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工樓正在外語樓斜對面,因為涉及知識版權,所以實驗室內沒有安裝監控。
林教授的辦公室大門緊鎖,隔壁的老師告訴我們,她出國開會了。
辦公室隔壁就是林教授的實驗室,門禁機后面,幾個學生正在面無表情地做實驗,溶劑瓶上貼的骷顱頭觸目驚心。
小白刷了一下校園卡,門禁機的翼閘并沒有打開,反而出現"笛笛"的鳴叫。
一個扎辮子的女生抬頭說:“你們不是化工學院的研究生吧?這棟樓里的實驗室只有化工學院的研究生和教師才能進,進出都要刷卡,其他學院的學生想進來的話只能去一樓實驗中心辦理化工學院的臨時校園卡。”
小白道了聲謝就拉著我跑到一樓,但他盯著實驗中心幾個字看了半天,似乎并不急著進去。
我有些奇怪:“怎么了?你不是要辦臨時校園卡嗎?”
小白清澈的眼睛轉了幾轉,掏出一個藍皮小冊子走了進去。
值班老師疑惑地望著我們:“什么事?”
小白將小冊子遞給他:“老師,您好,我是市刑警隊的人,想調用一下林教授實驗室的刷卡記錄,這是我的工作證。”
值班老師翻了幾下那個不知真假的工作證,扶了一下眼鏡:“你們之前不是已經調取過相關數據嗎?”
小白長長的睫毛抖動了一下:“之前的那些人和我們不是一個部門的。”
值班老師滿臉狐疑,又仔細看了看工作證上的鋼印,才點頭同意:“好吧,你們需要什么時候的數據?所有的數據都在靠墻那臺電腦里面。”
小白按住值班老師的肩膀:“沒事,老師您先忙,我們自己找就行。”
小白將半年之內的數據全都導出來,搜索了408宿舍所有人的名字,發現其余三個人出現的頻率并不比葉紫少多少。
值班老師在我們身后笑出了聲:“你們根本查不出什么的。我們學院打破了實驗室之間的界限,給予研究人員和學生充分的自由,各個團隊之間經常溝通交流、分享實驗成果。而且,一個專業或者班級的學生即使不在一個研究小組或者不參與實驗,也經常串門。”
小白并沒有理睬他,而是將數據限定在4月8日與4月22日之間。
我輕輕問道:“楊曉是4月22日出的事嗎?”
小白點點頭:“ta中毒的潛伏期很短,一般在24小時之內就會出現癥狀。楊曉從4月22日開始就出現嘔吐、腹瀉等癥狀,三天之后開始嚴重脫發、下肢酸麻、手足顫動,最后視力減退、肌肉萎縮。這樣看來,之前兩周之內進出實驗室的人都有嫌疑。”
我盯著不停滾動的數據,突然看到一絲異常:“你看,4月18日這天,蘇蜜只有出實驗室的記錄,沒有進實驗室的記錄。”
值班老師訕笑道:“你要知道,機器不是萬能的。有時候,你前面的人刷了卡,要是你動作夠快,你就能趁機擠進去。”
小白凝眉思索片刻,晃著鼠標說:“蘇蜜是這一天最后一個離開實驗室的,在她之前離開的是葉紫和楊曉。平時,葉紫都會是最后一個離開,為什么這一次不一樣?為什么會比不屬于這個實驗室的蘇蜜提前九分鐘離開?九分鐘的時間可以做很多事情……”
我忍不住埋怨道:“老師,你們隊實驗室的監管也太不嚴格了,實驗室的化學用品很多是有毒的,你們每次都不查看有沒有少么?”
值班老師瞪圓了眼睛:“首先,這涉及實驗機密;其次,研究人員每次做實驗的次數不一樣,使用的劑量也不一樣;再次,我這是人眼,不是電眼,怎么能夠隨時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
小白將數據拷貝到U盤里面,笑了笑:“老師說的是,是我們的不對。”
我氣哼哼地走了出去。
天色漸晚,月光微涼,校園里路燈初上。不知從哪里傳出的簫聲斷斷續續,似是哽咽一般。
小白低著頭走在我身邊,路燈照在他的身上,頗有幾分孤獨的味道。
突然,他抬頭一笑:“差點忘了,你還生著病。走吧,先去吃飯,等會兒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我搖搖頭,有些迷茫:“難道真兇就是蘇蜜?但是她自己也中毒了啊。而且,她這些日子都在醫院,沒有時間給葉紫和王純下毒啊。”
小白拍了一下我的腦袋:“我一直以為你只是裝傻,沒想到你是真的傻。難道你忘了,杰子說過,宿舍的洗發劑、沐浴露里面都有毒……你要不要去檢查一下身體。”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我用的是自己買的一次性洗發劑和沐浴露。”
看到小白似笑非笑的表情,我羞惱道:“怎么了?勤儉節約可是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我響應國家號召,厲行節約,為社會主義國家做貢獻,有錯嗎?”
小白笑得更大聲了。
我無奈之下,只好轉移話題:“這樣看來,應該是蘇蜜先給楊曉下了毒,后來要毒害兩外兩個人,沒想到陷害了自己。但是,葉紫和王純不知道毒素就在洗發劑和沐浴露里面,繼續使用之后,攝取了毒素。”
小白收起笑容,神情肅穆:“大體的過程應該就是這樣,但蘇蜜為什么要在所有的洗發劑和沐浴露里面投毒,她自己為什么突然中毒,她為什么要害其他三個人?這些只有蘇蜜能夠給我們一個答復。”
我停下腳步,望著小白:“你先去醫院吧,如果蘇蜜真的就是兇手,那她可是一個危險人物,說不定還會畏罪自殺。”
他的神情微微柔和了一些:“我先送你回去。”
我搖搖頭:“不用了,真的不用了。”
他點點頭,認真地說:“好吧,那你小心一點,不要亂用宿舍的任何東西。有事給我打電話。”
我不耐煩地亂點幾下頭,扭身就走。路燈下,我的影子落寞地朝前移動著。
宿舍門開著,楊曉和涂剛在里面面對面坐著。
見我進來,涂剛趕緊站起來:“你終于回來了。”
我疑惑地望著他們:“怎么了?”
涂剛看了一眼眼眶發紅的楊曉,輕聲說:“楊曉想幫小葉整理遺物,但又不想男人來碰她的東西。”
這句話不知怎的戳中了楊曉的心事。她緊緊握著輪椅的扶手,睫毛輕顫幾下,美目中便是一片氤氳之氣。
我嘆了口氣,抽了幾張紙巾地給她:“節哀吧,人死不能復生。好歹她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一心一意愛她的你,你應該替她活下去。”
楊曉握著紙巾抽泣起來,抖動的肩頭著實惹人憐。
我注意到她左手五指的老繭,應該是長期拉大提琴留下的印記。
我有些不忍,正醞釀著下一步的臺詞,斜眼卻看到墻角不知何時多了一個飲水機。
涂剛將飲水機旁邊的那桶純凈水擱到飲水機上,拍了拍手:“之前你們宿舍的飲水機壞了,電器開發部的同學剛修好,今天晚上才給你們送來,還送了你們一桶水。”
我拿出兩個一次性杯子,到飲水機前打了兩杯水,分別遞給涂剛和楊曉。
涂剛將水杯擱在桌子上:“天不早了,你還是快點收拾小葉的遺物吧。”
楊曉的手一抖,整杯水灑到了地上。
涂剛趕緊拿拖把把地拖干凈:“地上有水的話,輪椅容易滑。”
我覺得尷尬至極,便快速從小葉床下拖出她的兩個行李箱,將衣物盡數放了進去。所幸她的東西歸置得整整齊齊,收拾起來并不費事。
當所有東西收拾妥帖,我舒了口氣,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衣櫥下放置小木盒的那個位置,還是決定不把那個東西掏出來。
把他們二人送走之后,我站在門口,看著空蕩蕩的宿舍,久久未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