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總是花開的季節(jié)，這個春天，南北沖被火燒的三千畝山地聞不到任何花香，遠處望望，黝黑如眉黛，走進才發(fā)現(xiàn)，也有少數(shù)的綠意在茁壯地抽出新芽，讓你感受生命力的堅強。原本漫山的山茶，早已經(jīng)化為灰燼。沖里有海拔500米左右，清明谷雨之際，經(jīng)常云霧繚繞，讓茶樹更加濕潤，清脆。沖里不光空氣好，水好，茶更好，沒有專業(yè)的茶農(nóng)，但家家戶戶都有自己的小茶園，在田地的田埂頭，在高低不一的自家山地里，茶葉采摘下來，炒熱新葉子，烤干了水分，包裝起來，放在瓶瓶罐罐里，大多不為買賣的交易，因為分量本來就不很多，只是來了客人，或早上來一杯，的確浸人心脾。有事外出旅游或者購物，嘗過很多包裝精美的茶葉，但總不如沖里的感覺。很多時候不是茶不好，而是水不好，也喝不出那樣的味道和感覺。
這個春天幾乎沒有茶可摘，甘生也少了活干，以往會早上去放放鐵夾子，設(shè)置設(shè)置小陷阱什么的，但這會樹燒光了，灌木也沒了，飛禽逮不到，走獸早就跑開了，上次大火，在石縫里烤焦了幾只跑不了的小野豬崽子，甘生看著心都疼，要是長大了些，還能賣個好價錢，沒事也好，雨天就往鎮(zhèn)上跑，一是多陪陪媳婦，心里最主要還是不放心那個姓布的禿子，天天無事就去買蛋糕吃。下雨天很多女人都在家納鞋，縫補，整理整理家務(wù)什么的，到時水泉佬一個人在家悶得慌，家家戶戶吆喝，有打麻將的媳婦么。。有時能湊一桌，很多的時候，沒有人，大家不像他那么閑，家家有雞，鴨，鵝，豬，狗，貓之類的事，還要洗衣做飯，再說公公婆婆看見媳婦天天吆五喝六地打麻將，心里自然也不高興，不過現(xiàn)在媳婦翻身了，大多不怕婆婆，婆婆倒是忌憚媳婦不少。
吳真偷偷帶老婆去了鄰省的縣醫(yī)院做了B超，花了兩千多，檢查都驚人一致，這一回絕對是光頭，吳真恨不得還多給第一個醫(yī)生兩千，給第二家確診的醫(yī)生四千。吳真心里也永遠記得這兩個醫(yī)生的音容笑貌，好像光頭不是在他媳婦的肚皮里，而是在兩個醫(yī)生的儀器里，回家還要去酬謝2個算命的，3個寺廟。答應(yīng)進貢寺廟，上油一斤的，這一次一定要上十斤。吳真的媳婦倒是茫然，確切說麻木了，這些年看著肚皮幾次潮起潮落，丫頭滿地，委屈幾多，淚水不盡。
離開外省的醫(yī)院時，兩個醫(yī)生都悄悄給了張名片給吳真，吳真愣住了，剛開始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以為醫(yī)生還要感謝費呢，結(jié)果是醫(yī)生煩請吳真代為宣傳，下次不用來醫(yī)院，只要直接電話聯(lián)系，兩位副主任醫(yī)師家里還有B超機。。吳真覺得真的是菩薩下凡悄然幫助了他，或者祖宗積德，清明燒了不少紙錢還是很管用，明年會燒更多的金元寶。這三十多年這一天最幸福，太滿足了，這兩張名片也都管用，姑姑家的媳婦也還是兩丫頭，村里吳青兄弟三肯定用得上，一大家六丫頭片子。我把電話給他們，估計三四頓小酒不成問題。
吳真打算把電話給吳青，其實吳青弟兄幾個，幾年前就來過，只是醫(yī)生的答復(fù)沒有如他們的意思罷了。他大哥一直認(rèn)為生男生女是女人的事情，生不出兒子，媳婦就該打，去了幾次醫(yī)院，醫(yī)生說生男生女，主要責(zé)任還在男方，從那里以后，吳松不再打老婆，40多歲的人，倒是半夜偷偷哭，覺得好像世界末日快到了，只要與鄰家發(fā)生小矛盾，鄰家毒嘴的婆娘絕對會罵，缺德事情做多了吧，生不出兒子吧，一看你們家就會斷子絕孫。老大想，自己不生兒子不打緊，兩個弟弟家隨便哪家生個也好，也不受這份窩囊氣。毒嘴媳婦不敢罵吳青家，因為吳青特別喜歡打架，這些年雖然改了很多，但性格這東西，我不說你也知道，能改就不錯了，改多少，也不是長幾歲就面目全非，一定能做到大徹大悟。
吳青也悄然回到了丈母娘家，帶媳婦幾次去武漢了，有時看著自己的父母眼睛里的期待，看著媳婦眼里的辛酸委屈，自己眼里窩了許久的火，想到村里的一些情況，覺得農(nóng)村里的很多習(xí)俗，真他媽傷人，要不是老人家需要照顧，真的想離開小山溝，與孩子媳婦去外面闖蕩，哪怕碰得頭破血流，也比經(jīng)常受些窩囊氣好。老父親的哮喘又上來了，有時一口痰要卡半天，真的擔(dān)心接不上來，老人家不是期待自己身體有多健康，而是期待做有孫子的爺爺，那樣才幸福，沒有孫子的爺爺，算不上體面的爺爺，甚至算不了爺，有了孫子，一口痰上不來也滿足。老母親也是，初一十五，逢年過節(jié)，就燒香拜佛，修公路上次打電話一定要捐點錢，多積德。。村里生了好幾個兒子的，從不多捐一分錢，也從不怎么積德，按照老母親的觀點，他們祖上積德了，他們自己這一代不用管，你們要積德，為子孫留后路。。
母親的香沒有白燒，公路款也沒有白捐，吳青吳柏兩家一前一后都懷上了光頭，最近說話嗓子都大多了，尤其吳柏吳老二，媳婦去了武漢做了B超，證明媳婦懷了光頭，腰板硬朗多了，也直多了。。雖然直了，硬了很多，但這玩意不出了媳婦的肚皮，看了三五回，還不能當(dāng)真，醫(yī)生他娘的有些話就忽悠人，咱是粗人，不信儀器，只信自己的眼睛。
巧的事情還真有呢，吳真家，吳青家都在同一天晚上給村長打了個電話，聲音很小，只有村長聽見，在一個房間里的村長媳婦都聽不見，。吳哥，我老婆去外面做了B超，這回一定是男的。接到兩個人的電話，村長心里的兩塊石頭落地砸了兩個坑。
計劃生育的事情搞定了，鄉(xiāng)長那邊的匯報可以抬起頭了，堂兄弟的小矛盾比起他媳婦懷了光頭，不值得一提，難講話的族兄弟吳家三兄弟也好處理了。樂得村長忍不住把自己的老婆抱在懷里親了一下。媳婦見到這個舉動，嗔罵神經(jīng)病，不過心里還是很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