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隨意瞥了我一眼,卻突然直勾勾地盯著我的頸部。
我低頭一看,原本被外衣遮蓋著的玉石露了出來。
“你這玉石是從哪里得來的?”他的眼中透出殺氣。
小白急忙將我拉到身后:“我們花了十塊錢在古玩城買的。”
“不對,這個沒理由在你這里啊,他剛剛得到,視若珍寶,怎么會給別人?”他瞇著眼睛,喃喃自語,眼底仍是掩藏不住的疑惑與不解,“你老實告訴我,你到底是怎么得來的?你是不是他的人?”
“他?”我奇道,“他是誰?”
“別給我裝蒜,你知道我說的是誰,”他費力地喘了幾口氣,臉色越加蒼白,聲音也沙啞得怪異,“就是你的主子,雪百川。”
“雪百川是誰?”這是一個我從來沒聽說過的名字。
“雪百川是死神聯盟的代盟主,”小白低聲解釋,“就是雪莉和米雪兒的親爹。”
“還說你們不是他的走狗?”海森喘得更加厲害了,未幾,他癱倒在地上,弓著身子抽搐起來,嘴角溢出一絲血跡,我似乎還聽到骨骼斷裂的聲音。
“他發病了嗎?我們應該怎么辦?”我急了。
“看看他衣服里面有沒有藥。”小白將手伸進海森的衣服口袋里,搜了半天,才在毛衣內側縫的布袋里找到一個小藥瓶,但瓶子是空的。
我打開陳醫生的箱子,將一堆瓶瓶罐罐捧過來:“有沒有一樣的?”
小白聞了一下海森的藥瓶,又挨個聞了聞陳醫生的藥瓶,最后從那個貼著“坤鵬”標簽的瓶子里倒出一粒藥,塞進海森嘴里。
海森慢慢安靜下來,喘息聲逐漸均勻了。
小白扶他在石凳上坐下來:“怎么出遠門還不帶藥?”
海森苦笑一聲:“來不及了,救人要緊。”
“救人?救誰?周石嗎?”我急忙問道。
海森警覺起來,眼神凜冽,但觸及小白手里的藥瓶,目光又一片溫和:“不錯,周石,我的侄女。”
我還沒反應過來,小白已經恭敬地問道:“難道前輩是海坤鵬?”
海森呵呵笑起來,滿目滄桑:“不錯,難得你還認得我。”
我扯了一下小白的衣袖,他低聲說:“上一代盟主候選人有四個,云石霜、雪百川、海坤鵬、月冰雨。月冰雨是唯一的女性繼承人,但在當盟主的第二年就因難產而亡,她的丈夫云石霜下落不明,年紀最小的海坤鵬又患了怪病,所以雪百川順理成章做了代盟主。”
見我仍是一臉迷茫,小白猶豫了一下,補充道:“月冰雨有兩個孩子,一個是周一冰,還有一個就是周石。”
我的心陡地往下一沉,幾乎浸沒在傷痛的谷底。他的話撕掉了我一直掩蓋在心上的薄紗,靈魂深處的淚水幾乎要淹沒我所有的堅強。但是,我沒有哭。
海森臉上如風云變幻一般:“這都是雪百川散播的輿論。事實上,他早已覬覦盟主之位,月姐姐生下周石的當天身體虛弱,他就趁機下毒,害死了月姐姐。云大哥顧不得公布他的惡性,立即將剛出生的孩子送走,在回來的路上遭到伏擊,至今生死未卜。我當時只有十三歲,年輕氣盛,貿然就去找他理論,卻著了他的道,中了毒。還好一個手下及時提醒我,將有毒的茶摔在地上,我才中毒不深,但永遠只能保持小孩子的體貌,也漸漸失去了死神的能力以及我的功力,只保留了之前吸收的部分異能。如果不堅持吃藥,我可能就隨時歸天。”
“你剛剛說要救周石,究竟是誰要害她?雪百川嗎?”小白緊緊握住我的手。
海森點點頭,猛烈地咳嗽幾聲:“月姐姐出事之后,聯盟長老們提出立即開始訓練下一代盟主候選人。雪百川有兩個女兒,勝算很大,所以他也并不把云大哥的兩個兒子歐陽林、周一冰放在眼里,兩個孩子也因此逃過這一劫。”
我懵了:“歐陽林也是云石霜的孩子?”
“是的。那也是云大哥年輕時候的糊涂事,他那時青春年少,風度翩翩,自然有很多女孩送上門,包括歐陽家族的大千金歐陽清清。但月大哥還是一心一意愛著月姐姐的,直到歐陽清清把孩子生下來,他才知道有這個孩子的存在。”海森又喘了幾口氣,閉目休息一會兒,“不管怎樣,他們不是女性,構不成威脅。真正威脅到雪百川的就是周石這個女娃娃,她比雪家的兩個女孩大一歲,是將來盟主的第一人選。”
“所以雪百川查到周石在哪兒之后,就準備下黑手,是吧?”我笑著問,內心已經汪洋一片。
海森閉著眼睛點點頭。
雨不知何時已經停了,空氣中極為靜謐,好像不曾有過一點波動,桂花上還沾著未干的雨滴,散發出沁人心脾的芬芳,在雨后的陽光下晶瑩透亮。
小白捏了捏我的手,擁著我的肩,白襯衣上滿是雨水的味道:“傻瓜,不管什么時候,你還有我,你是我的命,我永遠不會離開你。”
他的語氣沉定而釋然,我用力握緊拳頭沖他晃了晃:“如果你敢拋下我,我不會放過你。”
小白趁機握著我的拳頭親了一下,我正要捶他,卻見他指著前方:“小周石來了。”
果然,穿著校服的小周石打著一把小傘從鵝卵石鋪墊的路上走過來。
海森睜開眼睛,神情肅穆:“我知道你們兩個并非惡人,我現在這種情況自身難保,請你們救救這個孩子。”
小白沖我眨眨眼,笑道:“放心,我們也是來幫小周石的。”
眼看著小周石就要走進涼亭,她卻突然放滿了步子,接著把傘一扔,往旁邊的草叢里一跳,抄小路朝公園門口跑去。
我正在詫異,卻見那兩個中年殺手不知從何處突然冒了出來,手執利刃緊緊追著她。
草地上滿是泥漿,小周石腳下一滑,跌倒在地上,頭磕在一塊裸露的石頭上,血流了一地。
我摸了一下額頭,原來我頭上的傷疤就是這樣來的啊。
我拉住正要沖上前的小白和海森,腦海中突然飄過一個模糊的雪白影子:“這段我好像有點印象,一個白衣大俠救了我。”
海森詫異地盯著我,小白疑惑地問道:“是嗎?”
我肯定地點著頭,努力抓住那個恍惚的片段:“真的,他白衣飄飄,仙風道骨,腳踏七彩祥云,手握七尺長鞭。”
小白不屑地哼了一聲,已經抽下皮帶。
兩個中年殺手晃了一下手中利刃,揮刀向小周石砍去。
眼前白影閃過,小白踏入草坪,手中皮帶突然化作長鞭,卷起森森寒風,利如刀刃,鞭之所至,皮開肉綻。
那兩個殺手疼得嗷嗷直叫,手中的刀落在地上。
“打龍鞭?”海森猛然轉向我,“他是龍族貴子?”
我搖搖頭。
我不知道。
小白是龍嗎?
“真是后生可畏啊!”一個沙啞的聲音陡然響起。
一個羸瘦的黑衣人出現在小白面前,兩個殺手急忙拾起地上的刀,恭敬地站到黑衣人后面。
小周石從地上爬起來,趁機要跑,黑衣人拋出一粒石子砸到她身上,她立刻癱倒地上。
“二哥什么時候開始對人皮面具感興趣了?”海森咳著踏上草地,我急忙背上挎包,上前攙扶著他。
“三弟,我們許久不見了。”黑衣人側身面對我們,那張臉極為怪異,差不多都扭曲了,仿佛是一張做壞的面膜。
海森喘了一下,笑道,“二哥是來看我們的侄女的吧?她過得很好,不需要我們費心。”
雪百川摸了一下下巴,轉身面對我們:“三弟,我還是不放心啊,這個侄女還是我親自照顧比較好。”
“二哥,你放過她吧,”海森掙脫我的胳膊,上前一步,“她還是一個小孩子。我會抹去她的記憶,她不會記得今天發生的事情。我還會把她吸收的異能全都銷毀,她不會對您構成任何威脅……”
雪百川并沒有看他,而是將目光轉到我的身上,眼底透出一抹驚駭之色,不過馬上轉為殺機。
我下意識地握住胸前的玉石。剛剛扶著海森,胳膊剛好擋著玉石,現在,這盟主信物完全暴露在這個野心家面前。
小白急忙跑來將我拉到身后,手中的長鞭在陽光下泛著淡黃色的光澤。
雪百川向右晃了一下胳膊,小白的身體立刻朝著他手指的方向飛去,然后重重落在一塊大石頭上。
我急忙跑過去,托起小白。
他面露痛苦之色,身體搖晃了幾下,一口殷紅的鮮血從嘴里噴了出來,落在我的胸前,染紅了玉石,玉石發出淡淡的五彩光芒。
海森急忙拉住雪百川的衣襟:“二哥,你放了他們吧。這兩個年輕人什么都不知道。”
雪百川推了海森一把,海森立即倒地,一個殺手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小白低聲說:“你快走。”
他一把推開我,顫顫巍巍地站起來,揮著鞭子撲向雪百川。他還未近身,雪百川大手一揮,一塊一米多高的石頭已經拔地而起,重重地砸到他的胸前。
海森像風一樣飄過去,將小白推開,兩個人滾落在泥地里,均是吐血不止。
我哭著跑過去,眼淚已經模糊了視線:“小白,你怎么樣?”
小白恨恨地甩開我的手:“你怎么還沒走?快走,我是龍族皇室,他不敢把我怎么樣。”
“是,我不敢把你怎樣,但我可以把她怎樣。”雪百川陰陰笑了幾聲,一揮手,我的身體像是被風刮起來一般向右奔去。
“小心。”小白的話音剛落,我的腦袋已經撞上了巨石。
額頭上的血落下來,滴在眼里,面前的世界一片血紅,我只聽到小白不停的呼喚。
胸前一片溫熱,我用手抹了一下眼睛,視線清晰了一下。我看到自己的血順著臉頰落在胸前,給玉石又涂上了一層血色。玉石散發出絲絲五彩光芒,猶如水中漣漪一般向四周擴散。
雪百川眼睛亮了,伸手過來欲搶奪玉石,小白跑過來拖住他的腿,大聲喊:“你快走,快走。”
我正要邁腿,面前一道彩光閃過,眼前的一切都歸于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