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孟在黑暗的雨夜中摸索著行走了很久,只是憑感覺在走,走著走著,感覺地面好像沒有剛才那樣泥濘,似乎是走在沙石路上,不過石頭也多了起來,卻是越來越不好走,有幾次云孟都不小心踢到了尖銳的石塊,鉆心的疼。走著走著云孟忽然見到眼前有一黑影,嚇了云孟一跳,連連后退了幾步。那黑影也不動彈,云孟壯起膽,隨手拾起一塊石頭朝黑影扔過去,聽得清脆的石頭撞擊聲,云孟長出一口氣,慢慢的走到黑影處,用手一摸,原來是一段殘壁,云孟順著這段殘壁轉到另一面,卻是一處坍塌的屋舍,所幸屋舍的一的角落沒有完全塌毀,云孟便貓腰棲身到角落之中,合著濕透的衣服靠著墻壁再次陷入了深深的痛苦回憶之中。
第二日清晨,當云孟從惡夢中醒來的時候,卻感覺身上沒有絲毫寒意,反而感覺很暖和,仔細一看,卻發(fā)現自己并不在昨夜的斷垣殘壁之處,而是躺在床榻之上。身上蓋著被子,濕衣服也不知被誰換了。確定了不是在做夢,云孟起身下地,頓時覺得雙腳灼痛,又坐下觀看,見得雙腳盡是血泡,但已被涂了藥膏。云孟勉強下了地,這才注意到房舍中的陳設,屋內陳設雖簡單,但卻十分整潔,提鼻一聞一股幽香入腦,令人十分恬然。看來自己昨夜是被這家主人相救,才免受雨夜寒冷之苦。云孟推門而出,一番景色映入眼簾。原來此處屋舍處于一山溝之中,因濕氣上升,霧氣升騰,好似身臨仙境,遠眺之下隱隱約約有紅葉點綴其間,側耳又聽得潺潺溪水聲,不時好像遠處又傳來一二聲鳥獸鳴叫。此處共有三間茅舍,四周籬笆環(huán)繞,院內又有幾處苗圃,種的什么云孟卻叫不出名。
“公子休息的可好?”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從云孟身后傳來,云孟忙轉身來看,只見一位中年漢子站在身后,此人身高七尺上下,濃眉豹眼,面如重棗,頜下短髯似根根鋼針,一身短衣短褲,一看就是一個習武之人。
云孟躬身施禮道:“多謝恩公搭救,請受云孟一拜。”說罷便要行大禮。
中年漢子趕忙雙手相攙,道:“公子萬萬不可,莫說是公子,就是旁人,在下也不能見死不救。”
云孟又問道:“不知恩公尊姓大名?”
“公子不必客氣,在下姓徐名宏,字廣達。說來在此等候公子也有些日子了。”漢子答道。
云孟聽聞心中甚是疑惑,忙欲問清緣由。徐宏笑道:“公子不必疑惑,徐某是個山野粗人,心直口快,只是受我家主人安排于此。公子且安心先在茅屋修養(yǎng)幾日,到時候會有一位故人來接公子去見主人,到時一切盡可知。”“故人?莫非此處還有我認識的人?”云孟心中更加疑惑了,就這樣云孟就在茅屋住下,每日膳食盡由徐宏照料,自不必細說。
云孟腳傷日漸痊愈,在與徐宏閑聊時得知此地乃是函谷關地域,此谷居中南山之中,是秦嶺其中一脈。沒想到自己糊里糊涂竟然走出了這么遠。這一日,云孟正獨自在房中思考,忽聞似乎有人在與徐宏說話,聽的不是很真切,只能聽到徐宏稱此人“老管家”。不一會兒有敲門聲響起,云孟連忙起身開門,見門口站定一人,鶴發(fā)童顏,氣度不凡,正是先前遇到的于翁。
云孟一時愣在當場,于翁則笑著一拱手道:“云公子,一向可好,小老兒這廂有禮了。”
云孟這才反應過來,連忙還禮,道:“老、老先生您好,您怎么……”
“哈哈哈,公子是要問,我怎么會在此處吧!,公子怎么也不讓我進屋啊!”于翁笑道,云孟方覺自己有些失禮,連忙將于翁讓進屋來。二人坐定后,徐宏進來為二人倒了一杯茶,然后站在于翁身后。
于翁呷了一口茶,笑呵呵的對云孟說道:“公子可曾知道此處是什么地方?”
云孟答道:“此處不是在中南山中嗎?”
于翁又道:“非也,公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公子可曾記得那日林中石頭上的詩句?”
云孟答道:“那四行詩云孟當然記得。不知老先生這有何意啊?”
“記得就好,只是公子可知那‘天一’是指什么?”于翁又問道。
云孟又答:“云孟曾思考許久,至今不知。還請老先生明示。”
老者笑道:“老夫也不繞圈子啦,這中南山也名天一山啊。”云孟聽得此言如夢方醒,原來自己也然身在詩中所指地方,莫非高人也在此處了?于是便如此問了于翁。
于翁道:“機緣到了,一切亦就自然而然了。我家主人已然算定公子會遭此難,于是專門安排徐宏在此搭救公子,至于公子要找尋的高人自然也就是我家主人了。”
云孟心中稱奇,心想“這是何等高人能對我的經歷如此了如指掌?”
于翁看出了云孟心中疑惑,便言:“公子,此次老朽是受主人派遣來接公子的,公子心中疑惑之事見到我家主人就一切明了了。”云孟聽此也就不再多問。其實也沒什么好收拾的,便隨著于翁、徐宏離開了茅舍,向山谷中走去。
此時正值上午,山中霧氣盡散,兩側山峰紅葉似火,層林浸染,道旁溪水清可見底,身臨其間美景令人不能自拔。三人沿谷底小道徑直向前,約莫一個時辰,來到一處嶺前,這山嶺不是很高,但卻有靈性,蜿蜒曲折的盤山石階在嶺間環(huán)繞,好似銀蛇,嶺上植物茂密,色彩斑斕,有火紅、有金黃、有墨綠,還有醬紫,山嶺半腰處有一幢建筑,看不清幾層院落,但青磚灰瓦卻看得清楚。三人沿石階而上,須臾便來到那建筑近前,離得近了看的也清楚了許多,建筑用青磚圍墻,兩人多高,門前有兩座石獸貌如麒麟,但頭上有獨角,云孟知道這石獸名叫獬豸,乃是傳說中的上古神獸,能分善惡曲直,專辨忠奸。門前有九級臺階,木色大門緊閉,大門兩側有刻有一副門聯,云“公卿不作,身居江湖憂天下;仙佛難成,不在廟堂念蒼生。”門梁正中高懸匾額上書“靜齋”。
徐宏上前幾步敲打門環(huán),不時大門打開,一位十二三歲書童打扮的少年迎了出來,見到于翁施禮道:“老管家,您回來了,主人剛還在問詢,客人可曾接到?”
于翁回答道:“云公子已然接到,這位便是。”說著把手指向云孟,書童連忙上前對著云孟施禮,云孟又是還禮。
于翁對書童道:“青遙,主人現在何處?”書童答道:“主人現在書房,剛才交代了公子若是到了可請到書房一見。”
于是便由書童青遙帶路,于翁陪著,一路上云孟簡單瀏覽了一下院落,整個宅子大約四進院落,跨過宅門,繞過影壁,便是垂花門,四周有游廊,畫的是云海、仙山、飛鶴,進入庭院,有假山、松石,左右是東西廂房,旁邊又有兩個跨院,主人書房在后宅,緊挨著臥室,門旁有一排紫竹,整幢宅子說不上很大,但卻十分別致,又能將背后山嶺作為襯托,便猶如畫中一般。
來到書房門外,青遙讓云孟稍等,要先去通稟一下,不一會兒青遙從書房中出來,笑著對云孟到:“公子,我家主人請您進屋。”
云孟道了一聲請,便小心翼翼的走進書房,屋內陳設十分雅致,靠墻是一排書架,架上放滿了書籍、竹簡,一張書桌檀香裊裊,桌上放著本《兩都賦》,好像主人方才讀過,書椅上并沒有坐人。云孟正納悶這主人不是在書房之中嗎,怎卻又不見人影?忽見從旁邊屏風后轉出一人,身穿白色長袍,手搖羽扇,面容十分俊朗,眼神深邃,鼻梁高挺,卻是一個年輕人。此人看著云孟笑而不語,二人對視半天,片刻,云孟恐怕失禮,忙躬身道:“在下云孟有禮了,多謝先生搭救。”
年輕人一拱手,道:“你就是云孟,果然是英雄年少。”二人分賓主落座,青遙獻茶。
年輕人又道:“我來猜猜,公子是不是現在滿是狐疑。心中納悶,為何此處主人是個青年?”
云孟拱手答道:“不敢不敢,實不相瞞,先生盛名云孟早已神往許久,確實以為先生是一位仙風道骨的得道高人,不曾想先生如此年輕有為,怪云孟有眼不識泰山。”
年輕人大笑道:“不怪公子,我其實并非公子所言之人。在下復姓公孫,名紫陽,乃是這里的少主人。公子欲見之人正是家父,只是不巧家父云游未歸,今日只好由我接待公子了。”
云孟恍然大悟,但心中又有太多疑惑,于是問道:“原來如此,少主人有禮了,敢問令尊高名,何時可歸?”
公孫紫陽答道:“家父名修,外出云游已有一月,紫陽也不知家父何時歸來。”
云孟一聽面露難色,公孫紫陽又道:“公子一路辛苦,先不要著急,客房早已收拾出來,請且住下,晚些時候在下還有些事要與公子詳談。”說罷便讓于翁安頓云孟在東跨院住下,又讓青遙送了些吃食。
云孟獨自待在房中一直等到掌燈,也不見有人前來,云孟心中焦急簡直是坐臥不安,說來也怪,除了青遙過來過一趟外,云孟再也沒見到過任何人,更奇怪的是這公孫家上下沒有任何動靜,安靜得出奇。云孟心想還是主動去找公孫紫陽問個清楚,便出了東跨院,公孫家各屋都已點起燈火,但不論庭院還是中堂都不見一人,云孟喚了幾聲“于翁”、“青遙”,卻未有人應答,徑直來到書房,書房房門虛掩,屋內燈火晃動,似有人影閃過,云孟輕聲敲了敲門,道:“少主人可在,云孟求見。”無人應答,云孟提高聲音又向屋內問話,仍是無人應答,云孟心想“可能是公孫公子還有事要處理,無暇顧及于我,暫且在外等候片刻。”于是邊站立于門外等候,可左等沒動靜右等等不來,云孟有些耐不住了,就想折身返回自己房中,一會兒再來。剛一轉身,就聽見書房中傳來一聲輕咳,云孟立刻走到門前,再次叫門,這次書房的門不知為何自己開了,云孟往前快了一步,一腳屋外一腳屋內,但也看見屋內情形,屋內并無人影,可是方才自己分明聽到了咳聲,卻發(fā)現在書桌上有一木匣,木匣敞著蓋子,匣中有一顆如雞卵般的明珠,正在爍爍放光,猶如燈照,更令人稱奇的是明珠之內似有山石景物,影影綽綽,定是寶物。云孟見到此狀想都沒想趕緊退了出去,又把房門帶上。忽然聽到前院傳來嘈雜聲,又忙來到前院,見到剛才還空無一人的院子里,已經站了不少人,為首的正是公孫府上的管家于翁,還有徐宏、青遙和幾個家仆,一群人氣勢洶洶似乎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云孟緊走幾步來到于翁近前問道:“老先生,可是宅中發(fā)生了什么事嗎?是否需要云孟幫忙?”
于翁看了一眼云孟道:“公子不必費心,只是宅中進了竊賊,我等正在緝拿。”云孟心道“這公孫府上倒真是奇怪,一會兒是一個人也沒有,一會兒又是進了賊。不知是唱的哪出。”別看云孟年紀輕輕,但真是老成,云孟也不說話,就在一旁看著。不一會兒只見一個小廝從內宅慌慌張張地跑了出來,見到于翁就喊“不好了,不好了。”眼睛還悄悄地往云孟這邊瞟了幾眼,這眼神告訴云孟“其中必有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