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文英搖了搖頭，也許是蔣文英想得太多了。于是，蔣文英也跟過去和孩子玩了一會兒。不知道是不是蔣文英這人天生跟小孩兒合得來，芳芳很快就跟蔣文英混熟了，居然掙脫了她媽媽羅小云的懷抱，牽著蔣文英的手說要帶蔣文英去她家一起玩變形金剛。

“你認得回家的路嗎？”蔣文英忍不住逗她。

“我當然認得！”芳芳很認真地回答，并要求羅小云跟在后面，由她帶蔣文英等回家。蔣文英幾個人都被芳芳逗樂了，就跟在芳芳后面。

穿過幾條大街，芳芳指了指前面的一棟樓，扭頭對蔣文英她們說：“我家就在那里。”接著芳芳越跑越快，蔣文英見韓曉蘭挽著羅小云的手正討論什么，就跟在芳芳后面跑，生怕芳芳出什么事。

跑到一個樓角處，芳芳突然放緩腳步，似乎愣了一下，隨即露出恐懼的表情，然后轉身向蔣文英跑來。

蔣文英不知道芳芳出了什么事，想拉住芳芳問原因，卻見芳芳跑到羅小云身后，抱著羅小云的腿，央求說：“好媽媽，好媽媽，咱們先出去玩會兒再回家吧？”

羅小云的身子微微一抖，緊走幾步來到樓角處，只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臉上的厭惡之情就躍然臉上了，踟躕停步卻又帶著一股惶恐不安。

隨著羅小云的目光，蔣文英她們看到前面站著一個老太太，氣哼哼地雙手叉腰，兇巴巴黑著臉站在那兒。蔣文英隱約感覺到那個老太太一定跟羅小云有什么關系，韓曉蘭也很吃驚。

“不如咱們找個餐館先吃飯吧？”羅小云遲疑片刻，抱起芳芳笑著跟她們商量。

蔣文英還沒來得及點頭，韓曉蘭就大著嗓門說：“咋了？羅小云，這不都到家門口了嗎？”

韓曉蘭這么大的聲音讓羅小云渾身打了一個冷戰，額頭上冷汗涔涔。

那個老太太聽到對話后，三步并作兩步來到她們幾個人跟前，厭惡地盯著羅小云罵道：“咋的？你個不要臉的，看到老娘就想開溜？識相點就快點兒把房子交出來，讓我兒子住進去娶妻生子。”

羅小云被氣得變了臉色，恨恨地怒斥道：“這房子本是我娘家出錢買的，離婚時法院判給我了。你不是能耐嗎？那就自己掏錢給你兒子買房子娶媳婦啊！”

蔣文英她們聽到這番對話，完全不知道該怎么打圓場才好。那老太太看來也不是省油的燈，忽然舉起巴掌，狠狠地打在羅小云的臉上。羅小云因為抱著芳芳，因此沒能避開，臉頰瞬間泛起紅紅的手指印。

老太太還想繼續打人，蔣文英一下子反應過來，一把將那個老太太拉住了，“光天化日你這是干嗎啊，有話好好說唄！”

“哪里鉆出來的野丫頭？給我滾開！”老太太一把將蔣文英推開。蔣文英搖搖晃晃差點兒摔倒在地。

那個老太太又指著羅小云罵道：“別拿法院嚇唬我！你當初嫁到我們家，陪嫁的東西理所當然就是我們家的，哪有拉屎往回做的道理？”

羅小云頓時火冒三丈，沖著她咆哮道：“我跟你兒子早就各奔東西了，我的東西我憑什么給你留下？想賴我的房子，進棺材瓤子里去做吧！”

這時候，有吃完飯出來散步的人慢慢向這邊走來，人群中有知道內情的人無不議論紛紛。老太太一看周圍的形勢，醒悟過來后就松開了羅小云的衣裳，隨即一屁股坐在地上，隨后捶胸頓足哭喊道：“老天不公啊！這個惡毒的妖婦只會生賠錢貨，這明擺著是要斷我們家的香火啊！居然還要我兒子給撫養費，當初勸她打胎她不打，還將我老太太趕出家門說要離婚，你們說這樣惡毒的女人要她有什么用？”

蔣文英抬頭看了看圍觀的人的神色，還好人群中都對老太太露出不屑的神情，其中有幾個實在看不順眼的，指指點點責備老太太封建，誰家姑娘要是不幸嫁到他們家，算是祖墳冒清氣了。

蔣文英心下頓悟，心中不由得同情起羅小云來。蔣文英上前扯了扯羅小云的胳膊，示意羅小云趕快離開。

羅小云只是緊緊抱著哭泣的孩子，生怕孩子再受到一點兒驚嚇，全然不知所措，順從地跟著蔣文英向前走去。

可是，那個老太太如何肯放過羅小云？她站起來想拉住羅小云，嚇得芳芳越發哭鬧得厲害，老太太厭惡地盯著芳芳，揚起巴掌就要打孩子。

圍觀的鄰居終于看不過去了，上前將老太太一把拉開，指著那個老太太的鼻子道：“無論怎么說這孩子也是你孫女，你怎么能這么狠心……”

“啥孫女，我兒子才不會生揍出這種賠錢貨！”老太太顯然不樂意了，嘟嘟囔囔道。

羅小云忽然掙脫了蔣文英的手，將芳芳往蔣文英懷中一放，跳起腳對老太太咆哮道：“你說的是，我女兒跟你們不沾一點邊，我跟你們也素不相識。今天我正式告訴你，以后不要胡攪蠻纏想要我的房子，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你心眼這么惡毒，活該你們家斷子絕孫。”

老太太氣憤不過，又坐到地上大聲干嚎，嘴上還皮拉扒拉著：“你們這些城里人合伙欺負我一個農村老太婆啊！這叫什么世道啊！”

蔣文英她們終于在別人的保護下走進樓道。等到關好樓門后，羅小云才把憋著的委屈和傷心流露了出來，不禁失聲痛哭，哽咽不止。

蔣文英本來就替她難過，看到羅小云這個樣子就更加傷心了，但也只能好言安慰她。韓曉蘭也幫著罵了幾句那個老太太，讓羅小云以后不要理她。

羅小云聽到這話，狠狠啐了一口唾沫，說：“這種人渣根本不懂得羞恥，什么臟話都敢往出冒，什么場合都敢鬧。你越是躲著她，她越覺得你軟弱可欺。”

望著蔣文英她們錯愕的表情，羅小云含淚告訴她們，自從她跟上一任丈夫離婚后，從前的婆婆就經常來找她鬧，目的就是要搶走羅小云現在居住的房子，好讓她兒子再婚居住。

羅小云本來是一家工廠的公關經理，主要負責企業公關活動。老太太見羅小云不肯騰房，就跑到工廠去鬧，到工廠鬧了沒效果，就跟著羅小云道客戶那里去鬧。這樣下去羅小云自然沒有辦法開展工作，飯碗不幸也丟了。

以后不管羅小云去哪家公司，老太太只要聽說羅小云在那里上班，就跑去折騰，久而久之羅小云找工作越來越困難，百般無奈才到現在這家公司做預算員，原想著不用跑客戶，自然不會輕易被老太太找到，不成想今天還是給撞上了。

芳芳鼻涕眼淚一起流，弄得滿大襟都是，含混不清地對羅小云說：“媽媽，都怪芳芳不是個弟弟。”看到孩子楚楚可憐的樣子，蔣文英心里更加難受。

羅小云擦去芳芳臉上的鼻涕和眼淚，輕聲細語地哄著芳芳別哭。

蔣文英無意間看到韓曉蘭緊繃著臉，薄薄的嘴唇被她緊抿成一條線，神情很迷茫，細長的眼不停地眨著，也不知道在尋思什么。

“羅姐，你難道就沒想過報警？”韓曉蘭片刻才回過神來詢問道。

羅小云連忙搖頭，一臉的沮喪，“當然打過110了，但那個老太婆很耍潑放賴，看到民警就大喊亂叫。弄得警察也束手無策推說這是家務事，民警也不好管。”

蔣文英幾個人都明了地點了點頭，卻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只能站在樓梯上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大眼瞪小眼。

這時韓曉蘭看了看手機，不禁驚呼出聲來，蔣文英等幾個人都驚訝地問她怎么回事。

韓曉蘭哭喪著臉道：“我原本跟男朋友約好八點鐘一起吃飯的，結果今天做預算給忘了。”

蔣文英等人看了一眼她的手機屏幕，發現還差幾分鐘不到八點，就叫韓曉蘭快點兒去，否則就來不及了。

韓曉蘭對羅小云說了聲“不好意思”，便急急忙忙離去了。

羅小云一言不發地凝望著緊閉的樓門出神，半晌才道：“蔣文英，你今晚可不可以留下來陪我一起照顧芳芳？這孩子受到驚嚇就會睡不安生覺的。”

蔣文英點了點頭，將芳芳還給羅小云，跟在羅小云后面上樓。

所幸芳芳吃過飯后睡得很安穩。羅小云來到書房，低聲抽噎道：“女人千萬不能找錯男人，我當初就是死活不聽我媽的話，非要跟那個狼心狗肺的東西結婚，還將家里辛辛苦苦積攢下來的存款全部騙出來買了這個樓，還好我媽當年很有遠見，否則……唉！我真是不孝。”

蔣文英仰頭看著羅小云，只見羅小云眸中有深深的悔恨。周圍一片沉寂，加上羅小云很傷心，市內的氛圍叫人格外悲傷。蔣文英忽然想起鄭娟曾經跟自己說過的一句話：一個女人倘若沒有好父母，再撈不到一個好男人，那她這輩子注定算完了。

莫非女人一輩子只有依附別人才能生存？蔣文英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等蔣文英忙完，已經接近午夜了，窗外滿天月明星稀。蔣文英換了一個舒適的姿勢躺在床上跟羅小云說話，通過交談了解到了羅小云這些年的辛苦。同時蔣文英也感慨，遭遇這樣經歷的女人都可以樂觀地面對生活，為人處世仍然那么熱心腸，自己還有什么資格天天感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