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游生物?怎么可能,那明明是鮮血染紅的海水嘛。”當時我離那片紅色只有一百米,絕對不會看錯,除了隨波蕩漾的紅色液體,哪有一點浮游生物的影子。海水發生赤潮的現象我見過,那是一種甲藻數量激增的結果,可那種紅色與現在看到的有本質區別。眼前這片紅色宛若有生命一般,可以瞬間變換輪廓和形狀,而且它的移動速度非常快,這是一般的赤潮所不具備的。還有撲鼻的血腥味,赤潮絕對沒有這種恐怖的味道。
穆所長見我滿臉疑惑,進一步解釋道:“那是一種單細胞的浮游生物,單體絕不會比一個血紅細胞大多少,細胞壁呈血一樣的紅色,當這些單細胞生物聚集到無限多的時候,肉眼看上去自然和血液沒有區別。而且這種浮游生物有與血紅細胞相似的特性,細胞有氧的時候呈現出鮮紅色,缺氧的時候則呈暗紅色。所以那片紅色浮游生物會像哺乳動物的靜脈血和動脈血一樣,從鮮紅到暗紅不斷轉換。”
我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原來是這樣,海洋真是太奇妙了,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打死我也想不到還有這種生物的存在。突然又想到一個問題:“這些單細胞生物為什么會變換陣型呢?就好像做大型團體操似的,可以由橢圓形瞬間變成三角形。”
“你這不是廢話嗎,這些生物是活的、有生命的,當然會不斷運動。”老三在旁邊插言,趁著有領導在,他要好好表現表現。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沒有理他。老三這個四肢發達的家伙,打籃球還行,讓他搞什么科學研究,真有點難為他了。我甚至懷疑COT首長的眼光,全軍那么多優秀人才,為何單單選中他孟繁浩。老三剛才的解釋看似有道理,實則站不住腳,這種單細胞生物體積跟血細胞相當,不可能在短時間內變換如此復雜的陣勢,智力達不到,速度更達不到。
“這種生物對氣流和海溫特別敏感,群體在適應氣流和海溫的過程中,就形成了陣勢的變換。這只是一種猜測,真正權威的解釋目前還沒有。有外國專家研究發現,這種生物對海溫極為敏感,哪怕只有幾攝氏度的海溫變化,都會造成大面積死亡。而它們的細胞分裂能力又非常強,甚至可以在一小時內分裂一百次。”穆所長給出了一個似是而非的解釋。
原來是這樣,這恐怕是世界上最矯情的生物之一了吧,連幾攝氏度的溫差都不能適應。它們之所以沒有被淘汰出這個世界,依靠的正是強大的繁殖能力,一小時甚至可以分裂一百次,多么恐怖的數字,這足以保證種群的延續。其實每一種生物都有自己延續種群的本領,壽命短的繁殖能力強;壽命長的繁殖能力弱,都在維持一個種群數量相對穩定的狀態。
我長出了一口氣,還以為是什么巨大的海洋生物流出的鮮血呢,原來只是一些不起眼的小細胞。看來我擔心天舟號被海怪掀翻的念頭是杞人憂天了。同時又有一絲遺憾,既然這不是海怪,也不能掀翻船只,那么漁船失蹤的兇手就不是它,我們要破解的謎團也跟它沒關系。想想也不可能,事情如果這么簡單,還用得著我們COT如此興師動眾嗎。
穆所長聽到我的感嘆,不置可否的笑笑:“你以為這些小細胞不能掀翻我們的船嗎?你以為這些細胞沒有危險嗎?如果沒有危險,我們干嘛要偏離航線?”
我被穆所長一連串的追問搞蒙了,一群小小的單細胞還能掀起風浪?我百思不解。
穆所長看出我的心思:“這些小細胞當然不能直接掀翻大船,但是它們所攜帶的血腥味卻能吸引來體積更大的浮游生物,而后者則是小魚群的最佳食物,小魚群的出現往往會吸引更大的魚群出現。而魚群密集的地方,也是海怪頻出的地方。說白了這就是一個金字塔形的食物鏈,處在食物鏈最頂端的生物,它的威力遠不是我們這艘排水量五千噸的科考船所能承受的。”
“哇塞,不會吧,一群小小的單細胞生物,能引起這么大的連鎖反應?”老三禁不住大發感慨。
穆所長對老三的隨意有些不滿:“我剛才講的,只是海洋世界里最簡單的一個生物鏈,海洋生態系統的復雜性不是你能想象到的。如果絕對巧合的話,你在大海里滴一滴血,可能就會引起一種生物的滅絕。蝴蝶效應聽說過嗎?南美洲的一只蝴蝶輕輕拍動翅膀,可能會引起太平洋上一次大風暴。不要以為我在開玩笑,在海洋這片神秘的領域,什么事情都可能發生。海洋從孕育生命到現在,足有幾億年的歷史,而我們人類的文明,不過在短短幾千年里突然爆發。幾千年和幾億年相比,完全可以忽略不計,你以為憑我們現在的文明程度,能夠真正主宰海洋嗎?對大海,我們要有一顆敬畏之心!”穆所長說完,又舉起望遠鏡看那片紅色的海域。
我和老三面面相覷,品味著領導剛才的話。穆所長研究海洋幾十年,研究越深,對海洋的敬畏之心也越重,這就是所謂的越活越膽小。我這種剛入門不久的隊員,那就屬于初生牛犢不怕虎的類型了。
“小吳,我們現在處于什么位置?”穆所長問他身邊一個助手,不過眼睛始終沒有離開望遠鏡。這時候我們已經離那片紅色的海水很遠很遠,肉眼看的很模糊,而望遠鏡只有一個,也不知道那邊片色的海水又變成了什么形狀。
小吳叫吳自有,是穆所長手下的得力干將,與九哥姜謂一起號稱左膀右臂。他將手里的GPS系統調試好,對穆所長說道:“我們現在的位置在東經123.121度,北緯30.708度。”
“北緯30度!”穆所長重復一遍小吳最后的話,平靜的臉上顯出幾分凝重。令一個航海多年的老專家神色不安,情況絕對不容樂觀。
“小吳,你通知駕駛室,全速前進,沒有我的指示不準減速。另外要注意航向,不要偏離航線太遠。”穆所長對小吳下達命令,他的眼睛緊貼望遠鏡,全神貫注盯著著那片紅色區域,不知道那里發生了多么詭異的變化。我敢肯定,穆所長在望遠鏡里又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議的情景,不然他表情不會那樣。可惜我手里沒有望遠鏡,不能分擔他那份心情了。
老三的好奇心特別強烈,這一點甚至還要超過我,“穆教授,穆所長,那邊情況怎么樣,把您老擔心成這樣,我能不能也看看。”他用懇求的語氣對穆所長說道,那架勢恨不能把望遠鏡從穆所長手里直接奪過來。
“你們不是想看紅色的海水嗎,用望遠鏡干啥,眼前不就有嗎。”小吳不知什么時候又回到了旁邊的位置。
我下意識順著小吳手指的方向看去,我的那個媽呀!光顧著遠處了,眼前不知何時也出現了一片紅色海水。這片血紅的海水呈帶狀分布,寬度能有幾米,猶如一條紅絲帶漂浮在蔚藍的海面。更不可思議的是,這條紅絲帶正在以極快的速度形成一個半徑百米的圓環,天舟號正好處在圓環的中間。
我和老三目瞪口呆,這種浮游生物太過詭異,竟然把我們包圍在“紅絲帶”圓心的位置。血紅的圓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縮小,我意識到危險的時候,圓環的半徑已不足六十米。血腥味從海上飄來,相當濃烈,刺激人的胃部猛烈收縮,幾欲作嘔。我下意識捂住鼻子,盡量減小腥味對胃部的刺激,胃里的食物往上翻了幾翻,終于被壓制住。老三則直接趴在欄桿上哇哇嘔吐,這家伙午餐吃的挺豐富,大米、西紅柿、還有木耳,五顏六色攤成一片。穆所長和其他人也禁不住皺眉,顯然腥味對他們的刺激也不小。
大家被血腥味深深刺激的時候,紅色圓環還在縮小,與天舟號最短距離不超過二十米。它們想干什么,該不會想吃了我們這群高度文明且智慧的生物吧!我不由自主看看身邊的穆所長,希望他能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穆所長早已把注意力從遠方轉移到眼前,臉色白的如同一張紙,不過神情還算鎮定,“走,回船艙,任何人不要停留在甲板。”他比我們更了解詭異情景背后蘊含的危險信息,這聲命令下達以后,所有人第一時間返回船艙。
“走,去指揮室,COT人員全部參加。”穆所長順著船艙的走廊急匆匆趕奔指揮室,我跟在人群的最后,空前壓抑和緊張的氣氛籠罩心頭。寬闊的甲板上人員散盡,只剩下血腥的海風。
寬敞的指揮室在天舟號的底層,一張十幾米長的辦公桌占據正中間的位置,兩邊全是椅子。指揮室正前方是一個巨大的屏幕,通過這張屏幕可以清楚地看到那個怪異的紅色圓環。我們的船只一直在全速航行,此時卻仍處在紅色圓環的中心位置,顯而易見,這個大圓環也在全速移動。它們想干什么?真要吞噬我們這艘大船?我漫無邊際地想象,此時此刻我想不出更合理的解釋,濃郁的血腥味不就是危險來臨的信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