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有缸陳醋”和“老譚陳醋”開始進行了激烈的價格戰。
醋價直線下降,而貪小便宜的眾人在兩家之間幾乎跑斷了腿。
“十三文!”“十二文。”
“十一文!”“十文。”
“九文!”“八文。”
三天之后,有缸陳醋的醋價已經降到了八文錢這個幾乎不可能的地步。
但是“老譚陳醋”也沒有退縮,到黃昏時分,身為掌柜的譚老西親自走到街道上面暴出一個更低的價格,“五文錢!陳醋,五文錢一斤!”
這一句話,宛如悶雷,響徹整條街道,讓所有人都是一驚。
然后譚老西冷著眼看向宋大全,一字一頓的道:“宋老板,你要是還能降,就繼續降。我譚老西今天放下話來,要是怕你,就是孫子。”
“呵呵。”宋大全微微一笑,對著譚老西連忙拱手,“譚老板你言重了。”
“哼,言重不言重你自己清楚,反正我譚老西是不怕你,有什么手段,盡管拿出來,我全都接著。我就不信你一個半月多前破產的破落戶,還能比得過我家開的二十幾年的老店?”
“呵呵。”宋大全繼續笑,笑罷后又一臉鄭重的看向譚老西問道:“譚老板,你家的陳醋真的降到了五文錢一斤?”
“哼,這么一文一文的降,你不嫌費勁,我還嫌費勁呢。我這次直接降三文,你要是行,你也降三文。”
“真的五文?”宋大全再次問,好像一點都不相信對方的話。
譚老西的臉色露出幾分慍色來,冷著聲音道:“說五文錢,就是五文錢,我店里面的十大缸陳醋都一律五文!”
“那譚老板你可真是大氣魄,我宋大全自愧不如。”宋大全又笑了起來。
譚老西掃了一眼宋大全,眉頭微微一皺,覺得對方的話有些不對,但也沒有多想,只是冷哼一聲走了回去。
而黃大全卻是嘴角微微一翹,然后看向一邊的伙計,那伙計立刻心領神會的向著酒樓的后院跑去。
半響之后,等到譚老西剛剛回到店中的時候,五輛馬車就到了“老譚陳醋”的門前。
每一輛馬車上面都是兩個紫黑色的大缸,正好十個大缸。
“嗯?”譚老西微微皺眉,然后看到了坐在第一輛馬車上的宋大全。
宋大全就呵呵一笑,直接跳下馬車來,走到譚老西的面前說道:“譚老板,我這是聽說你這里便宜,所以專門來買醋的。你不是說有十缸醋嗎,我就買十缸。錢都帶好了,保管一分都不少你的。”
譚老西臉色一變,而宋大全一點都不給機會的繼續道:“怎么?難道你譚老板反悔了不成?”
“沒有!”譚老西從牙縫里面擠出兩個字來。
“沒有反悔就好,那我就搬醋了?”黃大全向著譚老西投去詢問的目光,結果還沒有等到對方回答,就一揮手讓帶來的十幾個伙計沖進“老壇陳醋”的店中去。
一個時辰后,五輛馬車滿載而歸,只留下門口臉色鐵青的譚老西。
“宋大全,你這個烏龜兒子王八蛋!”譚老西破口大罵,罵完之后卻是急忙找來自己店中的伙計,吩咐道:“你們立刻套好馬車,趕快去‘有缸陳醋’那里。只要他們把醋缸卸下馬車,你們就立刻買下來,再全運回來。”
“可是他們的賣八文錢啊!”一個伙計道。
譚老西臉色微微一黑,長吸了一口氣,恨聲道:“八文錢也得買回來,不然我們就沒有醋賣了。”
此刻譚老西的腸子都悔青了,自己沒事干嗎和那宋大全比著降價,結果陷進去了吧。那宋大全也是的,降價就降價,怎么突然作出這種釜底抽薪的事情,正是該死,自己都沒想到。
想到這里,譚老西眼睛突然一閃,猛地轉頭又看向一邊的伙計:“對了,宋大全那里有多少缸醋就買回多少缸醋來,他不給咱們留情,咱們也不用和他客氣。八文,就八文,等到買回來咱們就漲價,我倒要看看那個時候他們怎么辦!”
“好。”一眾伙計點頭,急急忙忙的套好馬車,向著“有缸陳醋”那里行去。
但只是一炷香的時間,這一行人就又原路返回,給譚老西帶回一個毀滅性的壞消息來:“掌柜的,那宋大全太不是人了,他已經漲價了。”
“已經漲……漲價了?”譚老西臉色驟變,帶著幾分緊張的問道,“漲到多少了?”
“八……八十文。”伙計咽了一口唾沫才說出來。
譚老西聽完之后,身體一晃,差點跌倒。好不容易站穩后,用力的咬緊牙,冷聲道:“好好好,宋大全,算你狠!”
“那我們現在怎么辦,掌柜的?”伙計小心的問道。
譚老西沉默好半天,強行恢復了冷靜,沉聲道:“不用怕,只是十缸陳醋而已,沒多少錢,傷不了我們的元氣。醋店里面,最不值錢的東西就是醋。只要有你們在,有釀醋的師傅在,就能不斷釀出醋來。”
“他不是買光了咱們的醋么,咱們就釀新醋,我就不信他們還能再買光了!”譚老西最后幾乎是吼出來,然后大步走進后院。
“李管家,你把醋曲拿出來,準備釀醋。”
“好。”一名六十多歲的老人點頭道,向著房間中走去。
“王賬房,你把釀醋的師傅請過來。”
“行。”賬房先生鄭重的點點頭,向著門口走去。
“候五,你把庫房打掃一下,另外把釀醋用的材料準備好。”
“明白。”候五也點頭,但是突然間好像想到了什么,正準備行走的身體微微一僵,然后帶著幾分怪異的目光向譚老西看來,“掌柜的……”
“嗯?”譚老西眉頭微微一皺,看向站在原地不動的候五,問道,“你有事?”
“掌柜的,好像咱們倉庫里面,釀醋用的麥麩沒有了。”
“沒有就去買啊!”本來就有火氣的譚老西立刻大聲喝道,要不是顧忌對方是跟了自己十多年的伙計,就一腳踹過去。
可是那候五依舊沒有動,只是咽了一口唾沫:“其實前兩天我就想買一批新的麥麩補充的,但是卻發現整個平安縣城都沒有麥麩賣了,當初還沒有多在意,只是準備新麥下來再買。但是現在看來好像……”
“好像什么?”譚老西的目光已經凝重起來。
“好像是被人故意全買走的,就是為了算計我們。”候五情不自禁的打了一個冷戰,說出了自己都感到有些匪夷所思的想法。
“真的都買走了?”譚老西的聲音有些冷。
而候五只是拼命的點頭,道:“是真的。”
“那就只可能是黃大全做的了。”
“也……也許吧。”候五小聲的道。
“呵呵。”譚老西的臉色已經滿是苦笑,然后痛苦的閉上眼睛,“好深的心機啊,我敗得不冤!”
而在“有家酒樓”的后院中,孫立正看著滿滿一房子的淡黃色麥麩,微笑著。身后的黃大全已經驚得合不攏嘴,“孫公子,難道你當初讓我買麥麩的時候,就想到那譚老西今天的情況了?”
“也不算吧,只是多做了一手準備而已,不過現在看來,還沒有白費力氣。好了,現在也差不多了,你去請譚老西過來談判吧。”
“好。”黃大全點點頭,走出去,然后“老譚陳醋”的店門被敲響。
“掌柜的,黃大全來了,說是和你談判。”一個伙計跑到譚老西面前小聲道。
譚老西緩緩的睜開眼睛,冷笑道:“談判什么,談判要買我鋪子?”
頓時,整個后院都是一片死寂。
好半天之后,年紀最大的徐管家最先出聲道:“其實,我們可以從其他的醋店中買一些陳醋應急,等到一個月后新麥下來就好了,那個時候我們就有麥麩釀醋了。”
“沒用的。”譚老西緩緩搖了搖頭,看向徐管家道,“那黃大全既然能收走所有的麥麩,不可能想不到這一步。再說,同行即冤家,其余幾家醋店愿意幫我們才怪呢?其實,我都懷疑是不是其他的幾家醋店都和黃大全達成了什么約定,專門搞垮我們這老譚陳醋。”
“怎么會?”徐管家微微一驚。
而譚老西卻是輕笑一聲,道:“不會?那你告訴我,當初宋大全一開始賣的那一缸醋是從哪里買的,反正我至今沒有收到消息。”
譚老西的話一出,頓時所有人都絕望了,彼此望望,然后陷入死一般的沉默中。
好半天之后,譚老西說出了最后的決定來,“好吧,我和他談判,他不是想要店嗎,我給他。”
“不行!”徐管家出聲拒絕道:“掌柜的,即便是咱們沒有醋賣,也能撐下去啊。”
“撐?死撐嗎?有意義嗎?”譚老西冷笑,“沒有醋賣的醋店,死撐著有任何意義嗎?就是撐到一個月之后,等到新麥下來,釀出新醋,那個時候我們還能剩下多少生意。再說,那黃大全現在能處處算計到,到了一個月之后,他就不能繼續算計我們嗎?”
“可是掌柜的,這醋店可是老掌柜留下來的家業啊,難不成就這么敗了?”
“那能有什么辦法,技不如人,我愿賭服輸。當然,我也不會讓黃大全很輕松的得到的,就算是為我那老爹做最后一件事情吧。”譚老西輕聲說道,一臉的平靜,只是在眼睛的最深處閃動著一絲令人心悸的冷芒。
“好吧。”眾人妥協了。
而有家酒樓中的孫立,則是若有所感的伸了一個懶腰,向著一邊的聶小倩看去,輕聲道:“這個時候,那譚老西也差不多應該和宋老板接觸了,大局已定。”
“那么,我們能就能拿到道緣牌了對吧?”聶小倩開口。
孫立點點頭,“沒有意外,等到明天道緣牌發下來的時候,我們就能拿到一個,到時候就能順利的混進金華山了,也算對得起這么多天耗費的心力。”
“說實話,我對這種勾心斗角,真的不感興趣。要不是顧忌貿然出手,有可能被金華山查到。我真的想半夜里面,直接到那‘老譚陳醋’那里拜訪一下譚老西,把鋼刀一架,不怕他不把店交出來。”
聶小倩不滿的瞥過來了一眼,“你就不怕對方報官?”
“現在,官府的捕快對我們兩個產生不了什么作用吧。”孫立不由的想起當初宋大全請來的,那兩個恐嚇吳富貴的捕快,對方的實力也就是比正常人強一點而已,對現在的自己根本沒有威脅。
“可不要大意。”聶小倩臉色凝重的提醒道,“官府中的普通的捕快是沒有什么能力的,但是有些捕頭卻是有著真本事,很多都是修煉者。記得當初姥姥和我說過,曾經就有一名捕頭,是金華山的俗家弟子,實力都能威脅到她。”
“真的?”孫立微微一驚,能威脅到老樹妖,那可真的有點可怕了,修為怎么也得是納靈境吧。
“其實,不光是這些捕頭,還有一些行走天下的游俠,實力也有不凡的。一旦真的惹怒了官府,發出四海緝捕文書,說不定就是一大群的修煉者來找我們麻煩了。”
“哦,我明白了。就是說,即便是修為再高,也不能為非作歹對吧?”
“當然了,不然你以為莽林中的妖魔鬼怪為什么不出來禍患人間,還不是因為不敢。你要是敢亂來,下場絕對會很慘……”
“行行行,師姐我知道了,我絕對不會亂來的。”孫立連連揮手阻止了聶小倩繼續說下去,表態道,“只要沒人惹我,我一定不主動找麻煩,一定安守本分,做個老老實實的平頭百姓,這總可以了吧。”
“這還差不多。”聶小倩輕聲道。
而另一邊,“老譚陳醋”的店門打開,譚老西面無表情的走出來,看向門外的宋大全。