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傳聞,白露劍仙可以引朝露之水化劍而出,而北地刀王可以捕西北之風成刀而起,那九千歲可以抓圓月月華塑畫地之牢;
而此時在盧駱面前的,是一名傷痕累累的劍客以體內(nèi)最后一縷劍氣借草屑瞬發(fā)出的攻勢,眼下的草屑宛若一枚快速飛行而來的鋼針,若是真的刺中了盧駱的眉心,真的有很大的可能讓盧駱就此斃命!
一時間,盧駱只感覺自己正在落下的步子極為沉重,自己的心跳也明顯地提升了一個節(jié)奏,他的雙眸似乎也捕捉到了一抹不同尋常的軌跡,但是,他沒有辦法去躲避和退卻,意識和身體的動作之間肯定有個間隙,此時的盧駱就處于這個間隙之中。
不過,好在盧駱身旁站著的是三癡道人,而他的職責,就是保護盧駱的安危,若是盧駱出了什么差池,那居于深宮之中的九千歲定然不會吝嗇讓青云觀上下千余口人給盧駱殉葬!
“呔!”
三癡道人低喝一聲,右腿向前橫跨一步,身體側(cè)傾,左手順勢探出,食指和無名指快速捏起,而后只聽得一聲兵戈交響的鏗鏘之音傳出,三癡道人的食指和無名指正好夾中了這一根草屑,不過三癡道人并未想著以自己兩根手指的力道去承受這一縷劍氣,而是手腕一翻,將這根草屑所攜帶的劍氣給指向了地面。
“嗖!”
腳下的青磚居然直接被劍氣給打碎成了渣。
從年輕劍客手指間射草屑而出到劍氣最終被三癡道人卸到了青磚之上,一切,都發(fā)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隨著青磚的一聲崩碎,趙千陽以及周圍的幾名錦衣校尉才恍然驚醒,背后都激起了一層冷汗,他們清楚,就在剛才,自家大人等同是在鬼門關(guān)之間走了一遭,相應的,自己等人闔家老小也差不多也是在鬼門關(guān)前走了一遭。
“混賬!”
趙千陽當即怒罵了一聲,抽刀而出,直撲那橫躺在角落里的年輕劍客,他現(xiàn)在滿腦子就想著直接一刀結(jié)果了這個家伙,否則留下來始終是一個禍害。
周圍的幾名錦衣校尉則是紛紛抽刀護衛(wèi)在盧駱身旁,準備充當起盧駱的人盾。
年輕劍客射出的是自己最后一縷劍氣,等同是自己胸口的最后一口氣,再加上身上還被鎖銬綁縛著,面對提刀而來的趙千陽他自然是沒有任何的辦法,只能眼中帶著一絲未能除殺“奸佞”的遺憾等待著自己的死期。
“住手!”
發(fā)聲阻止趙千陽的,正是盧駱。
趙千陽的刀剛剛對著那年輕劍客揮下,但是盧駱的命令他卻不得不遵從,只得手臂一橫,刀鋒刮到了墻壁上,在墻壁上帶出一串火星。
盧駱打了個呵欠,安然自若地踏過面前的碎地磚,徑直向著角落里的劍客走去,即使是剛剛遇險時,他的臉色也淡然如常,對此,三癡道人已經(jīng)習慣了,因為盧駱這個少年郎給了他太多的驚訝,他心里真的有有一個想法,自己剛剛?cè)绻蝗跄且坏绖饩涂梢栽嚦鲞@少年郎是否真的不會武功了,但是,他不敢賭,一旦自己賭錯了,陪葬的人就太多太多了。
趙千陽嘴里囁嚅著想要勸阻自家鎮(zhèn)撫大人,但是他清楚雖然自家大人的年紀不大,但卻是那種極有主見的人,而自己也要做好自己屬下的本份,一切聽命就是。
盧駱蹲在了年輕劍客身前,他開始仔細打量起陳欽峰——這個藏劍閣年輕一代的江湖行走,此時的陳欽峰在被抓時就身受刀傷而且體內(nèi)還有不輕的內(nèi)傷,關(guān)押到這里后并未得到怎樣的調(diào)息,剛剛最后的一縷劍氣還被自己激射了出去。
因此,陳欽峰現(xiàn)在顯得很是憔悴,披頭散發(fā)的,瞳孔也有些渙散的趨勢,不過,依然可以從大體的輪廓上可以看出陳欽峰定然也是個不俗的美男子。
盧駱伸出手,在陳欽峰的面前揮了揮,對方看似即將渙散的瞳孔開始漸漸凝聚起來,隨即帶著一絲憎恨的情緒注視著蹲在他面前的盧駱。
“還好,還能生氣,證明還沒到真的死的時候。”盧駱笑了笑,笑得有些沒心沒肺。
陳欽峰的嘴唇微張,牟足了全身力氣憋出了幾個字:“奸……佞……當……死。”
“可是眼下要死的好像是你,而不是我。”盧駱聳了聳肩,像是看一個玩具似的看著陳欽峰,好歹自己面前躺著的這位看似病怏怏的,但他可是全盛狀態(tài)時卻能夠御劍而飛的主兒。
陳欽峰的眼神閉了起來,擺出一副要殺要刮隨你的態(tài)度。
“呵,那些自詡最為貞烈的文官大臣在我面前都很少擺出這種隨時準備英勇就義的架勢,你就算武藝不錯,但是論及身份,也不過是一個江湖游俠而已,在我面前什么譜兒?
你要清楚,我現(xiàn)在就算是殺了你,也不會有人會替你寫傳寫記,甚至,我還能保證在我錦衣衛(wèi)的偵緝之下,你的存在和你的出現(xiàn)一切的文字記述都會被抹去。等到下一代,下下一代,或者一百年之后,絕對不會有人能夠知道在今時今日曾有某某劍客為了氣節(jié)大義大義刺殺我這個奸佞,你之前所做的一切和你現(xiàn)在將要做的一切,都不會有任何人會記得。”
盧駱循循善誘著,他清楚,自己面前的這位江湖新嫩之所以會不顧一切地想要來刺殺自己,應該是被那呂四娘給忽悠到了,女人加上所謂的大義名分對于這種初入江湖的菜鳥來說絕對是無法抵擋的**,而這位年輕劍客,真的是中毒很深,自己現(xiàn)在所要做的,無非就是先替他拔毒。
聽了盧駱的話,陳欽峰原本緊閉的眼皮情不自禁地顫抖了幾下,顯然露裸的話語已經(jīng)在他的心底掀起了波瀾。
“再說說你那個紅顏知己吧,見你身陷囹圄之中卻毫不猶豫地只顧著自己逃離,可見她對你都是虛情假意,無非就是想利用你來替她報仇而已,可你呢,居然還真信了那女人的鬼話,一心一意地給她當槍使,結(jié)果呢,落到了現(xiàn)在的這個境地,只要我樂意,隨時都能夠?qū)⒛懔柽t分尸。”
“不準……你……說……四娘……的……壞話!”
“我和你打個賭,下次我遇到那呂四娘時,她身旁肯定還站著另外一個男人,你信不信?”
陳欽峰緊咬牙關(guān),似乎不打算再說話了。
“看來你是真的認為你家四娘真的是對你很好了,既然這樣,那我問你,她有沒有告訴你,刺殺我這個奸佞,會擔著你滿門被朝廷大軍屠滅的風險?”說到這里時,盧駱的聲音猛地提了起來。
陳欽峰身體一顫,雙目猛地睜開,眼神之中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神色,顯然,他居然真的不知道。
看到這一幕,三癡道人都覺得有些牙疼:這得是多天真的娃娃啊,居然連這一點都不知道,難道說他真的是靠純粹地蠢才能心無旁騖地在如此年輕時就能精進到這種地步?
盧駱心下也是恍然,同時也有些哭笑不得,自己面前的這個年輕人怕是真的戲劇和評書看多了,真的以為那些英雄俠客都是一手除魔頭奸佞一手擁紅顏知己笑傲江湖愜意人生的,殊不知其實九成九地那種頭腦發(fā)昏想要替天行道的大俠,其下場通常不僅是自己載進去了性命同時還會連帶著自己的家族門派一同覆滅!
“咦?這么重要的事情,呂四娘居然沒告訴你么?”
陳欽峰的眼神之中的震驚之色開始慢慢褪去,出現(xiàn)了一種思索的神色,看來,他內(nèi)心已經(jīng)是一團亂麻了。
盧駱覺得,是該加料的時候了,他一揮手,身后的一名錦衣校尉遞上來一把劍,這把劍,陳欽峰認得,因為這就是他的佩劍,屬于藏劍閣的劍,一見到自己的劍,陳欽峰的呼吸都明顯地變得急促了一些,還真是一個嗜劍如命的劍癡。
盧駱接過劍,當著陳欽峰的面撫摸著劍身,在劍身上雕鏤著兩個字:青璃。
“這劍的名字怎么看都怎么像是給女人用的,你一個大男人居然帶著。”盧駱出言調(diào)侃道。
陳欽峰見有人敢侮辱自己的劍,居然掙扎著打算撲過來,不過他身上鐐銬太沉太重,而且自己剛剛體內(nèi)最后一縷劍氣還被早早地激射了出去,此時的他和那種被困而且極為虛弱的普通人無異。
盧駱嘴角噙著似有似無地微笑,繼續(xù)開口道:“青璃劍,據(jù)傳是宋徽宗為自己的愛女——柔福帝姬所打造之劍,此后,金兵南下,破了汴梁,擒了徽宗等一桿皇族北還,其中,就包括了豆蔻年華的柔福帝姬。
金人將柔福帝姬這個皇家公主當作貨物一般肆意交換凌辱,本是金枝玉葉享盡榮華的柔福帝姬在生命的最后兩年里過著的是一種比**最下賤的**還要不如的生活,最后,香消玉損,據(jù)說香魂脫離被玷污的身軀融入到這把青璃劍之中,還真是一把不得不令人疼惜的好劍呢。”
三癡道人眼睛微瞇,他忽然發(fā)現(xiàn),既然盧駱如此了解這把劍,自然也就清楚這把劍來自于哪里,即使自己不告訴盧駱這個年輕劍客的師門,這小子居然能夠自己就猜出來!
“不過,這把劍最后一次出現(xiàn)在世人眼中,是二十年前,江湖出現(xiàn)了一名俠女,曾攜此劍問劍于白露劍仙,最后雖說不敵劍仙,卻也得了白露劍仙的贊許,而這名女子,她,來自于西北藏劍閣!
你持此劍來行刺我,其實已經(jīng)算是暴露了自己的身份,我這個奸佞身上可是帶著圣旨的,你行刺我,等于是代表著藏劍閣謀反,相信我,不消數(shù)日之后,朝廷在西北的駐軍就將一齊出動,徹底踏平你藏劍閣,藏劍閣方圓五十里區(qū)域,雞犬不留,雞犬不留!”
盧駱將手中的青璃劍直接甩在了地上,起身,準備走出這個房間,而這時,陳欽峰忽然掙扎著喊出兩個字:
“不……要……”
盧駱停步了,盧駱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