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里我迷迷糊糊地醒來,腦子里渾渾噩噩的,墻外的梆子正好敲了四聲,已經丑時了。我拉上被子蓋住腦袋,輾轉反側都沒有睡意。口渴難耐,最后無奈只得起床倒水喝,閉著眼睛剛剛摸到水壺,卻聽見后門被打開的吱呀聲。
我睡意頓時消失了一大半,想著是不是進賊了,后門正對著的是李叔和阿澤房間的房門,我的房間在隔壁,斜對著院門。我趕緊踮著腳出去跑到房間門口,將門開了個小縫,正好看見公子走出去的背影,而后公子轉身拉門,趁著他轉身我的瞬間我將房門閉上。現在這么晚了,也不知道公子是出去做什么。聽見院門被關上的聲音,我拿起床頭的衣服套在身上,也悄悄跟著出去了。
空空如也的街道上,深秋的冷風夾帶著寒意,我臉上發燙得很,被風這么一吹,竟不見涼,反而覺得臉上更燙了。我在冷風中打了個寒噤,往左右望了望,卻不知道公子是從哪邊走了。揉了揉鼻子,空蕩蕩的街上,只有我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這里,我有些不明白自己跟出來做什么。我這是打算跟蹤公子?這樣也未免太不道德了。我又不是非得知道公子的什么秘密不可,萬一公子只是睡不著出來散個步呢?而且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自己也有,何必去這樣窺探別人的隱私。
我看了看街道兩頭,暗自慶幸公子走得快,否則我不就是成了跟蹤狂嗎?我現在真的是討厭自己好奇心重這個毛病。我懊惱地敲了敲自己的腦袋,轉身就準備回去,卻正好看見蘇祁從左側的街上走過。蘇祁這么晚了是去哪兒?我腦子還沒有反應過來,腳步已經跟著走到了院門左側的街上。我就說我好奇心重了········
我不想自己變成一個跟蹤狂,便喊住了還沒有離我多遠的蘇祁。蘇祁轉過身來,手里抱著一個紅玉的罐子。蘇祁挑眉看了看天色:“這么晚了你是出來散步?”深色的夜幕暗暗垂在天際,月光稀疏地傾瀉在樹頂,屋角,房檐,就連蘇祁的眼角眉梢都是柔滑的月色。
我看著蘇祁手里紅玉的罐子,直覺來講就覺得這罐子值不少的錢。白玉的杯盞罐子壇子之類的很常見,但是紅玉的卻沒有怎么見過,蘇祁可真是財大氣粗。蘇祁見我盯著他懷里的罐子不說話,勾著嘴角,語氣散漫:“這不是我偷的。”我怔了一下,訥訥地說:“我沒這么想。我只是覺得這罐子很好看。”
蘇祁貼在罐子上的手指動了一下,漫不經心地說:“既然你出來了,那就跟著我吧。呆會兒若有人要綁架我,你還可以英勇地為我獻次身。”我嘴角抽了一下,但是還是跟子啊了蘇祁的身后。哪里有那么多的機會讓我英勇獻身。
蘇祁慢悠悠地走在我的身前,我快走兩步跟在他的身側:“你怎么不說話?”
蘇祁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你要我對你說什么?”
我噎住。我也不是想蘇祁說什么,只是覺得深更半夜地走在街上,不說話顯得有些空曠,心里涼颼颼的。月亮漸漸地隱沒在烏云里,天幕變得更加深沉,蘇祁步履穩健地走到了河邊,河堤上的個別燈籠還沒有熄滅,光亮雖然不充足,但是還是能看見站在我身邊的蘇祁。蘇祁在河堤邊站了一會兒,我疑惑地看著他,想要說話,卻覺得不應該說話。其實蘇祁現在不像是平日里說話的模樣,平日里他自信滿滿,隨心所欲,不受拘束也不在乎言論,通常都掛著紈绔的笑,是張揚的熱烈的,讓人對他的光芒不能直視的。
可是現在不是那樣的,他的眼眸看著黝黑的河面,不發一言,左手抱著紅玉罐子,右手放在石欄的石柱上,柳條在夜風中飄蕩,不時地從蘇祁的頭頂和身后掃過,但是他就這樣靜靜地立在河堤上,像是要跳下去一樣。我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沒等腦子轉過來,手已經緊緊拉住了蘇祁的廣袖,蘇祁的右手被我一拉就從石柱上滑落下來。蘇祁淡淡地問我:“做什么?”
我尷尬地松了手,強作鎮定地說:“我怕你摔下去,這欄桿太矮了,你看我這身板兒都掉下去了,你這么高站在這里不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