跳下去沒有問題。
秦雪還在掙扎,嘴里喊著劉叔和鄧叔的名字。時間緊迫,不能再耽誤一點時間,否則連最后這條退路也沒有。葉青抱住秦雪的腰,用力托出窗戶以外,說了聲“注意”,緊接著雙手一松,秦雪嗖一聲垂直落下,身體瞬間消失在黑暗里。葉青跨步跳上窗臺,側身鉆出去,隨手把窗戶帶好,嗖一聲也跳下去。
下面是一家民房的房頂,葉青落地后摸索著找到秦雪的一只手,準備離開。秦雪狠勁兒掙脫開葉青的手,“你干什么,我說了我不走,不走!”葉青急得直跺腳,心說我的姑奶奶,再不走就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