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薇郡,人馬冷清,鳥獸齊喑。
已經很多天沒有下過雨了,土地干裂、秧苗枯死,死亡的氣息籠罩著這片土地。瘦骨嶙峋的老人和孩子舔著干裂的嘴唇,焦急的等待軍隊發放干糧和水。
“今天越發晚了。”一個病怏怏的老人抬頭看看朝元寶殿的方向,輕輕嘆道。
“發也發不了多少啦。”旁邊一個眼窩深陷、皮包骨頭的老人應道。
“你還好,有兒媳婦也能出去找吃的,我就只能指望他們了。”
“我那兒媳婦,已經兩天沒有回家了。”
“啊?不會是出什么事了吧?”
“是的話,也沒辦法。一個女人家,為了我們爺孫倆,還有我那傷重臥床兩個多月的兒子四處奔走找吃的,她夠苦的啦。可現在她沒有了音信,卻是誰也顧不了誰啦。”
“不知道這樣的日子,要過到什么時候啊。”
一隊士兵抬了些米水來,大家眼巴巴瞅著,排隊領取。可是很快,那幾個桶就又見底了。排在后面的人群騷動起來:“怎么會這么少?”
“要把人餓死嗎?”
“是不是當兵的把糧米貪掉了?”
“我們要見煊煜王,煊煜王不會讓我們餓死的!”
“見煊煜王!見煊煜王!”
與殿外的喧囂吵嚷不同,朝元寶殿里寂靜無聲。煊煜王徘徊在空蕩蕩的大殿里,眼神空茫飄渺。良久,說道:“妹妹,你說得對,鳳巢一戰是我之過。”
凌玥公主眼睛一下子亮了,驚喜的說:“哥哥,你想通了?”
“嗯。對付鳳族本不應該用這樣簡單粗暴的辦法,是哥哥考慮欠妥。”
凌玥的腦海里瞬時閃過另一種不詳的預感,她覺得哥哥那謙恭平和的語氣里藏著一股殺氣,雖然努力內斂,但就像是藏在棉絮里的針尖,扎得人生疼而不露痕跡。
煊煜王敏銳的感覺到了凌玥臉上瞬間的僵硬,他溫和的說:“窮兵黷武,無異于自掘墳墓。哥哥不會再做這樣的事情了。從今后,紫薇郡上下一致,與民休息。妹妹,你要幫我安撫民心,讓人民盡快從戰亂的痛苦中走出來啊。”
凌玥公主連忙答應:“是。哥哥你放心吧,我這就去。”
煊煜王卻輕輕說:“別急。你看,有人來幫我們了。”凌玥吃驚的看到哥哥眼神里的空茫飄渺被興奮代替,一抹微笑在他的嘴角悄然浮起。
凌玥公主站到煊煜王身邊,向窗外望去。那原本聚集了氣憤的民眾的地方,此時被圍成了一個大圈,而圈中間空曠的地面上一個天仙般婀娜的身影正在翩翩起舞。
那女子身穿五彩錦衣,腰間佩帶七色美玉,手持精光長劍,劍尾飄蕩著櫻花長穗。她頭上罩著霞一般燦爛的輕紗,隨著身體的擺動而來回飄飛,整個人仿佛天上來客,沒有一點的世俗氣息和煙塵味道,把這些沉浸在饑餓和憤怒當中的人們都看呆了。
凌玥只覺得,這女子的身上有一種說不出的魅力,能夠吸引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過去,她從未看過如此輕盈曼妙的舞姿,也從未見過如此灑脫靈秀的人兒。
然而這種輕盈和安靜只是持續了一刻,這女子的舞姿忽然變得激烈起來。她扯掉頭紗,露出一張美艷絕倫的面孔。她仰頭向天,身子一刻不停的旋轉跳躍,一雙黑亮的眸子堅定而執著的注視著遙遠的長天。就在一瞬間,從她的櫻桃小口中發出了天籟般美妙的歌聲,聲音仿佛具有無窮的穿透力,透過大殿厚重的圍墻,直逼凌玥耳畔,仿佛也透過厚厚的云層,直沖天際。
天空中,不知何時聚集起了大朵大朵的烏云,伴隨這句響徹云霄的歌聲竟然下起了大滴大滴的雨。
仿佛是一首精彩的樂曲終于到了高潮,人群沸騰了,大家都張開嘴迎接這場突如其來的甘霖,土地也仿佛在大口喝著這場及時雨。老人都忙著拿來鍋碗瓢盆接雨,小孩子圍在彩衣女子身邊唱啊跳啊,臉上都洋溢著快樂和歡欣。
凌玥驚呆了,她問道:“哥哥,這個女子,她是誰?”
煊煜王抿著嘴角的那縷微笑,道:“走吧,我們去迎接世間獨一無二的——靈巫。”
煊煜王殿外,人們簇擁著美麗的彩衣女子,看到煊煜王帶著凌玥公主走出來,都紛紛跪落一地。彩衣女子莞爾一笑,正欲施禮,被煊煜王緊走幾步拉了起來:“亦夢姐姐,你來啦?”
“是,我來晚了嗎?”彩衣女子的眼神之中有一種攝人心魄的魅力,且不說煊煜王,就連他身邊的凌玥都覺得被她深深吸引,忍不住定定的看著這個美麗的女子。
“沒有,你來的正好。來,站到我身邊。”煊煜王拉著女子的手,向民眾宣布:“我們的上古先祖原本生于荒蠻,天地間混沌一片、洪水肆虐、山火遍野、猛獸作祟、疫病連連。那時上天懷仁念,賜靈巫一族于人間。靈巫上通天、下據地,悟天道,通地理,有無窮之力,解一切痛苦,使人族綿延流傳于九州。請大家和我一起熱烈歡迎這位來自西天靈巫一族的亦夢姑娘,為紫薇郡帶來和平與安寧!”
一場狂歡,在紫薇郡拉開序幕,誰也不知道,這個嫵媚嬌艷、顧盼生輝的女子,會給紫薇郡帶來怎樣的命運。
大雨瓢潑,盡情的澆在紫薇郡干渴的土地上,也澆在人們饑渴的心上,仿佛所有的恥辱和災難都將被這大雨沖刷干凈,人們的狂歡聲此起彼伏。
朝元寶殿內,煊煜王與亦夢熱情交談,凌玥公主陪坐一旁,靜靜聆聽。
煊煜王道:“巫山一別,巫王婆婆一向可好?”
亦夢點頭:“巫山如舊,婆婆只是惦念煊煜王。她讓我來紫薇郡后,先問煊煜王一句:可是忘了當年的誓言?”
煊煜王連忙搖頭:“小王在巫山承蒙靈巫照顧,一諾千金,自不會忘。只是現在紫薇郡的情形姐姐也看到了,實在是不容樂觀啊。”
亦夢抿嘴一笑,玉手輕理云鬢,聊作嗔狀:“我就知道,婆婆不會給我這么個好差事的。一定是你這里水深火熱了,才要亦夢來幫忙。”
煊煜王汗顏道:“慚愧慚愧。不過亦夢姐姐這場雨真的是幫了我們的大忙,紫薇郡全體民眾此后必將感佩靈巫大德。”
“算了吧,”亦夢眼神中一縷不屑的神色迅速閃過:“我們也不圖這虛名。說說吧,這場敗仗,你打算怎樣收場?”
煊煜王道:“我想過了,過去,我軍千里討伐,敵人以逸待勞,這種打法太傷元氣。而且,鳳族慣會籠絡人心,如果像過去一樣興不義之兵,吃虧的只能是我們。所以,我現在想,怎么才能讓鳳族主動來找我,而且,還能讓鳳王眾叛親離。”
亦夢點頭:“有意思。”
煊煜王道:“只是不知亦夢姐姐是否愿意助我一臂之力?”
亦夢抬眼看了一下煊煜王,然后又意味深長的看了眼凌玥公主,她沒有馬上回答煊煜王的問題,而是向凌玥公主問道:“公主殿下也是這想法?”
凌玥想說自己不想再參與這場斗爭,她想說自己厭惡戰爭,她想說只是聽這些就讓自己覺得惡心,但是面對哥哥微笑的眼神和亦夢那似乎藏有挑釁意味的語氣,她只是默默地點點頭。
亦夢嘴角蘊了一絲讓人看不太懂的笑容,說:“既然如此,我就代表靈巫一族暫住紫薇郡,幫助煊煜王實現宏圖偉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