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綿延的邙山盡頭,佇立著一座與之相隔的孤峰,峰雖無拔地入云的氣勢,但也險(xiǎn)峻無比。
此處便是天倫山,當(dāng)?shù)厝烁?xí)慣稱呼它為小邙山。
在險(xiǎn)峻名冠天下的邙山面前,天倫山原本籍籍無名,幾乎無人知曉。但因?yàn)槲灏倌昵坝幸蛔陂T在此開山立派,天倫山也因此占了不少光。
天倫宗創(chuàng)派至今有五百年。前一百年,乃是該宗的鼎盛時(shí)期,門下弟子數(shù)以萬計(jì),天武強(qiáng)者威震四方。但后四百年,因?yàn)槭艿窖鄧筌姴粩啻驂憾糁?,?dǎo)致實(shí)力日漸衰落,門下有實(shí)力的弟子大多投靠南方武道大宗,江河日下已是不爭的事實(shí)。
不過門下弟子固然凋零,天倫宗的規(guī)模卻完好無損地相承下來,大小殿宇閣樓盤踞各處,氣勢端得恢宏。
這一日,落尺三千的瀑布旁,一白衣弟子正用心閉目打坐,修煉功法。
“許師兄,許師兄!”
一青衣弟子一邊呼喊,一邊匆匆奔下石階,來到他面前。
這許師兄不是別人,正是當(dāng)日下山去孫府取丹的許青葉。
“周師弟,何事如此大呼小叫?”許青葉睜開雙眼道。
周姓弟子奇道:“咦,許師兄,怎么沒見你興奮起來?”
許青葉反問道:“我為何要興奮?”
周姓弟子撓撓后腦勺道:“你不是常說,邙關(guān)第一美人孫千雪,從小和你是青梅竹馬嗎?如今她來到天倫山,你理當(dāng)高興歡喜才對呀?”
許青葉抬頭仰望烏云密布的天空,嘆口氣道:“小的時(shí)候,我家就住在孫府旁邊,我時(shí)常跟她和附近的一些伙伴在外面瞎玩。印象最深的一次,是五歲那年,她踩著我的背上樹去掏鳥窩,結(jié)果一不小心,從數(shù)丈高處摔落下來,你猜怎么的?”
“哭唄,一女孩子摔成這樣,肯定哭鼻子了?!?/p>
許青葉笑著搖搖頭,“她沒哭,倒是把旁邊的小伙伴們嚇哭了。她如若無事地繼續(xù)爬樹,結(jié)果一連摔了三次,終于還是抓了幾枚鳥蛋,安然下樹?!?/p>
“后來呢?”
“后來啊,我父母染上怪病,不治身亡,我無依無靠,于是就上了天倫山,之后便少有聯(lián)系。不過我每次下山,都會(huì)去孫府看望她。若用‘青梅竹馬’四個(gè)字來形容,也不為過。”
許青葉眼中露出短暫的憧憬神色,隨后又苦笑了一聲。
周姓師弟嘿嘿笑道:“那師兄你還是對她挺有意思的嘛,為何不現(xiàn)在去請她游山玩水呢?”
“師兄我何嘗不想?但周師弟,難道你不懂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嗎?孫大小姐要是對我有意,早就拜在天倫宗門下,又何必去軍中做個(gè)什么不倫不類的女軍師呢?”
周姓師弟同意道:“就是啊,一介女流,參什么軍。不過我很奇怪,后天的五百年大典,和孫信子老前輩他們有什么關(guān)系呢?長老為什么要將他們請上山來?”
“師弟你有所不知,孫信子老前輩,曾經(jīng)乃是前任宗主的繼承人,德高望重。其中的詳情,你還是去請教諸位長老吧?!?/p>
“啊?”周姓師弟驚愕不已。
“許大哥?!?/p>
聲如黃鸝脆鳴,許青葉抬頭看去,卻是孫千雪盈盈走下石階,漫步過來。
“還真是巧了?!敝苄諑煹軌男σ宦暎瘜O千雪打了聲招呼,識(shí)相地退下了。
許青葉一時(shí)有些不知所措,輕聲道:“原來是千雪妹妹,在下忙于練功,實(shí)在無暇抽身迎接,還望不要怪罪?!?/p>
孫千雪笑道:“許大哥何出此言,倒是千雪打擾了你們師兄弟談話,實(shí)在不好意思?!?/p>
許青葉忙道:“無妨,無妨。來,去那邊亭子里坐?!?/p>
兩人相對而坐,許青葉有些靦腆地看向亭外的瀑布,伊人近在眼前,一時(shí)竟不知從何說起。
倒是孫千雪大大方方地先開口了,“天倫上景色秀麗,怪石嶙峋巧奪天工,在這邙山一帶倒是極為罕見?!?/p>
許青葉忙接道:“千雪妹妹既然喜歡這里,何不在山中多住些時(shí)日,在下也好帶你游山玩水,盡盡地主之誼?!?/p>
“如果高祖大人喜歡這里的話,多住幾日也無妨,只是要?jiǎng)跓┰S大哥了。”
“相信孫老前輩一定會(huì)喜歡這世外桃源的。對了,《歸脈心經(jīng)》一事,如今進(jìn)展的怎么樣了?”
孫千雪黯然道;“大羅天融古金丹不慎被奪,孫家與天倫宗的協(xié)議,自然也就失效了,還能怎么樣呢?”
“都是那該死的陸仲!”許青葉一拳砸了桌案上,氣憤道,“我許青葉朝夕必爭,為的就是能踏入天武大境。一旦功成,必叫那陸仲血債血償,替千雪妹妹討回公道!”
當(dāng)日孫千雪一句模棱兩可的話語,幾乎讓所有的人都認(rèn)定了搶奪大羅天融古金丹,乃是陸仲所為。
“許大哥用不著如此激動(dòng),惡人早晚都會(huì)有報(bào)應(yīng)的?!?/p>
“唉,只是耽誤了你們孫府的后輩子孫。千雪妹妹,你有沒有想過用別的辦法,來和宗主交易《歸脈心經(jīng)》呢?”
孫千雪苦笑道:“還能有什么法子?”
“你……有沒有想過,加入天倫宗?”許青葉試探道。
“千雪志不在此?!睂O千雪果斷回絕了。
話匣子已經(jīng)打開,許青葉一時(shí)血涌腦門,不死心道:“你若拜入天倫宗門下,來日等我晉升天武,說不定就有機(jī)會(huì)幫你拿到《歸脈心經(jīng)》,到時(shí)候,孫家的子孫后代無法突破八品的疑難雜癥,也就能迎刃而解了?!?/p>
“許大哥,你想的太樂觀了。你又不是宗主的繼承人,哪有這個(gè)資格?”
“也許有朝一日,我能坐到這個(gè)位置。”許青葉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絲豪氣來。
孫千雪幽然道:“多謝許大哥的一番好意,你也說了,只是有朝一日。這一日,不知要何年何月,或許這一日,漫漫歲月之中根本就沒有它的一席之地。我等不起,孫家的子孫后代也等不起。”
書到用時(shí)方恨少,修為也是如此。許青葉此時(shí)方恨自己滯留九品多年,仍舊無法突破,但卻仍舊不死心道:“如果孫信子老前輩重出江湖,為宗門煉丹的話,或許事情還有轉(zhuǎn)機(jī)?!?/p>
孫千雪幽幽嘆了口氣道:“高祖大人退隱多年,他不會(huì)同意的。今次上山,他老人家不過是緬懷緬懷過去罷了。如果說以前煉制大羅天融古金丹是承載了希望的話,那么現(xiàn)在,他連最后的一絲動(dòng)力都失去了。他老了,真的老了?!?/p>
許青葉見孫千雪越說越難過,連忙安慰了她幾句,想扯到別的話題上去,但一時(shí)又不知該說什么好。
“許師兄,許師兄!”
許青葉應(yīng)聲望去,又是他的周師弟疾奔過來,不由得皺眉道:“又怎么了?”
“大事不好了,許師兄,大事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