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外面的長街上已然今非昔比，冷冷清清，昔日的榮華已成過眼云煙。而侯府斑駁的朱漆大門上，也被貼了封條，門口有四個四方門的士兵把守著。
“小的見過校尉大人?！?/p>
見是陸亢到來，士兵連忙打起精神，上前施禮。
“還不速速參拜平陽君諸葛大人！”陸亢喝道。
一聽是燕王的老師駕到，士兵惶恐不已，紛紛行大禮。
“把門打開。”
“喏！”
士兵撕去封條，推開了厚重的大門。
府內(nèi)死一般的寂靜，與外面的人來人往相比，完全是另一片與世隔絕的世界。青石大道上，依然能很清晰地看到斑斑血跡，它們是數(shù)個月前那場慘絕人寰的殺戮的鐵證。
侯霜每走出一步，心情就隨之加重一分，到最后居然舉步維艱，他勉強(qiáng)鎮(zhèn)住自己起伏波動的心神，避免露出馬腳。
他曾經(jīng)出生在這里，生活在這里，父親叔伯對他既嚴(yán)苛又疼愛，兄長對他愛護(hù)有加，門客下人對他恭敬愛戴，內(nèi)腑早衰的他，也曾想過就這么過完一生，哪怕再短暫，也是幸福滿足的。
但是一場突入起來的變故，一道昏庸無道的詔令，卻害的他被滿門抄斬，家破人亡，時至今日，已然物是人非。
“為什么？！為什么昏君一句話，一道詔令，就可以剝奪那么多人的性命，就可以讓我侯霜失去所擁有的一切，可以讓我侯家歷代忠烈的鮮血付諸東流！這是為什么？！”
無數(shù)個為什么，絞的侯霜痛心不已，心神不寧。
“李二牛，你怎么了？”
諸葛正見他突然停下步伐，回頭問道。
“沒什么?！比似っ婢呦碌暮钏鸬溃爸皇强粗厣涎E，心情略微有些沉重罷了。”
陸亢譏笑道：“想不到百夫長，也怕血光?！?/p>
侯霜冷冷回道：“我怕的不是血光，而是怕有些人見不得光?！?/p>
陸亢微微一怔，隨即訕訕一笑，“見不得光的不是人，而是鬼了?！?/p>
“你們還別說，本君似乎真的聽到有鬼魂在哭喊！”
行至一片竹林，嗚嗚的風(fēng)聲不斷從深處傳來，屢屢還有竹枝斷裂的聲音。
諸葛正停下腳步，細(xì)聽片刻，又道：“你們聽聽?！保?/p>
“屬下也隱約有耳聞，可能是人死的太多，煞氣太重的緣故。”侯霜附和道。
陸亢被這兩人一說，仔細(xì)一聽，好像還真有那么回事，立時變得有些緊張起來。
“陸校尉在這里殺了不少人吧？”諸葛正問道。
陸亢干笑道：“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p>
“好一個亂臣賊子！”
諸葛正突然大喝一聲，嚇了陸亢一大跳。
“好一個人人得而誅之！”
又是一聲大喝，陸亢嚇得連退數(shù)步，背上不知覺地生出冷汗來。
“陸校尉！”諸葛正盯著臉色極為難看的陸亢，“你對侯府可熟？”
“略知一二?！?/p>
“那就帶我們四處走走吧?！?/p>
“喏！”
行至一座寬闊的合院，陸亢指著四周的樓閣殿宇道：“這一帶，便是侯府重地了。”
“忠義堂！”
諸葛正盯著金子牌匾上三個龍飛鳳舞的大字發(fā)呆。
“大人，此處乃是侯天成聚眾造反的地方，‘忠義’二字，不過是用來欺世盜名罷了。”
“那么這藏玄閣呢？”諸葛正問道。
“不過是藏污納垢之所罷了，里面曾抄出臟銀無數(shù)?！?/p>
“哦？”諸葛正微微一笑，“聽陸校尉這么說，這侯府之骯臟，就連外面的娼館都無法與之相比了？”
“這……逆賊之所，遭萬人唾棄！”
“這么說，你們北陸園全都來此唾棄過了？”
“唾……唾棄過了。”陸亢被問的一愣愣，只能硬著頭皮回答。
“一個個唾棄的，還是一起唾棄的？”
“……一起，哦，不，一個個……”
陸亢急得滿頭大汗，這種問題，他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一個個，那得唾棄多長時間啊。不過還是一個個來好，時間長沒關(guān)系，最主要還是唾棄的深刻?！?/p>
“大人說的是。”
平陽君不再追問下去，陸亢總算是長出一口氣。
而此刻侯霜的心神，完全回到了過去的點(diǎn)點(diǎn)滴滴，也許只有讓自己短暫地穿越時空，才能稍稍帶來一絲欣慰。
平淡的幸福，他也曾擁有過。
“這里又是何處？”諸葛正指著合院后面一座土丘問道。
“回大人，此處名喚千人冢。下面埋著的，是被就地正法的侯家千余口人。”
“哦？”
諸葛正眉毛一挑，負(fù)手站到千人冢前，神情凝重，久久不語。
人皮面具下，侯霜的臉部肌肉在劇烈抽搐，如果諸葛正不在場，他會毫不猶豫地立即出手，以最巔峰的玄氣秒殺掉陸亢，祭奠侯家滿門在天之靈。
“陸校尉?！?/p>
“屬下在?！?/p>
“此地風(fēng)水背陽，陰氣滋長，煞氣太重，弄不好，真的會出亂子?！?/p>
“大人的意思是……”
“有空的話，組織一些平民來這里上柱香，做做法事什么的，免得厲鬼出去害人。當(dāng)然，前提是四方門不要隨便給人亂扣反賊的帽子。”
侯霜冷然道：“冤有頭債有主，如果這些鬼魂真的不得安息，自然會找人索命！”
“嗯，李二牛說的有理?！?/p>
“大，大人的話，句句在理，屬下銘記在心?！?/p>
陸亢聽他們一口一個厲鬼，此刻自己又身處千人冢前，他感覺到陰風(fēng)襲來，內(nèi)心陣陣發(fā)虛，恨不得立即離開侯府。
“南侯門也算是來過了，李二牛，你可對北陸園感興趣？”諸葛正出人意料地征詢一個百夫長的意見。
“諸葛大人有興致，屬下也就有興致。”
“本君當(dāng)然有興致了。再說，來過侯門，不去陸府的話，豈不是怠慢了陸家？”
陸亢趁機(jī)道：“我們家主早就仰慕平陽君多年，還望大人駕臨我陸家一趟，遂了家主多年的心愿?！?/p>
“陸天童倒是有心了，陸校尉，前頭帶路吧?！?/p>
“喏！”
平陽君這一來，必然會令陸家增輝不少，聲名遠(yuǎn)播。陸亢自然大喜過望，領(lǐng)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