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文英跟著劉政委到了那里,只見韓非非一個人坐在角落里,眼神充滿恐懼,只要有人接近她她就歇斯底里大喊大叫。昨天還跟蔣文英坐在一起、那么孤芳自賞的一個女孩子現(xiàn)在卻變成了這個樣子,蔣文英鼻子里霎時涌起一股酸澀,臉頰上不知有什么東西濕潤了眼眶。
劉政委搖著頭道:“多么亮麗的一個姑娘,就讓人搞成了這般模樣!我們到那里的時候,那群人渣正抓著她給她拍A片呢。”
蔣文英看了他一眼,接著問了一個很白癡的問題:“拍A片做什么?”
劉政委無奈地白了蔣文英一眼,“我看你還是快點兒回家吧,大腦這么單純,難怪被人騙。”他看著蔣文英無助的眼神,長嘆道,“拍A片,就是為了日后控制韓非非,威脅恐嚇?biāo)灰n非非不聽話,只要她敢找公安報警,就將A片到處發(fā)布、寄給她的父母和親朋好友,讓她一輩子抬不起頭來。”
微風(fēng)從灑滿淚水的臉上吹過,眼淚干后皮膚上的緊澀感讓蔣文英更加難受。蔣文英在心底拼命咒罵著這群惡毒的人,同時也不能理解何經(jīng)理為何身為女人竟然可以做出這么傷天害理的事情,難道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金錢真的可以改變一個人善良的本性?
事情過去估計有一周了,蔣文英依然時常夢到韓非非那絕望的眼神。曾經(jīng)發(fā)生的一切對蔣文英來說猶如夢境,卻又是那么清晰的真實的存在。
那些不堪回首的場景就像夢魘一般,隨時隨地都在撕扯著蔣文英的心,每一次回憶都讓蔣文英有趕快回家的沖動。
就在蔣文英為回家這件事左右搖擺的時候,蔣文英接到了黃大志的電話。
“蔣文英啊,聽說你來長春找工作了,進展順利嗎?要不要大志哥幫你聯(lián)系聯(lián)系?”黃大志還是一如既往的輕狂,這讓蔣文英異常討厭。
“感謝你的關(guān)心,一般我自己能做到的事情,我絕不麻煩別人,就不勞你大駕了。”蔣文英咬牙切齒地回答他。
“哈哈,還有點鋼!聽起來好像挺有骨氣的。不過別是到頭來錢花光了,偷偷跑回家找你媽哭鼻子吧?”很明顯他是在嘲笑蔣文英。蔣文英氣得哼了一聲,就掛斷了手機。
蔣文英懶得理他,但是黃大志的話引起了蔣文英的沉思,如果蔣文英這個樣子回去,別人怎么看她她無所謂,大不了不見他們好了。可是黃大志不同,他們每年總要見幾次面,躲都躲不掉,如果到時再被黃大志嘲笑,那她蔣文英就太沒面子了。
所有,這個時候她蔣文英是絕對不能回去的。蔣文英決定先去找劉政委問問韓非非的情況,再去看看鄭娟。劉政委上次對蔣文英說像鄭娟這樣的情況起碼得拘留幾天,然后再送去勞教所,不知道那個小女孩兒寶寶在這期間要怎么樣生存?
蔣文英站在公安局的大門口,被強烈的陽光刺得睜不開眼睛,那股灼熱的感覺讓蔣文英眼眶澀澀的。站崗的警察聽說蔣文英找劉政委,先是一愣神,然后說:“原來你找劉榮升政委啊!”撥了一個電話請示后,站崗的警察臉上露出一抹笑,很客氣地讓蔣文英站在旁邊等等。
約摸幾分鐘后,劉榮升便跑出來,看見蔣文英后,問:“是你找我?”
蔣文英向他打聽韓非非的情況,并表示想去看看鄭娟。劉榮升臉上又現(xiàn)出沉痛的表情,點了點頭道:“你是應(yīng)該去看看鄭娟,正好我也要去找她核實個情況,你跟我一起去看她吧。”他卻只字未提韓非非的事情。
一路上,劉榮升聚精會神地開車。蔣文英看著窗外的風(fēng)景發(fā)呆,完全沒想到鄭娟會吸毒,這座城市還有多少陰暗的東西是她想不到的?
車在十字路口轉(zhuǎn)彎,劉榮升忽然轉(zhuǎn)頭看著蔣文英,“韓非非死了,從七樓跳下去的,當(dāng)場墜地死亡。”
蔣文英驚訝地看著他,他卻雙唇緊閉,身子微微前傾,繼續(xù)發(fā)動車子。
蔣文英的心情更加沉重了,同時對鄭娟的感激又增加了幾分,當(dāng)然也感激劉榮升,如果沒有他們這些人,蔣文英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將是怎樣的處境,她媽媽會因為她的事很痛心,蔣文英也不知道她會不會跟韓非非一樣縱身一跳來個一了百了。想到此處,蔣文英整個人像墜入冰窖,渾身都寒戰(zhàn)起來,看來這個世界遠不是蔣文英想象的那樣。
鄭娟被關(guān)在郊區(qū)的拘留所里,看著四周圍墻上高高的電網(wǎng)及方圓幾里的荒涼的曠野,蔣文英想到一個詞:自由。鄭娟被女警帶出來,她看上去明顯有些憔悴,靈性的眼睛里寫滿憂慮。當(dāng)聽到劉榮升說寶寶已經(jīng)被順利寄養(yǎng)到孤兒院后,她好像心里的一塊石頭落了地,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
氣氛一下子變得深沉,鄭娟低著頭不看蔣文英。劉榮升站起來說:“你們好好聊會兒,蔣文英,我就在外面等你。”
鄭娟在門關(guān)上的那一瞬間迅速握住蔣文英的手,眼淚也止不住涌了出來。蔣文英小心翼翼地看著她的臉,感覺到她的手在微微顫抖。
她對蔣文英說:“蔣文英,你能幫我去看看寶寶嗎?”
蔣文英沒想到鄭娟會如此激動,不由一下子愣在那里。
“我現(xiàn)在這里沒有自由根本沒有辦法管她。其實寶寶去孤兒院也不錯,可我還是擔(dān)心,怕有人會欺負到她,怕她吃得不飽、穿不暖……”鄭娟低語著,最后竟然嗚嗚哭了起來。
看到鄭娟手足無措的樣子,蔣文英想到媽媽對自己的呵護,這大概就是母愛吧!不論她們做什么,不論貧富,母親對子女的愛永遠都是無私的。
蔣文英意識到她對鄭娟最大的報答就是幫她照顧好寶寶,她沒想太多,就沖口而出道:“鄭娟,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收養(yǎng)寶寶。”
鄭娟啊的一聲,隨即慌忙搖頭。
蔣文英看到她搖頭,連忙解釋道:“你放心,你倘若想她隨時都可以接走,我并沒有跟你搶寶寶的意思。”
鄭娟依舊搖頭,輕輕松開了蔣文英的手。她長長嘆了一口氣,對蔣文英說:“蔣文英,說實話我不能害你,你還是個姑娘,這件事一千個一萬個不行。”
蔣文英不由得笑了,“不就是收養(yǎng)一個孩子嘛,什么姑娘啊害不害的,鄭娟你想得太多了。放心吧,我不會讓寶寶受屈的。”
鄭娟沉默良久,終于開口道:“你一個剛出校門的女孩子,涉世未深,連工作都還沒找到,怎么能幫養(yǎng)孩子?以后的日子怎么熬呢?”
蔣文英呆呆地看著她,也為自己剛剛的失言后悔。著啊!鄭娟憑什么相信她蔣文英可以養(yǎng)活寶寶?如果沒有母親的資助,蔣文英一點兒生活來源也沒有啊。
鄭娟似乎不想跟蔣文英繼續(xù)討論這個問題,只是絮絮叨叨地說著寶寶的事情,她話語中的傷懷感染了蔣文英的心緒,讓蔣文英也覺得很悲傷。原來寶寶生來身體就比別的小孩兒差,特別是還有先天心臟病。蔣文英問她寶寶的爸爸去了哪里,為何有了寶寶她還做這一行?
鄭娟靜靜地看著蔣文英,突然無聲地笑了,她笑得那樣燦爛,看不出些許悲傷。鄭娟輕聲道:“蔣文英,有些事情說了你也不懂。我只能告訴你一個女人倘若沒有個好父母,再找不到一個疼她的男人,那她這輩子就注定完了。”
蔣文英沒明白她的意思,只能尷尬地望著鄭娟。蔣文英不明白,難道女人就非要靠男人才能生存嗎?看到鄭娟的樣子,蔣文英開始為自己提出這樣的問題而羞愧,蔣文英想鄭娟一定是想起了那些讓她傷心的往事。
臨別時,鄭娟問蔣文英韓非非怎么樣了。
蔣文英愣了許久,告訴她韓非非沒什么事,已經(jīng)回家去了。蔣文英感覺鄭娟也是一個很善良的女人,她現(xiàn)在既然已經(jīng)這樣了,何必再讓韓非非的事影響她的心情呢?
蔣文英出來的時候,劉榮升正站在車旁等她。看到蔣文英出來了,劉榮升露出一個很燦爛的笑容。
蔣文英對劉榮升說:“可以送我去看看寶寶嗎?”
劉榮升點了點頭,再次發(fā)動了警車。
蔣文英坐在副駕駛座上,在心里感嘆世事的滄桑:前幾天還跟蔣文英一起面試的韓非非,轉(zhuǎn)眼就去見毛主席了;那天晚上還跟蔣文英一起吃飯的鄭娟,此時已失去了行動的自由;還有那個叫寶寶的小女孩兒,現(xiàn)在卻無助地住在孤兒院里。
一念及此,蔣文英的心尖銳地痛起來,淚珠瞬間就滾落到衣服上。蔣文英很想將眼淚逼回去,但蔣文英無法做到。
蔣文英把目光轉(zhuǎn)向窗外,淚眼婆娑中看到一個大型超市的招牌,于是讓劉榮升停車。走進超市后,蔣文英看著琳瑯滿目的商品卻無從下手,劉榮升仿佛看出了蔣文英的心思,迅速揀了幾袋奶粉和幾件童裝,帶著蔣文英去收銀臺付款。
收銀員很自然地收了劉榮升的錢,蔣文英拿著錢的手無力地在空中伸著。劉榮升輕輕將蔣文英的手放下,對蔣文英笑道:“我堂堂一個男子漢,讓一個小女人付錢是很沒風(fēng)度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