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最后一片牛肉塞進嘴里,呼哧呼哧吸完半碗拉面。
說也奇怪,杜園這么偏僻,很少有人路過,面攤老板為什么要堅持在這個地方做生意?難道是為了等著宰那些十天半月才會在附近露一次面的旅客?
雖然不解,但畢竟是別人的事情,我掏出六元錢放在桌子上就離開了。
這幾天,蹲守在杜園的警察沒有看到任何人進出,那些人就這么莫名其妙地消失了,連傳說中杜家的老傭人林伯也不見人影。
白雪簫和那個保鏢都不知道杜鵑和千羽墨的下一步計劃以及他們的藏身之處,線索就這么斷了。
人是不會憑空消失的。
大周和小西都認定那些人有可能是趁黑翻墻逃走了,因為警察搜索了杜園的每一個角落,沒有發(fā)現(xiàn)一個人影。
但我始終認為,他們應該還在園子里,這座老宅一定存在一個我們不知道的藏身之處,只是需要我們投入更多的時間和精力來慢慢尋找。
恰如千羽墨之前的藏身之所,如果不是運氣好,我們可能永遠都不會知道他們大本營的入口竟然是一個下水道井蓋。
我站在大門口,雙手握著探龍針,用手心的溫度暖著冰冷的針,心里默默想著杜鵑的名字和模樣。片刻之后,探龍針果然又有了反應。
我放開手,隨著探龍針走進園子,踏上青石臺,穿過月亮門,跨過石拱橋。最后,探龍針在一間閣樓前停下,閣樓上的牌匾寫著“明月齋”。看來,這是杜家的書齋。
既然主人不在,我就無需甚多顧慮,直闖徑入。
書齋中,一張古香古色的小葉紫檀桌案立在窗前,四腿鳳頭蛇尾,桌案上的筆墨紙硯充滿書卷氣息,幾排紅木雕花書架上密密匝匝擺滿了發(fā)黃的線裝書以及明清瓷器,單面繡鏡屏更是完美地詮釋了書香雅韻的韻味。
書架上擺著一個鐵盒子,上面的鐵鎖應該是被人撬開的,滿是斧鑿痕跡的鐵鎖已經(jīng)變形了,現(xiàn)在被隨意擱在盒子上。
我掀開盒子,看到里面放著幾本線裝書,封皮上都寫著“杜氏家譜”。
我翻開最上面的一本,看到第一頁,就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原來,杜家的老祖宗是杜伏威,那個在隋末率農(nóng)民軍長驅(qū)千里、毅然起義的歷史名人。
這時,探龍針起了輕微的波動,接著不安分地晃動起來。
我抓住探龍針,屏氣凝神,竟然聽到書架后面?zhèn)鱽砑毼⒌拇⒙暋?/p>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一把明晃晃的飛刀就朝我撲來,直逼我的眼睛。
我來不及躲閃,但胸前指甲蓋大小的探龍針竟像是磁石一般,迅速掙脫我的手,將飛刀吸附起來。我輕輕一碰,飛刀落在地上,探龍針也像斷了電一樣落回我胸前。
一張純真艷麗的臉從書架后面探了出來,還帶著洋洋自得的微笑:“我新學的招數(shù),怎么樣,不錯吧?”
幾個月不見,她看起來又長高了許多,身材越發(fā)窈窕,確實是個美人胚子。
我嘆道:“你既然逃走了,為什么還要再回來?”
杜鵑瞪大了眼:“逃?我為什么要逃?這杜園是我杜家的,這整個園子只有我一個人有資格呆在這里。我還沒有質(zhì)問你,為什么私闖民宅?”
我瞠目結(jié)舌,望著她說不出話來。是不是現(xiàn)在的小女孩都這么刁鉆古怪?她是這樣,之前認識的那個栙瀮也是如此,他們都是那么讓人猜不透。
我想了一下,直接問道:“你為什么要和千羽墨一起綁架那些少女?”
她格格笑起來,從書架上取下來一塊繡了一半的凌娟,捏起上面的繡花針:“我喜歡啊,這還要問為什么?我就是喜歡,就像我喜歡刺繡一樣?!?/p>
我皺起眉頭,板著臉說:“那你命令張昭在我面前自殺也是因為你喜歡?”
她捏著繡花針在凌娟上刺了一下,接著用針尖點著我說:“真聰明,一點就透??上切┚於际浅蚤e飯吧,明明已經(jīng)把你抓進去了,怎么又把你給放了?哎,你知道布置一場謀殺案得花多少精力啊!公安局真應該把他們都給開除了?!?/p>
我定了定神,問出了困惑了我?guī)滋斓膯栴}:“那天晚上我在酒吧碰到的究竟是你還是千羽墨?”
她翹起細長的蘭花指,飛針走線:“這個問題比較復雜。其實應該算是我吧!我知道你在酒吧,就控制了張昭的意識,帶她去找你,有意讓大家都看到我們在爭吵。沒想到那個千羽墨突然出現(xiàn),壞了我的好事,還把我?guī)Щ貋黻P起來。呵呵,她忘了,這里可是我們家的祖宅,我有的是辦法逃出來。也是天隨人愿,沒想到正好在你家附近的路上撞到你。”
我腦中靈光一閃,突然記起,我那天在酒吧確實見到了杜鵑,接著在歐陽林的車里吐得渾天黑地。
沒錯,那晚,老板送我回家,我被隔壁的男人推下樓梯,昏睡過去。
醒過來之后,我又回到酒吧,結(jié)果遇到了千羽墨、張昭和杜鵑。
等千羽墨把其余兩人帶走之后,我也離開酒吧,正好遇上歐陽林。他把我送回住處,我回去之后又和隔壁男人大吵一架。
也許是心情不好,許多是爭吵激起了我對酒精的渴望,我試圖重新返回酒吧,結(jié)果在路上遇到主動送我回家的張昭。
雖然記不清具體細節(jié)了,但那一晚我的大體行蹤應該就是如此。
終于搞清所有的事情了,我的心情有說不出的高興,每個毛孔都覺得相當舒暢。
杜鵑停下手中的針,歪著頭問道:“你怎么這么高興?”
我咧嘴一笑:“沒有什么,只是想通過了一些事情。”
杜鵑皺了一下眉頭:“也好,你可以帶個好心情上路了?!?/p>
“上路?”我覺得很奇怪,“去哪?”
杜鵑一個不小心,手中的針刺中了左手食指,她吸吮著食指,從牙縫里蹦出幾個字:“黃泉路?!?/p>
我呆了一下,忍不住摸了一下探龍針。
杜鵑一抬手,兩把飛刀“嗖嗖”劃破長空朝我飛來。
我低下頭,探龍針開始飄了起來,但它剛剛離開我的胸前,一個突然出現(xiàn)的黑影就擋在我面前。
我定睛一看,又是那個賣面的老板。
杜鵑一下子站起來,滿臉怒色:“林伯,你干什么?”
我恍然大悟,原來這個面攤老板就是杜園的老傭人林伯。
他到底站在那一邊?如果他站在主人那一邊,我就麻煩了,今天可能就走不出這個屋子了。
林伯一松手,兩把飛刀“咣當”一下落在地上。那張臉上猶如枯樹皮一樣的皺紋聚在了一起,他張開嘴,啞著嗓子:“小姐,你不能再錯下去了。”
杜鵑更怒了,將凌娟直接扔在地下:“誰要你管!”
話音剛落,一串飛刀又朝我的方向飛來。
一晃眼,林伯又飄到了我的面前。
我剛想謝謝他,卻見他的身體微微顫抖著,杜鵑也是滿臉驚駭之色。
我拉了一下林伯的胳膊,他竟直接倒在地上,胸口上插著幾把飛刀,血已經(jīng)浸透了他的衣襟。
杜鵑瞪直眼睛,望著自己的雙手,突然醒悟過來一般狂叫著:“為什么?為什么?”
林伯靠在我的身上,努力朝杜鵑抬著手:“因為我不想讓你再錯下去?!?/p>
林伯的臉越來越蒼白,逐漸失去了最后一絲血色。
我慌了,想起古董店老板前幾日給我的藥,連忙小心地將林伯平放到地面上,倒了一顆藥丸出來。
他嗅了一下,努力搖了搖頭:“這續(xù)命雪參丹得來不易,你不要浪費了。況且,刀刀致命,就是神仙也無可奈何?!?/p>
他努力笑了一下:“我還欠你三塊……”
我正要把藥丸塞進他嘴里,他的臉卻僵住了。我顫抖著探了探他的脈搏,跳動已經(jīng)變?nèi)?,逐漸消失了。
杜鵑的臉上是死寂的黯灰。沒想到這么狠毒的一個人,居然也有溫情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